今天中午,就在我趴着午休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为啥我在买衣服这件事情上这么舍得花钱了。
每个月至少添置一件新衣服,一件衣服动辄小几百,最多的一个月,我连续买了4件新衣服,花了近2000元。我的月薪也不算高,到手小六千,一千多的房租一交,吃吃喝喝,每个月总是攒不下来钱。
妈妈总让我省点花,衣服有的换就行了,可我自诩年轻爱漂亮,反叛似的从来不把她这些话当回事。
我也想少买点衣服,可总是忍不住打开淘宝,那些漂亮的衣服美丽的模特都在像我招手,来啊,买我,穿上它你就可以和我一样漂亮。
对,漂亮。
灰暗的青春期,贫穷令我深深自卑
在我数十年灰暗的青春期里,我从来没不认为这个词跟我有关。从小学到高中,我从来都是班里那个衣着朴素,皮肤黝黑,有点微胖的女孩。我羡慕那些皮肤白皙,身材纤细的女孩,她们笑起来那么好看,身边不乏帅气的追求者。
我的家境一直不太好,一直到大学都在申请贫困补助。小学时,班里有两个女孩很时髦,她们的父母在外面打工,会给她们带来外面世界的美丽饰品,让我这个“乡巴佬”好生羡慕。有一次,一个女孩头上别了一对金光闪闪的蝴蝶,我盯着它们盯了一上午,幻想着那美丽的蝴蝶别在我的头上该有多么好看。
初中时我曾经得到一个陌生同学的评价“清秀”,那是第一次有人用这么个词来形容我,我当时又惊又喜,又不敢相信,怎么会有人觉得我这样黑黑的女孩好看呢?塔一定是看走了眼吧?
我极度自卑,在自己的练习本上写着:丑人就该多读书。
高中后,我进入县城读书,成了走读生,寄宿在大姨家。妈妈一个月给我40-60元,这里面包含回家的车费来回20元,剩下的就自己买点笔本子、零食啥的。每天放学从校门口走过,我看着那么多卖小吃的车,可是我没有钱买它们。
整日读书的日子实在苦闷,大姨还要忙着工作,给我做饭也是比较凑合,可以说是全无滋味之享。常常感觉自己嘴里淡的没有味道。我一个星期会去小卖部买点散称的零食,每次买10块钱左右,每天吃几包,就这样数着日子,苦涩中也有了一点味道。
那时候好羡慕住校的同学,他们可以吃食堂,有那么多菜可以选。有时候不想回家吃饭,跟着同学一起去食堂,有个玩的好的同学,她请我吃过几次饭。她真的对我特别好,夏天的中午或者夜自习,她会约我一起去小卖部买几支冰棒,我们在花廊底下吃着甜丝丝的冰棒,偶尔有几丝风吹过来,这是繁重的高中不可多得的美妙回忆。
高中时是英语课代表,跟不少女生关系还可以,说来也惭愧,好几个人都请我吃过饭。我还记得一个个子小小的女孩,她教我算数题,请我吃饭。对于她的好意我总是受之有愧,她说以前也有人帮助过她,叫我不要在意。她温柔的话也抚平了我不安的心。
班里漂亮的女孩总是格外惹眼,她们大多是城里女孩,家境优渥,穿着漂亮的衣服,用着牌子手机,我在她们面前总是很自卑。我没有钱买当季的流行衣服,我甚至为自己脚上穿的布鞋而羞愧得抬不起头。
偶尔我会收到几件表姐淘汰下来的衣服,会开心很久。(表姐穿衣服很爱惜,即使是旧衣服也跟新的一样。)记得有一次我用表姐的旧衣服仿照当时流行的穿法,自己搭配了一下,我的城里同桌夸我:“哇,你现在会搭配了”,那天晚上放学回家的路上我都是雀跃着跳回去的。
为了花钱,我的大学总在兼职
等到了大学后,我去了武汉读书。由于上的是民办学校,学费很贵,贷了款。每一年开学时找父母要钱时,是我最不想面对最难堪的时候。母亲面色艰难的把钱交给我,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家里凑出这些钱很不容易,而我只想拿到这笔钱飞快地逃离家乡。
大学四年,我一年回一次家。其实离家并不远,但就是不想回去。刚开学时,辅导员问大家,一个人离家这么远想不想家?大部分女生都说的是想,只有我摇了摇头。每个学期钱总是不够花,为此,我找了一些兼职,校内校外的都有。发一天传单60-80元,中午总是吃最便宜的4元一碗的汤面。一天的辛苦下来,我可以给自己买一双新鞋。
我曾经在食堂兼职,在图书馆兼职,一个人打两份工,攒了半年终于给自己换了一部手机。拿到新手机的时候别提有多开心。
兼职的日子很苦,我遇到过要不到钱的时刻。那一次我在家具城给顾家家居和索菲亚衣柜两家发传单拉顾客,干一天80元,我干了3天。到最后一天兼职结束的时候,我去找他们的负责人要钱,那个女人说这3天没见到我人,我没给她店里拉顾客,拒绝支付费用,要我去找另一家店里的人要钱。我去找了,也是同样的推诿。拿不到钱的我愣愣地站在店里不肯离开,我看着手表上的时间,再过一会儿我就要赶回学校开班会了,双方僵持着,那个女人还在叨叨叨说个不停,我忍不住哭了起来,大概是被我哭烦了,她给了我两天的工钱。踏出家具城的那一刻,我发誓以后自己家里装修绝对不买这两个品牌!
当我听说班里一个女生一个双十一就花掉2000元钱时,我想到自己一个月生活费也没这么多,震惊地合不上嘴。当我在星级酒店兼职时,知道那些有钱人住一晚上就要花掉800元钱,而这是我半个月的生活费,当时不禁感叹:人和人真的差距好大。
手里有点钱了,开始“补偿性消费”
这种贫穷的情况,终于在我工作两年后得到了好转。当我一个月可以拿到几千块的时候,虽然商场里的衣服我还是买不起,但是网上有大把便宜好看的衣服呀。我给自己添置了一件有一件,我关注了许多变美的公众号、视频博主,跟着她们买化妆品,学习穿搭,终于我成了朋友口中“时髦,会打扮”的人。
这么多年的贫穷限制了我的消费,现在我终于有点钱了,疯狂地买买买也是对旧时回不去的自己一点补偿吧!当我明白这一点时,已经是2021年末了,我25岁了,刚刚成家。
年岁渐增,开始理解父母的不易
进入婚姻后,我渐渐开始体谅父母的不易——光是把我们抚养成人,让我们接受教育已经用了他们全部的气力。我的爸爸起早贪黑的打工,一个人在工地上干了十几年,从我上小学起他就在外面,如今他还拼在工地上。
去年过年我曾经去他工地上体验了一番,那个凌乱简陋的环境让我一天都待不下去。我的爸爸和几个人挤在简易板材房里,那样的日子让我一天都过不下去。他说这条件已经比几年前好很多了!
我不忍直视父亲日渐下垂的眼皮,晒得黝黑的皮肤。在工地上干活,受个伤是家常便饭。今年秋天他又砸伤了胳膊,听到消息的时候我心里一惊。想做点什么,却拖了几天才给爸爸打了一个电话。不是我无情,是我不知道如何面对受伤的父亲。这样的事故总在提醒我:瞧,你还是那么没用。父亲受伤了都不能阔绰地打一笔钱过去,你能做什么?
以前我也曾在心里偷偷埋怨过,为啥自己出生在这么贫穷的家庭,对了,插个题外话,小时候因为嘴馋想吃零食,偷过家里的钱。当时被妈妈罚跪,邻居阿姨过来串门,看我贴在墙上的保证书说,你想要钱可以找家长要啊,干嘛要偷呢?我当时在心里嘀咕,我妈要是有零花钱给我,我用得着偷吗?她当时说的那句话真的有点“何不食肉糜”的意思啊!
从来都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有钱人永远不会体谅到穷人的难处。这么多年过来了,我们家的条件也慢慢有了好转,家里盖起来楼房,爸爸买了一辆小车,弟弟现在读大学也不用像我那会儿那么艰难了吧。
坦然面对伤痛,放下执念,也能好过一点
我成了家,我和老公两个都是农村子弟,我们买不起城里的房。就算把两个家庭掏空,欠一屁股债也买不起。曾经我发誓一定要走出农村,而我现在慢慢放下自己的执念,与父母和解,放过自己,我开始思考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没有人不爱钱,但我没有人脉和眼界,没有打鸡血的热情,也没有本钱去冒险。我开始盘算着,努力工作,几年后回老家的市里买一套房。我要努力地学习,争取能考上公务员,在老家安稳地工作,以便将来能有空余时间照顾家庭,照顾父母。
我想以后等我有了娃,我不会给他/她灌输这种“贫穷教育”,虽然不会溺爱孩子,但也不会把成人的苦难过早地让他/她背负。这么多年来,我活在没有钱的阴霾下,自卑了这么多年。我刻意回避那些灰暗的过去,满足于现在的幸福,不求进取。而我现在也终于能够坦然地揭开这一切,满怀希望地憧憬着自己的未来。
25岁,我渐渐走上了父母期待我走上的那条路,曾经的我对考公留在老家发展是那么的不屑一顾。而现实的磕磕绊绊也让我明白,像我这种家庭出身的人,也没有聪明的脑袋,拿什么跟城里那些人精去竞争。回去吧,3000有3000的活法,小镇有小镇的自在。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他们只是懂得的早,只是过早地背负家庭的重担,学会谋生的办法。他们很早就开始洗衣做饭,把自己照顾好,从不给父母添麻烦。
当我在大学时做兼职的时候,那些聪明的小孩已经在四处实习,为自己以后工作积累经验。我与别人的距离从一出生就已拉开。也许努力一辈子也赶不上别人的起点,但我总要努力前进一点点。就像愚公移山一样,我们这代人往前走一点点,下代人就可以踩着我们的肩膀再往前走一点点。努力的人生总会向前进的,虽然慢一点,却也在发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