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和娉婷的相识，是在一堂公开课上。
小楼记得，那次上课，罕见的是在晚上。大学里的课本身并不多，在晚上的课就更少。
那天晚上，娉婷和几个同学直到快上课了才匆忙走进来，还忘记了带书。
“同学，可以借一下你的书吗？”一年面容姣好的大眼睛的女生有些不好意思地从后座捅了捅他的胳膊，一口京片子的腔调非常动听。
“哦，好的，”小楼毫不犹豫地把书借给了她，对于女孩子的请求，他向来没有什么抵抗力，然后打量了一下这个有些冒失的女生。
女孩的眼睛很亮，眼波流转之间很是漂亮，再加上娇嫩白皙的肌肤，几乎可以说是个美人了，美中不足是个子不高。
虽然谈不上怦然心动，但女孩的眼睛有几分像蔷薇。终于，经过一整节课的天人交战，在课间休息时，小楼凑了过去，“美女，你叫什么名字啊？能告诉我你的电话吗？”
“嘻嘻，好吧，”娉婷睁大美目，吃惊之后咯咯一笑，不在乎地在小楼借给她的书上写下娉婷两个字和电话。她的身边似乎有一两个同学吃吃直笑，娉婷也不阻止。
……
之后几天，小楼便与娉婷迅速熟识起来，然后便是颇为长久的厮混。
娉婷是北京人，说话字正腔圆，儿话音很明显，小楼第一次和北京女生说话，觉得颇为好奇。
让小楼更加惊奇的是，看似同龄人的娉婷居然比他大三岁，原因无它，娉婷的高三复读了三年。北京的分数线低众所周知，而娉婷一个本科要考三年，她在学业上的不用心也就可想而知了。
娉婷的专业是日语，但她的英语非常糟糕，时常担心大学四级过不了，这样就拿不到毕业证。
但娉婷又是可爱的，身为一个女生，居然能如此心安理得地不爱学习混日子，让小楼颇觉惊奇。他羡慕她的自由心性，这是他自己无法做到的事。
他们经常一起去上自习，他不厌其烦地教她英语语法，虽然他不知道她究竟听明白几分。
小楼经常看着书，就被娉婷蛊惑着，一起去网吧，或者去溜冰。娉婷溜冰的样子很好看，她的马尾左右甩动，轻盈地如同燕子，仿佛随时可以飞起来。
但很长时间，他们之间没有故事发生。
小楼已经忘记了当初跟娉婷要电话时，有没有想要撩她，即使有，这种意愿也不强烈。
他似乎并不认真喜欢她，但看着娉婷，又觉得已经认识她多年。在娉婷身边，他觉得内心安定。
“娉婷，你有男朋友吗？”有一天，小楼问。
“有吧，不过我不知道算不算，”娉婷告诉小楼，她有一个喜欢的男生，但他在遥远的大连。
她给小楼看过他的照片，似乎是一个穿戴整齐，但看起来有点娘的男生。
但他们的感情并不深，至少在他看来是这样，因为娉婷和他聊天很少。要么就是他们已经分手，要么就是娉婷喜欢他更多一些。
有时上完自习，在深沉的夜色里。他们结伴走回宿舍时，小楼会恬不知耻地说，“娉婷，我们别回宿舍了，我们去开FNAG吧。”
娉婷扑哧一笑，歪着头说，“开FNAG做什么呢？”
小楼说，“当然是做AI做的事喽。”
娉婷美目一瞪，啐道：“去去去，为什么要便宜你，哼！”
小楼也不失望，因为他对娉婷，并没有什么奢望。
但他们之间，还是发生了一些故事。
大概和娉婷交往了两三个月以后，有一天傍晚，小楼和娉婷并排坐在学校人工湖边的一处长椅上。椅子被几株垂柳挡住，除非走近，没有人可以看到他们。
“小楼，给我讲个笑话吧，”娉婷打开书看了一会，觉得闷。
“从前，有个老师布置作文，题目是《妈妈只有一个》，小明写道：昨天放学回家感觉很饿，在冰箱找到一个蛋糕，妈妈看见了让我也给她拿一个，我说：妈妈只有一个….”
“哈哈哈……”小楼说着，自己先笑了起来。
“嗬嗬，”娉婷也咯咯直笑，笑的时候，露出整齐而又洁白的贝齿，昏暗的路灯下娉婷雪白的脖颈让小楼一阵心旌神摇。
他鬼始神差地伸出右手揽住娉婷的肩膀，然后左手闪电般从娉婷的V形毛衣领口探了进去。
娉婷的娇笑嘎然而止，身体僵住。
但是娉婷没有任何表情，她仿佛突然被施了某种咒语，没有抵抗，也没有笑骂，只是沉默。
毕竟是在学校里，小楼担心被路过的同学看到，再加上娉婷的态度不明，也就退了出来。
然后娉婷转过头，深深地瞪了小楼一眼。
“感觉怎么样？”过了一会，娉婷突然问。
“呃，这个，好像没什么，”小楼老脸一红，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时间太短，除了大面积的软，并没有他想像中的各种饱满美妙……就像是囫囵吞掉人参果的猪八戒，小楼竟然说不出什么触感。
“说明我就没有！”娉婷斩钉截铁地说。
“这，”小楼尴尬的同时，也松了口气。娉婷这样开玩笑，便说明没有真的生气。
此后两三天，他们仍然像好朋友一样结伴出没。但是他们也没有更进一步，小楼倒是有更进一步的想法，但都被娉婷消弥于无形。
但是娉婷又并不疏远他，只要他约，她就会出来。
对小楼来说，娉婷既亲密又陌生，亲密的时候无话不谈，他会告诉她对蔷薇旷日持久但又无望的单恋，以及他和明月那次荒唐的丰色遇……
不曾有一个人，可以像娉婷那样让他敞开心扉。
但他又说不上喜欢她，他们只是像两只迷茫的小动物一样抱团取暖。
在他看来，娉婷实在有些没心没肺。
有一天小楼正在说什么，发觉娉婷没有在听，便看向她的脸庞，却发现她的脸上挂了两行泪水。
娉婷没有擦拭，也没有抽咽，甚至连肩膀都不曾抖动。
只是眼泪一直一直往下流，仿佛没有尽头。
娉婷连悲伤，都是无声。
他不知道她因何悲伤，于是安慰的话也就无从说起，只好陪着她一起沉默。
这一刻，他又觉得他们其实仍非常陌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