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妈妈的自行车后座是我的专座。作为嫁妆的“永久”牌自行车,妈妈骑着它,带着我穿过大街小巷,带着我去到幼儿园、小学、初中……随手一算,居然也是十多年的岁月。
90年代的小县城,公交和出租是稀罕的物件,街上多的还是自行车和电动小三轮。上班族们骑着五颜六色的自行车,在公司和家两点一线往返,多了个拖油瓶诸如我的,就变为三点一线,多出的那个“点”,是我的学校。
南方深冬的湿意直让人冻到骨子里,只要过冬天,我恨不能把自己化为一条在被窝里冬眠的蛇。可我从没真正当成一条蛇。爸爸长期出差,当老师的妈妈每天早上五点就起来洗漱、做早餐给奶奶,然后六点骑自行车出门,四季如此。我每每在冬天从暖暖的被窝里被挖出来,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幼儿园九点开园,我却非得五点半就起。于是那些时候,大部分的起床伴奏是我妥协的哭声。
有时候妈妈起晚了,来不及带我洗漱,随手就用口水糊弄地给我洗洗眼睛,抱着我就跑出去,塞进自行车后座。有时候风大,她就脱下自己的围巾把我的头脸裹上几层,然后猛踩踏板飞驰,卡在六点半早自习前赶到她的班级。我坐在后座盯着她的背影,不明白为什么大冬天的,妈妈让我有一种,她气喘吁吁、很热的错觉。
学生们早自习,我在一旁戴着妈妈的围巾,迷糊地打哈欠,等着她结束学校的早自习和早餐,用自行车送我去幼儿园。妈妈班级的学生总爱逗弄我,给我饰品玩又很快抽回去,一来二去,我很不喜欢在那儿逗留,总想拉着在教室巡视的妈妈快点走。
可妈妈总是没法快点走。我委屈地继续被调戏,恨恨想着,妈妈对学生那么好,对我真坏!我要快点长大,自己去上学,不要她了!
后来我慢慢长大,上了小学,还是坐在妈妈的自行车后座上,也许是后座上的分量重了,妈妈分明少了些许的矫健轻盈。
初中毕业的那个暑假,妈妈花两百多块给我买了个新的“凤凰”牌自行车,说:“姑娘,我可是带不动你了,赶紧学起来,自己骑车上学去!”
我花了5分钟就学会了骑自行车,然后像一匹脱缰的小马跑去了街上,又一路迎风嘚瑟去上学。那辆凤凰新车上的姑娘,面庞红润,轻舞飞扬,像极了曾经年轻的妈妈。
后来,妈妈的自行车被小偷偷了,她十分心疼,说那是姥姥给的嫁妆,是一辆无法替代的单车。我想把我的送给妈妈上下班,她说:算了,走路去吧,妈妈老了,也骑不动了。
说这话时的妈妈也只是四十出头,远远还没有到老的年龄。听她说“老了”,我突然就有些难过。那一刻,突然就想起小时候,妈妈带着我,把自行车骑得飞快,母女俩一起穿越大街小巷的情景。
时光难倒回,大概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