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睡的城市里，总有一些人为了生活不得不保持清醒。
现在是凌晨3点，小黄将车停在路边，这个时候打车的人少，正好下车抽口烟提提神。从温暖的车里出来，小西北风一吹，立刻精神一振，脑子已经清醒了大半。
虽然出租车牌照降价了，但是整个手续全办下来也花了好几十万，这是全部家底，也是家里生活的来源，对于这台车很在意。抽烟也不会在车里，抽完烟就赶紧钻了进去。
这个点还出来的打车人只有三种:一种确实是有突发情况的，例如去医院。第二种是出远门的，去机场或者去高铁站。第三种是玩够了回家的。
马路上传来沙沙的声音，清洁工人已经开始上班了。
远远的有脚步走近，小黄注视着来人的方向，那人低着头小跑着往前走，根本没往别的地方看。小黄知道他肯定不会打车，但还是轻轻按了一下喇叭。那人抬头看了一眼，低头继续往前走。
“滴滴”声想起，看了眼手机，距自己才50米，赶紧接单。
还好，现在抢单人少，被他抢到了。对方应该是个女子，登记的名字是蔡蔡，地址是一个日式CLUB，就在这条街的尽头。
小黄顾自叹了口气:“夜游一族啊！”
一分钟后来到CLUB门口，那里站了一个女子，黄色大波浪长发，浓妆艳抹，看不出本来面目，也看不出来年龄。上身穿着白色貂皮大衣，下面短裤加上长筒靴，如今的时髦打扮。
“您是蔡蔡？”
女子晃了晃手机，点点头。
“兰苑？”
将包往后座上一扔，抱着手机在那里玩，不时发些乱七八糟的语音，有时候低声细语，嗲的要死，有时候豪爽直率，嗓门大得吓人。
打从上了车，蔡蔡就将小黄的车当成了老家的热炕头。
小黄告诉自己要“忍耐”，马上就到地方了。
可是这催眠实在是没什么用，女子的靴子跟已经碰到了前排座位中间的水杯，整个身子更是半躺在后座上。
“姐，您的脚请收回去。”
“我之前这样，也没谁管我呀，咋揍你事多呢？”听声音还是个小姑娘，跟他妹妹一般年纪。
“别人是别人，我是我。这是素质问题。”
“去他NN的素质。”
小黄从后视镜看着，在女子拿出香烟要点着的时候，他实在是忍不住:“姐，麻烦您车里不能抽烟。”小黄说完就后悔了，生怕给自己个差评，赶紧补了一句:“对身体不好不是？现在都禁烟。”
女子骂了一句“mmp”，生气地拽过包，将火机扔到了里面，拿出来的香烟被直接扔到了脚下，狠狠地踩了两脚。
兰苑小区有好几个区，高层，洋房，别墅都有，满足了不同层次的人。小黄在拐入小区门口的路上时就问:“姐姐，你去兰苑哪个区？”
那个女子看了看手机:“三区24栋。”
三区是普通平层，占地面积不小，小黄到过这里好多次，所以很容易就找到了24栋。
车停了，女子没下车，拿着手机对地址。
“去二期3栋。”
顾客就是上帝，反正上车打表，小黄一踩油门，朝着二期走去。
到了3栋门口，那女子又说去1栋。
小黄觉得自己遇到了碰瓷的了，但看着女子认真的表情又不像。耐着性子听她指挥。
最终，女子在2栋门口下了车，小黄看了看被折腾地一塌糊涂地后座，无奈地下车收拾。
每天接触形形色色的人，总有几个没素质的不是？
2.
彭立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的两个人。
女子的脸上五颜六色，像画油画用的调色盘，白色的貂皮大衣上蹭上了一大块灰。两只手使劲拉着旁边男子的羽绒服，右手大拇指的指甲明显比其他指甲短了一截，应该是断了。
小个子男子似乎很不耐烦，瞪着那个女子一个劲喘粗气。
两口子吵架了？他喜欢在脑子里先猜猜。但看两人穿着又不像。
“怎么回事？”
“我是拉她来的司机，人送到了，我先走了。”
“不行，你得给我当证人。”
“当什么证人啊，我就一个开车的，好心拉你过来。”
“行了，别吵吵，都坐下。说，怎么回事？谁报案？”
女子连忙说:“我。”
“姓名，年龄，家庭住址，报案原因。”
“冯婉，23，无……职业，目前住一大街雨雾江南，刚才在兰苑有人抢劫我，抢了我一只手表和四千块钱，还有一部手机。”说到最后明显有些激动:“那表值好几万啊，MMP的……”
“蓝苑小区？你不是住雨雾江南吗？大半夜的去那做什么？”
“我和人有个约……会。”
“约会？哦？约的人呢？”
“就是……那种约会……”女子有些不安，开始朝门口看。
“恩。”彭立知道了，这个女孩是在黑夜里讨生活的。他很讨厌这种人，但是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既然选择黑暗，就不该怕被黑暗吞噬。
他想说两句，但是现在不是时候。
“我刚到电梯门口，就有人拿刀架在我脖子上，让我将值钱的都交出来。”
“看见人脸了吗？”
“没有，一直背对着他，旁边是楼梯，我看见没动静了才跑了出来。”
“当时怎么没叫警察？”
“就我一个人，我害怕。”
“你叫什么名字？”
“黄东，警察同志，我就是个开出租车的，她叫的车，我送到了地儿，她又跟疯子一样跑出来，说是被抢了，开始我还以为是碰瓷的，我没敢开车门。后来她说有坏人，我一看兰苑离派出所不远，就拉她过来了。”
3.
“后来怎么样了？她的东西找到了吗？你说好好的姑娘做什么不行，非要干那行，说不定就是有人算计好她了。”
“谁知道？我看悬。这破财倒是小事，就怕啥时候把小命也……”
“哼，现在严打，不是撞枪口上了吗？她这个报案的估计也得接受改造去……”
“我那天还以为是两口子吵架呢，唉，师傅，我到家了，给您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