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刚才车站附近那位阿姨的指引,我沿着来时的路逆着车流一直往前走,不一会就看到了她口中所说的分叉路口,右拐是一条相对于直行道路而言,比较窄的公路,有许多摩托车来往,我挎紧身上的背包,往车道的右边靠,小心的躲闪。
从大马路右拐之后,就开始断断续续的看到这一带被拆掉的老房子,有些倒下来的还是一堵墙的模样,更多的已经被打散成砖瓦。可能这一片政府也不怎么管理,这些房子像是被拆了许久,却没有任何重新处理的迹象。
看到第一间被拆掉的房子时,我兴奋着跑到跟前,随后当我无意间往后一看,瞥见在不远处,隔着三四间房子的地方,又有一间被拆掉的房子,我随即变得失望又懊恼。这里被拆掉的房子那么多,到底哪一间才是凉凉家的,我没有任何头绪。我看向前方的路,一片茫茫,望不到尽头,根本无从得知,前方到底还有多少处这样被拆掉的房子残迹。我一边往前走,一边在心里回忆着关于这座老房子的点点滴滴。
“我们那边房子基本都是以前留下来的住宅,大门上必定挂着牌匾写着住家名字,一看就知道是祖宅的房产。”我突然想起凉凉之前提到过关于小镇的一些事,对了,牌匾。我恍然大悟般的冲到马路的对面,饶有兴致的看着住家的牌匾,确实正如凉凉所说的,这一带的房子的大门上都挂着牌匾,写着某某家或者直接写上名字。现在仔细一看,这一带的房子外观确实不如外边大马路上两边林立的房子新颖和气派,但又是紧实文雅,有一种朴素的大家之风的感觉。有很多房子的外墙有明显的掉漆现象,刨根出来显露的那一层颜色,正是我们经常在古装剧中看见的王府的外墙上所漆的藏青色,端庄森严,不可侵犯的神圣感。
在我兴奋的以为自己发现了一个辨认住宅的好方法时,现实却无情的否定了我。这里被拆掉的房子,我仔仔细细的把地上的砖瓦都看了个遍,就没找到之前挂在楼顶的牌匾。我失望的垂下头,好不容易想到的一个突破口,又被现实无情的堵住了。好不容易到了偏南,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一带被拆掉的老房子,现在却只能打诨。但我也不能就此放弃,好歹也把这一片的房子都看个精光吧,一定有什么特别的特征,不然云霓怎么可以找的到。这样一想我就浑身又有了干劲,是啊,云霓都可以找到,那肯定是因为老房子有什么特别之处。我继续回忆着凉凉曾经说过的关于老家的点滴,除了牌匾还有什么呢,毕竟牌匾是家的住家名字,即使拆了肯定也是先行拆除带走,怎么可能任它被投掷在地上,洒满灰尘和月光。
“我家祖辈比较贫穷,没有大院子,也没有宽敞的楼面,只留了一棵木棉,听说时间可久了,后面长得太高,挡到我房间里的光线,我就不大喜欢了。”我想起了之前一次高中数学课上,凉凉在说到自己成绩差的时候,竟用了这个理由反驳,因为木棉长得太高,挡住了自己房间的光线所以没办法好好学习,以至于成绩不好。现在我竟还能还原当时凉凉的模样,撅着嘴,一本正经的说着,我在一旁拉着她的衣角,示意她声音太大了。她好像有所察觉后故意的继续大声说话,拜托,这可是在数学课上啊。要知道我们当时高二的数学老师,堪称学校最严厉教师之一,惩罚的手段一等一的残酷。幸好那天数学老师没有发飙,只是让我俩出去罚站一节课。凉凉冲着我吐着舌头抓起课桌上的数学书跑了出去,我楞头楞脑的跟在后面,心里真的恨透了凉凉,觉得她就是一个爱恶作剧的小妖精,赶紧来个人收服她啊。那天下午,凉凉捧着雪糕站在我面前,叮铃一笑,我就原谅了她。那段时光真的好纯粹,容易生气,容易哭,也容易开心,容易笑,好像所有的时光都能被这样的容易浪费,却很值得。
陷入回忆的时候,我的嘴角竟不由自主的浮现了笑容,察觉都这个细微变化时,我赶紧将嘴角的那抹微笑收回。明明没有人看得见,但是我却很害怕很紧张,明明就只是微笑,我却像惊弓之鸟一般动弹不得,我不太能描述清楚自己的变化,但我知道这样不好,而我终于也没能战胜这个不好的自己。
这一片沿路走来,都没有看到木棉,看来凉凉家的木棉确实蛮特别的。我盯着地面和废墟里的砖瓦,不放过任何一片像是木棉花朵的痕迹。可惜连续看了几间被拆除的房子都没有看到。
“我老家的房子门前,有一条小路,贼可怕了。我们那里没有路灯,晚上没有行人走的地方就是一片黑暗,所以门前的小路也是常年乌漆麻黑的,听说发生了很事故,但是政府也不管,现在在我们那,那条小路就有了个别称。嗯,怎么说好呢,用普通话表达,就是死亡之路的意思。”有一次语文课上,在讲到《寒风吹彻》这篇文章时,凉凉突然在课桌底下用手拍了我的腿。这个信号明显就是一个暗示,凉凉姑娘日常故事开讲啦。虽然我有时挺烦躁凉凉的这种行为,可身体却实诚的把耳朵凑近她,于是她就讲了一个发生在她家对面小路上很恐怖的故事,听得我心里直发麻。
“政府就真的不管吗?发生了这么多事故。安个路灯或者摄像头也是个办法啊。”
“我们那儿政府不管事的,反正这条路就是有问题,路灯啊摄像头啊,倒是不敢安,就是挂了个牌子警醒大家不要以身涉险,发生这么多事故,你还往哪去,出事了可谁都救不了。”说着凉凉嘴角上扬一抹微笑,笑得我心慌。
“可这样的话,不也给罪犯机会。比如案发在那个地方,随后被拖到那个地方这种。”
“你说的这种事还真可能有。”凉凉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台上讲课的老师打断了,“蔚凉凉,在开什么小差。后面站好。”语文老师是个刚调到我们学校的女孩子,很年轻,长着一张扑克脸,喜欢弹粉笔头也喜欢学生罚站。凉凉听到问话后,二话不说拎起课桌上的书本往后门走去。我和她的话题,也只好就此搁置。当下心里真有点不开心,这种话题完全挑拨起我的好奇心,它膨胀着就要爆炸,你现在却要它冷静熄火回去房间里呆好。凉凉冲着我哈哈一笑,好像在说,我就不告诉。而事实却是如此,凉凉再也没提起这件事。
现在想起来,我还真有点小失落,在心里想着吼一声,我也不稀罕知道。但是一想到那条小路,待会就会真实的出现在我面前,我心里的寒毛不禁竖了起来。炎热的夏天,竟让人生出寒冷之意。我沿着道路一直往前走,果不其然不一会,我就看到了左侧边上有一条小道,小道的一旁立着一块告示牌,上面写着,“请勿靠近。”这条小道在白天看起来很普通,两旁的杂草有点高,看得出已经很久没有人走过了,蜿蜿蜒蜒看不到尽头。我吸了一口寒气,伸手摸着自己的胸口,心跳骤然加快,耳边响彻着凉凉的声音,这种幽灵般的声音,从背后席卷而来将我包围。
在一开始找到标志性的小道时,我光顾着看这条传说中的“死亡之路”了,竟忘了此行的目的是我身后的房子。它静静的立在路旁,和之前被拆掉的老房子看上去似乎没有什么不一样,都是一堆砖瓦,还有屹立不倒的墙面。唯一明显的不一样之处,是在一堆砖瓦散落的左边,有一片明显不同于其他地方颜色的地面,我想这里,之前应该就是那株高大的木棉生长之处吧。随着房子的拆除,它也一并倒下了,我想起了凉凉在数学课对于自己数学成绩不好的无稽辩解。现在呢,你的数学成绩会好点吗?你数学成绩那么烂,我想你还是会选一个不需要学数学的专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