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世纪80年代初,农村生活水平还很落后,精神生活更是匮乏。大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茶余饭后聚在一块斗斗嘴乐呵乐呵顿觉乐趣十足;村子里有外地来说书的、玩把戏的、或偶尔放一场露天电影都能引起附近几个村子的轰动,小孩子们更是乐翻了天。谁家能有个黑白电视看看更是令人眼红的事。所以,孩子们就地取材,在大自然中寻找简单的快乐就觉得是最幸福的事了。
麦收的午后,太阳已火辣辣地炙烤着大地,槐树叶打着卷儿纹丝不动;老母鸡在沙土堆里蓬松着翅膀翻滚着沙粒;大黄狗吐着舌头蜷缩着身体慵懒的匍匐在地上。大人们在这燥热的午饭后打个盹儿,以便半晌后有更多的精力投入到无休止的农活中去。小孩子们午饭后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又没有那么多的觉来睡。天气又热,就百无聊赖地翻翻抽屉,听听蝉鸣,空气凝固般寂静。我就蹲在堂屋里看小蚂蚁搬米粒。忽然,听到门口有二弟叽叽咕咕的说话声,光着脚顺着声音一寻,原来7岁的二弟拿一根长长的竹竿和扎着羊角辫的邻居小妹在门口小树上捅马蜂窝。小树不算太高,也不强壮,嫩黄的叶子在骄阳的炙烤下越发的娇嫩柔弱。一个小茶碗口大的褐色马蜂窝在树杈附近颤巍巍地抖动着,整个小树干随弟弟的竹竿左右晃动。见此情景,我自告奋勇,“来,让姐给你捅下来。”
弟弟顺从地把竹竿递到我手中。我轻松举着长长的竹竿,踮起脚也只能勉强够到蜂巢。于是,我穿上塑料凉鞋,系好鞋带,双脚跳起,竭尽全力,目标只有一个:把它打下来!蜂窝周围有几只细腰黄蜂围着蜂巢飞舞,看样子在全力守护着蜂巢。我才不管它呢,我只要把它打下来,让弟弟看二姐有多能干。
我全神贯注,甚至可以看到蜂窝里有黄蜂的宝宝。正当我跳得气喘吁吁时,忽然感觉到头顶有只大黄蜂围绕着我旋转飞舞,忽上忽下。它们肯定不愿意我毁了它们的家,这点我还是知道的。就在我不断蹦跳时,我感到有一个东西快速地落到了我的鼻翼,然后一阵火辣辣的刺痛,我麻利地丢下竹竿就往家里跑。一定是被马蜂蛰了!喊醒正睡觉的母亲,母亲赶紧给我拔掉蜂刺,抹了清凉油。蜂窝没捅下来,我的脸却一点点胖起来。第二天早上,整个脸木木的,肉肉的,一照镜子。圆胖胖的脸上只剩下开了两条缝的眼睛闪着奕奕的光。以至于第二天,第三天。。。。。。我都没有去上学。后来,我抱着好奇的心理,去寻那只马蜂,却看到它轻飘飘地躺在地上。微风吹过,它绵薄透明的翅膀似乎在舞动,我忽然可怜起它来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从此,再也不敢捅马蜂窝了。
那年月,乡下的马蜂窝就是多。
我家老屋的南山就有一个硕大的蜂窝,朝阳又温暖。马蜂们进进出出,风光无限。虽是寄人篱下却是肆无忌惮。常常的,晚上在灯下学习时,冷不丁抬头看见帐子上有一两只细腰黄蜂在慢条斯理地爬动。于是惊呼一声,喊父亲来打。一次,两次……屋里经常有马蜂的。打马蜂成了家常便饭,却解决不了根本问题。于是,父母便商议,把蜂巢给烧掉,以免孩子们经常担惊受怕。父亲裹了条被单,穿了长袖,带上草帽,用毛巾围在脸上,只剩下两只眼睛,两个鼻孔,像一个英姿飒爽的夜行侠。准备工作开始了,父亲用竹竿的一端结实地绑上蘸满汽油的布条,点燃后,举着一束火苗爬上梯子,直捣蜂窝。只见成群的黄蜂像炸了营似的狂飞乱舞,成团涌出,惊慌失措,似没头苍蝇乱撞。父亲便快速躲在一边。躲在角落处的我们心潮澎湃,看得惊险又刺激,好像经历一部枪战片。它们死的死,伤的伤,烧掉翅膀的在地上乱爬,一片狼藉。等一切风平浪静,蜂巢成了残缺的洞,像枯瘦老人的眼睛空洞地张望着。此后,相安无事。
可是几天后,又有黄蜂在飞进飞出辛苦地修蜂巢。没多长日子,一个新的蜂巢又灿灿的照在夕阳下。屋里,打马蜂运动又开始了……这样,周而复始,我们和马蜂相依为命的日子又一番新的轮回。
一直的,到老屋拆掉。马蜂的记忆不复存在。
现在,住在钢筋水泥的格子楼里,望着窗外的夕阳,枝繁叶茂的绿树,忽然想起儿童时代,想起那些和马蜂相处的日子,真的有些眷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