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尘渺凡
仲夏,
39℃的正午,
室外流火,异常的热。
他走出办公室,走出电梯,走出办公大楼。
轰的一下,当电动玻璃门打开的那一瞬间,一团火热,铺天盖地的像蒸笼上的大锅盖一样罩了下来,席卷了他的全身,后背上的沿着如山谷般的凹槽顺势一泻而下,如山洪暴发,瞬间与洁白的衬衫恋的火热,不可开交。
与此同时,他额头上的顺着眉心,经由鼻尖,越过双唇,躺过下巴,与脸颊两侧的、两耳背后的,在脖子的顶端由五道“溪流”汇成一条“大江”,奔涌着、怒吼着、前赴后继的跨过结实的胸膛,只扑向他的腹部。
手心如洗,手臂如蒸,手背上更是从汗毛孔渗出颗颗粒粒来,一刹那,珠连成线,成股的沿指端流下;笔直的西裤与双腿相依,难舍难分;双脚在鞋里不自觉地开始打滑,脚与鞋底儿像是越过了原配“袜子”,偷偷地、肆无忌惮地爱着。
一早上空调房里的清爽与冰凉荡然无存,他皱起眉头,“嗖”地又闪进了玻璃门里。
一把揩揩脸,解开两颗扣子,拉出衬衫的下摆,三下五除二地挽起袖子,鼓起勇气又迈出门来。
热烘烘,闹哄哄,燥轰轰,周遭一丝风也没有。
公司大楼外的水泥地板晒得发白,喷水池里似乎可以看到蒸发的热气,花草像是捉迷藏的孩子,矮的躲到大个儿下面,花朵躲在了叶子里,叶子无奈的蜷缩起来,皱巴巴,可怜巴巴,躲避着无处可躲的日头。几辆汽车死气沉沉地被太阳炙烤着,白的刺眼,黑的沉郁,像是在埋怨主人的不管不顾不问。最可怜的当属杨柳,他们的个儿最高,自然离太阳最近。
他大步疾走,阳光像一把把利剑从天穹刺下来,只插在他的身上,似乎流下的便是“刀口里的血”,步子越快,流量越大。
脖子里、手心里、腋下、手背全都是黏黏的,又像是洪水卷起的泥石流如泻如柱,浸渍着皮肤,后背的衬衫湿了又干,干了又湿,渗出盐巴来,那轮廓像极了一个凶神恶煞的庞然大物。
他频频用手擦擦,拉扯几下粘上屁股的裤子,脚趾头上下左右狰狞地活动着……
马路上,柏油像是融化掉了,黑的可怕,黑色的油似乎已经偷偷溜出来些许;洒水车一过,像是在烫红的烙铁上洒上水,即刻便成了看不着的气体,仍旧是被太阳降服了。
他踩在柏油马路上,如同踩在棉花上,又好像是鞋底涂了胶水,走的很吃力。
离他最近的餐馆是“沙县小吃”。
平日里,他只是路过它,不曾迈进门去。
就在今天,此刻,他飞奔过去,为的是空调的寒气,对,是寒气!
他宁愿作为这“寒气”的俘虏。
足足有十分钟,一语不发的他凉了下来,浑身通透的凉了下来。
这时的衬衫更像是扭了脚敷上的冰毛巾,整个后背,热的膨胀的如同肿了一般的后背,就被这一大片薄薄的“冰毛巾”敷着,又是另一种难受与煎熬。
一瓶冰镇啤酒下肚,从里到外都是冰凉的,他没了胃口,吃不下去饭,索性又打开一瓶冰镇啤酒。
两瓶下肚,他打了三个嗝,算是饱了,更是凉了。
店里的人多了起来,仅有的三张桌子坐满了人,他得走了。
他已经吃完饭,准确地说是“喝完”,又凉完了。
还有人不断地进店来,也像刚才的他一样,趴在空调前,恨不得钻进空调里。
他远远地又感受了别人挤剩下的一点空档的凉意,可终究还是出了这个门。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上了马路,没走几步,大股大股地又沿着“河道”下来了……
他想,本不该出来这一遭,本不该受太阳的煎熬……
边走边揩,又躲进了大楼里、办公室里、空调房里……
大河小河,
可算是,断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