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妮阿姨(Janny),是我儿子对她的称呼,她其实大不了我几岁。
她是个荷兰人,2010年上海举办世博会那个夏天,我和儿子在黄浦江游船上看风景,她独自一人走过来,举着相机,请我帮她照像。
我因为听不太懂她说的外语,同时想让儿子趁机练练英语口语,就推荐儿子为她拍照。
她和儿子聊的很合拍,对孩子伸着大拇指热情夸奖,然后又请我给她和孩子照了合影纪念,并热情地把她的邮箱号写在金茂大厦观景台门票上,留给我。
我又用我的相机为她照了几张照片,她很开心,跑到船顶叫下来一个身材更加高大的北欧男子,让我给他们两个人拍合影。当时我以为那是她的丈夫,后来在通信中才知道是她的男朋友。
游览结束告别,下船时我们走在前面,走到岸上我回头寻找简妮的身影,一眼就看见金发碧眼挺拔健硕的她在人潮汹涌中,高高地挥着胳膊,正对着我们在喊拜拜。
回郑州后我打开她的邮箱,把我相机里她的照片,都发送给她。过了一周左右,她回了信,说自己和男朋友刚刚结束北京——上海——西安——广州的旅行回到荷兰,抱歉没能及时回复我,并把她相机里的照片发送给我分享。
在后来的邮件往来中,我得知她的职业是在荷兰各地展示服装,她有过两次婚姻,第一任丈夫是荷兰人,第二任丈夫是英国人,她有两个孩子,儿子是个厨师,女儿是个文秘。
简妮给我们全家发来很多和儿子、女儿及儿子女朋友一起去瑞士登山滑雪、圣诞节一起吃饭的照片。其中有一次,她带孩子们去英国的约克郡过圣诞节,清晨乘船渡过英吉利海峡的时候,给我发了一张英国的即将日出的天空,天空上的乌云和晨曦,很有些西洋油画中惯常的画面感。
作为礼尚往来,我们也发给她很多出游和居家的生活照,我们在通信中越聊越情投意合,感觉彼此间的距离越来越近,那时候的冬天,我们也带着孩子去刚修建的嵩山滑雪场滑雪,也看迪士尼的动画电影,原来大家在距离遥远的地方,过着其实并没有多少区别的幸福生活。
但差别还是有的。简妮每年只需要工作几个月,剩余的时间,就是满世界地度假旅行。一次她发来和男朋友在一个太平洋小岛度假的照片,我甚至都没有听说过那个地方,查看地图也没找到,百度后才知道是荷兰曾经的一个殖民地,如今是荷属一个度假胜地。
记得她还给我发过老爷车展会的图片,在绿荫的草地旁,那些年过半百却依然青春朝气的大老爷们,喝着啤酒,在欢乐享受生活,我想起电视新闻中常常播放的那些开着摩托或房车的车队,追看足球世界杯比赛的橙色军团啦啦队。
有一次,我打算带将近80岁的老母亲去北戴河度假游玩,家人大多不支持,怕老人出远门劳累不便。正在这时,简妮来信了,说她正在西班牙探望度假的父母,照片上她在一群花甲老人中,笑的那么灿烂开心,她说自己的父亲已经85岁,母亲83岁,两个老人每年都到地中海附近过冬,这次在西班牙是和住在那里的姨妈团聚,很多老人住在一个度假中心,所以她才会出现在一群白发苍苍的老人中间。我查了一下地图,荷兰距离西班牙,远远远于郑州距离北戴河,我把简妮和父母作为例子,讲给家人听,打消了大家的顾虑,那次陪妈妈去北戴河,玩的十分开心,我还带妈妈坐了摩天轮,老人在半空中,像个孩子一样兴奋地东张西望。
相比北欧人生活在高福利社会中的富裕轻松精彩纷呈,我们的生活就显得单调而沉重。这里面固然有经济尚不够发达的原因,但观念的保守和陈旧,是否也是一种无形的束缚呢。
有一次,简妮来信,劈头就说自己很悲伤,往下看原来是她的前婆婆去世了,确切说是她的第二任英国婆婆,她去英国参加葬礼。她是那么的善良,西方人的豁达也是我们学习的榜样,我联想到国内的很多中年女性,且不说是前任婆婆,就是现有的婆媳关系,也是疏离淡漠甚至憎恨抱怨,而简妮能和一个遥远的并不十分熟悉的朋友聊起来自己的前婆婆,居然还用了sad(不幸、悲哀)一词,可以想见,在曾经的往昔时光中,她和前婆婆一定共度了许多美好温馨的时光,并且在以后的怀念中,我感觉她仍然继续爱并怀念着那位已经去世了的前婆婆。
每次收到简的来信,我都先请儿子帮我翻译读一遍,然后空闲的时候我再自己试着翻译来读,而我回她的信,就写的很艰难。我大学时学的英语只是个最基础的基础,不具备听写的熟练,我和简妮更多地想要互相聊一聊彼此的生活、感情,所以我翻着字典,拼着单词,用没有什么语法技巧的短语和简单句子,对她倾诉。有时候竟然也能写很长很长的一封,这占去了我很多业余写作读书的时间,但我乐此不疲,并且产生了重新好好学习英语的兴趣和念头。简妮回信时,惊讶地问我是否都是请人帮忙给她写的长信,我说不是,是我自己写的,简妮就很开心,并且总是不吝赞美地夸奖鼓励我。
难得异国他乡的简妮阿姨和我,能够渐渐抛却礼节上的拘束,而成为越来越坦诚相待、无话不说的朋友。虽然我们再次见面的机会渺茫,但通讯的便捷和地球成为一个村庄的梦想越来越真实,让我拥有着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的亲切感。
随着中国人生活品质的不断提升,不远的将来,我想我们也会出现在阿姆斯特丹的某个咖啡馆中,和简妮阿姨举杯同饮,祝愿友谊地久天长,然后我们要去一去博物馆,欣赏梵高、伦勃朗、维米尔的作品,美好的友谊和未来,总是如此值得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