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假归来，便是昏天黑地的忙碌。在一个月没日没夜的加班和马不停蹄的出差之后，李先生终于迎来了按时回家的一天。晚餐格外丰盛，美食美器美厨娘，赏心悦目，李先生觉得成家的感觉真好。

美厨娘也十分激动，又是拥抱又是献吻，连声道“我想死你了”。李秦受宠若惊，一边送上出差小礼物一边暧昧笑道：“都说小别胜新婚，我们新婚即小别，你这几天……有没有孤枕难眠？”

一回来就想调戏她。顾宋玩心大起，拉着他的衣袖哀怨地说：“空床独守，辗转反侧。”娇嗔的模样我见犹怜。李秦眼里有小火苗噌地燃起，接着便听到她说：“你不在，有本书我不敢看。”

条件反射真是可怕，感情被骗本应怒刷一波存在感的李先生竟脱口而出：“什么书？”说完自己都被自己打败，觉得夫纲难振了。

顾宋看着他的脸上一时呆愣一时懊恼，不禁哈哈大笑，一本正经答道：“一本新怪谭科幻，《遗落的南境》。”说完又不怕死地调侃：“难得你一回来就如此关心我的精神生活，有你陪着，今晚我可以看第一部了。”

“是吗，”李秦突然笑得和蔼可亲，“我明天还要出趟差，后天回来。你今晚看了，明晚正好在脑袋里回顾一遍，加深印象，语言就能变成画面，栩栩如生，回味无穷。”

有人笑到最后，就有人笑不出来。有人得意洋洋，有人输了耍赖。顾宋扁扁嘴，这回真地哀怨了：“你欺负我。”无比委屈。

李秦差点又要一个心软缴械投降，但方才的教训还历历在目，他决定厚着脸皮守住胜利的果实：“第一部是《湮灭》吧，不巧，我看过。你如果乖乖让我欺负，我很乐意给你讲这个睡前故事，保证满足你的好奇心，又不用担惊受怕。”

还挺划算。顾宋说：“那，先讲故事，后……睡觉。”

李秦大笑：“先吃饭！”

吃饱喝足，沐浴更衣，万事俱备，两人相依相偎，李秦心猿意马，意图毁约。顾宋敏锐地意识到情势有变，滚到床边迅速扒出床头柜里摸了几天不敢翻开的书，塞到某只不甚老实的手上，循循善诱：“你什么时候看的呀，会不会都忘了啊，要不要再翻翻看？”

李秦认命地答：“不用。”

话题在往预谋的方向转变，顾宋再接再厉：“这本书曾经打败《三体》成为星云奖获奖长篇，有书评说恐怖又迷人，令人毛骨悚然，真的这么厉害吗？”

注意力被成功转移，李秦开始认真说书：“我倒没觉得多恐怖，应该也不是你害怕的那一类，既没有僵尸也没有变态，更没有恶意编排日常生活中的场景。跟《三体》不是同一类，其实不太好拿来比，《湮灭》应该说是融入了奇幻和悬疑元素的探险小说，我个人更喜欢硬科幻，逻辑为王，技术至上，所以肯定是《三体》比较对我的胃口。而且《湮灭》节奏缓慢，描述琐碎，整个氛围就像灯光暗淡烟雾缭绕的酒吧角落，比较阴郁。”

“怎么被你说得好像一点看头也无。”

“纯属个人感受。鉴于你一向和我品位一致，我的个人感受对你还是很有参考价值的。也可能因为这只是三部曲的第一部，只有探秘，没有解谜，所以有些精彩的地方我没有体会到。”

“没关系，好读书不求甚解，随便讲讲。”

“两条线索，女主角探险的……事业线，以及女主角与丈夫的感情线。”

“严肃严肃，不要乱瞄！”

“全书从女主角的视角，以第一人称叙述，但基调冷硬，因为女主角是个孤僻的生物学家，她丈夫称她为幽灵鸟，意思是适应能力超强但令人琢磨不透。”

“这个名字……竟然很有爱。”

“是啊，他们虽然缺乏沟通，却是十分相爱的。探险的地方叫X区域，在周期性扩张。女主角的丈夫是第十一批勘探队成员，从X区域突然返回后，跟其他队员一样，都成了失去灵魂的行尸走肉，并在一年内死于癌症。女主角是第十二批勘探队成员，同行的还有另外三名女科学家，她们各怀目的，互不信任。”

“这队组的，还不如单干。”

“如你所愿，三名队友先后被借刀杀、自杀和自相残杀，剩下女主角一个人继续探险。”

“这你还说不恐怖！”

“好像是被我说得有点恐怖了。探险的重点是两座塔，一座地上的灯塔，一座地下塔。地上塔里有X区域原住民的生活痕迹和之前探险队留下的日记，地下塔是怪物爬行者的所在地。爬行者在地下塔的墙壁上留下了许多莫名其妙的文字，都是《圣经》那种调调。”

“解谜的关键不会又是这些经文吧？当初《达芬奇密码》就看得一头雾水，宗教盲真是处处被鄙视啊。”

“这一部没有解谜，倒看不出来那些文字的作用。不过那些文字都是用一种有感染性的真菌写的，女主角在研究的时候受到感染，变成了一个发光体。队友死后，她一个人到地下塔底见了爬行者，发现它就是在地上灯塔里的照片里看到的灯塔管理员。然后她返回地面，在灯塔留下自己的日记，就追随着丈夫走过的路线，继续她的旅程。”

“完了？”

“嗯，完了，全是坑，等着后两部填。”

“我已经没什么兴趣了，这就是剧透的效果么。”

“剧情不是很复杂，但女主角和她的丈夫在各自的探险中加深了对对方的理解，这部分我还是很感动的。”李秦说着翻开书：“这一段话是他丈夫在探险日记里写的：看了那么多，经历了那么多，就算是在最艰难的时刻，我仍希望你在此。我希望我们同时成为志愿者。在这里，在北进的路途中，我可以更了解你。假如你不想开口，我们不必讲话。那不会使我感到困扰。完全不会。我们也无需返回，可以一路往前，直到无法继续前进。”

顾宋看向他，清澈的眼睛流光溢彩：“我们也要一路往前，不管前面是什么，和你一起，我都很开心。”

李秦吻吻她的头发：“还有这一段女主角看日记的感受：观察剪嘴鸥，并写下一页纸的记录，这对他来说需要极大的专注力。我知道，这些内容是给我一个人看的。日志中并无示爱的语句，但那正是我能理解他用意的原因之一。他知道我有多讨厌类似于‘爱’这样的字眼。”

“我不讨厌类似于‘爱’这样的字眼。”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