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哪能睡得着,吴晓刚那么好的人咋这样了?上了这么多年,温恭谦让都学哪里了?凡事以暴制暴和畜牲有什么区别?都是妈生爹养的,嗑了碰了,谁家不心疼?都是同学干一仗还怎么抬头不见低头见?每回打仗还避人,这回跑大街上了!这样下去,非捅了大漏子不可,可自己能有什么办法?我又不认识大哥,又劝不动他。一瞬,他想起一张让人信服的脸,范老师。可他最烦弃打小报告的。
小时候,六年级班长张美丽是超生娃,常年住姥姥家。那次自己课间捡块橡皮,喊了半天也没人搭理,就放自个桌上。事后张美丽来找他要,结果不知咋弄的没了,他说“放讲桌上了,这会不见了。”张美丽哭喊说他留下了,不给人,还伸手要翻桌洞。
围了一群小子丫头看热闹,小吴能恼羞成怒,为小小的尊严,死活不让。张美丽见状更不依不饶了“吴能,吴清峰大坏蛋,三只手,拿人橡皮……”吴能不知道她爸名,憋的肚子疼,半天才蹦喊出“没人要的外户子(外来户的孩子)。”这一声地动山摇,班内片刻的寂静,如凸透镜,把目光都集过来。哇,一声哭号“我告老师去。”风风火火的跑出去,去的快,回来的也快。
老师骂他“你个龟仔,还骂人?”“我……”人笨嘴也慢,“啪啪啪”耳光雨打梨花似的下来“我叫你嘴里吃了狗屎不干不净。你再张嘴试试,反了你,黑矬鬼……”打那开始,初中他被同学叫了四年黑矬鬼,打那他再没和张美丽说过一句话。
即使现在吴能比她强百倍了,即使后来她堕落的体无完肤,即使这事过去都五年了。他在路上再看见她,也装着不认识。不是厌恶现在的她,幼时她欺人太甚。平日,吴能听到她的声就赶紧跑开。
张美丽在初二时转学回了自个村,改回他爸的姓,干脆名字一块改了。现在叫王燕燕。
拿什么拯救你,我的朋友?除了告老师,还有什么办法?我能打小报告?吴晓刚是自己最好的兄弟!吴能第一次感到这么矛盾,他怕老师重罚他?怕害了他?可万一他被人算计了或是哪次下手重了,事闹的不可开交,不是更糟?奥,佛爷,你怎么不给指条明路啊?
吴晓刚又没准时回来,范老师走进宿舍问“吴晓刚又没回来?这小子整天忙什么?有谁看见了?”过了一会“没人知道?”脚步声逐远,吴能爬起来,悄悄追出去。
吴晓刚是在二号教学楼顶被逮住的,下午第三节出去就没回来。第四节恰是老班的课,临下课五分钟,范老师说了“好,都停一下,我说个事。”全班都放下笔,抬头静静的听着。范老师严厉的说“我当班主任最讨厌四件事:一打架,二半夜不睡上网吧,三没事翘课,四顶撞老师。”
“咱今节单说第一件,咱都这么大了,你再冲动再委屈也不能出手,这一拳出去,谁也收不回来。别的事咱好说好道,而这种事绝不姑息。谁要把我的警告当耳旁风,咱决不耍哈哈笑。你不创人想试试,惹了事,请回家。咱走着瞧,下课!”这无疑在9班的天空放了一颗原子弹,都瞅着晓刚空了的座,好奇的打听事情的来龙去脉。要知道这一年多,小范从没叫过那个学生的家长,更甭说撵回家了。
吴能傻愣了,他决想不到范老师会这样,他还暗自以为吴晓刚在办公室罚站写检讨呢!他还以为像以往一样老班暴发一顿火,顶多守着全班让你念检讨书!他都把傍晚对吴晓刚的劝解理顺好了,他还想……这是什么事啊?我怎么整了这么一出?拿头咣咣撞桌子,咋也说不过去啊?
周边仿佛有很多人在骂:你这老师的爪牙,叛徒,连自己的朋友都出卖,你还是人?他想解释,不是你告的状?吴晓刚不是因为这被赶回的家?吴能无力的摊桌上,头都没法抬,那还有心思吃饭?
世上总有多事之人,刚两天风言风雨弥漫了全班,说什么的都有。枯燥乏味的生活被这一刺激,变得丰富多彩,比如李成碗就乐的嘴都合不上。杨勇更是在班里大讲“有人告密是一定的,人家说了小范在咱班埋了线人,告一次,综合素质评价加十分,你瞅这人多白眼,当了走狗不说,都亲亲的同学这事他也能干出来,唉,真事林子大了,什么人也有啊。”
程超拉着吴能问“哎,小猪,你说谁干的吗?”可怜的吴能只是懦弱的沉默。“要我知道了谁,非掐死他不可。”平时随和的程超都愤愤不平。“这人要真有,也太没品,咱又不是小学生,肚量太小。”老实的化青也说“不过要看见自己同学受这罪,我想他不会好受。”“你拉倒吧,人比人得死,这种没心的人,看人家踩了狗屎,乐的窜上天。”杨勇又忍不住了。“唉,人不为己天珠地灭啊。”李成碗乐呵呵的总结。
程超看吴能跟掉了魂似的,揽着他脖子“别难受了,等晓刚回来,咱问明白了,一块收拾他。”吴能把他们的话都拾到心了,感觉自己仿佛站到了悬崖跟上,回想那天中午发生的一切,吴晓刚一回来,自己非跳楼不可。
当你被全世界的人误解,还有解释的必要吗?张嘴又有谁会听?胡思乱想,想这想那,也知道解决不了问题,可哪有灵丹妙药能解决胡思乱想?人一思考,上帝就笑了;人一瞎想,上帝也哭了。
没几天功夫,吴能瘦了一圈,本来就不胖,现在皮包骨了。盼着吴晓刚回来,又害怕他回来。傍晚,同学们蜂拥着去吃饭,又有什么胃口?呆着吧,好不容易没人了。哎,怎么还有人?哎,是叫我?恍惚的抬起头。啊?是她?杨雪朝自己招手,如待批的小学生,无精打采的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