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这次要带走的，就是这个人类吗？”我好奇地看看显示屏里的那个人类，又转头看了看队长。
在地狱恶魔招募所，我们的任务就是寻找阴间有潜力的灵魂，并将它们培养成恶魔。
队长很有经验，而我只是个小新手。这次的目标是那个在树林间坐着的，穿着黑色长袍的男人。
我看过他的资料，他生前曾经去创业来着。很多人成功了，可偏偏他就失败了。公司最初蒸蒸日上，可是两三年后，就直转而下，苟延残喘了好长一段时间，最终也没能逃过覆灭的命运。
那次同学聚会之后，他颓然而气愤的样子拉开了车门。十几分钟后一头撞在了树上。
“这样的人，应该比较容易接收吧……为什么在阴间第一次审核的时候他没能进地狱？”我问队长。
“他只是充斥着负面情绪，还没有到恶魔的地步，”队长微微一笑，“地狱的门槛是，给你一个机会，去解决掉任意一个人。他最终也没有做到。”
“不过，确实这类人会比较方便呢……随便一件小事，都可以勾起他们那悲惨的回忆。”
人类真是愚蠢。只要达不到他们的内心要求，他们就觉得不满，觉得不公，觉得自己可怜，就变得阴暗。
“而且，这次我可以试试新方法了……”队长脸上焕发出兴奋的光芒。
【2】
灰蒙蒙的天空，淅沥沥的雨声。
男人站起来，愤慨地走来走去。
“呵，凭什么！凭什么他们轻轻松松就能获得成功，我这么努力却还是一事无成？不是说上天是公平的吗？”
还真是愚蠢。我轻蔑地想着。但在下一刻，我突然睁大了眼睛，惊讶地直了直身子。
我是个新手，没大见过世面，但是……
但是第一次看见在恶魔养成计划里出现了一只天使……
我开始慌了。之前从未想过。“这……这是怎么回事？”我惊恐地问队长，显示屏里满是那小天使的耀眼的光芒。
可队长只是用看小孩子的目光不屑地瞥了我一眼。“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你不过是个新手，只管看就好了。”
好吧，没有办法，在这里实力决定一切。
我看见那个男人冷冷地看向带着天使光环的，浑身散发出温暖光芒的小女孩。
“你是天使？你来干什么？我是个坏人，你不用劝我了。”
【3】
“哥哥，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啊？”
小女孩天真无邪地问道。
“这和你无关。”男人十分冷漠。下个周还会有一次审核，他在这之前必须考虑清楚自己在阴间的道路。
什么死后无忧无虑，都是屁话。
“哥哥，你为什么不和别人一起玩啊？他们都在那里的。”小女孩指指旁边，男人顺着她的手看过去，这宁静绿色的山野上，不时传来欢声笑语，有小孩子的快乐，也有年轻人的激动。
那边有一群人坐着打游戏。
在普通的阴间像普通人一样不是也很好吗？死后就是应该无忧无虑，谁搞的这些天堂地狱？
可是……不是说好要去复仇的吗？
是的，那些人的轻蔑，高傲，自大……为什么偏偏是我？为什么偏偏是我失败？
我想让他们看到啊，让他们知道我的强大……
刚刚舒缓了情绪的男人又一次皱起了眉头。女孩静静地坐在一旁，把弄着地上的小草。
许久，男人抬起头来。“你走吧，别来劝我，我是个坏人啊。”
呵，真是没用，连个坏人都做不好，连地狱都进不去。罢了，我只想实现自己的梦想，只想证明自己的能力。
我讨厌那些道貌岸然的“好人”。他们都应该去死。
虽然这么想着，可是想起那天地狱考核的情景，男人又一次垂下了头。
“不，我做不到……”
女孩什么也没说。似乎对她来说，不过是一整天宁静闲散的时光。
很快，夕阳西下。
“哥哥再见！明天再来找你玩！”女孩依然充满活力地笑着，离开了。
男人又一次回到了原地。
只是在听到她的声音时，心里有种莫名的喜悦，冲淡了那久远的来自上一世的悲愤。
是啊。都是死人了……为什么还要继续挂念呢。
“这……这个发展不对啊！”我用质疑的目光看向队长。
队长也收起了那轻蔑的神色，一手撑住下巴，却依然平淡地说：“没事，先看下去。”
【4】
“你又来了啊。”
男人的脸色比他刚来到这里时舒缓多了。
而在显示屏旁边观察的我有点慌。那个天使，她没有说一句劝他的话，就这么轻易地改变了他的观点……
害怕。
“今天这么晴朗，不去散散步吗？”女孩灿烂的笑脸好似阳光一样，整个树林似乎都亮堂了一些。
男人叹了口气。“小朋友，你为什么非要来找我呢？”
“为什么不能呢？”女孩仰起头。
“在我生前的时候，身边的人都鄙视我……因为我是一个失败者……”男人摇了摇头。
“可是这是阴间啊！这里的每一个灵魂都是平等的啊！总统或是流浪汉，死后都不过是阴间的普通灵魂罢了。”
所以你也敢接近我这个……坏人？
为什么一定要做坏人呢？为什么一定要抱着前生的执念……
不知不觉，男人已经站了起来，跟着女孩向树林外面的山野走去。树荫越来越少，阳光愈发明亮起来，有着春天的温暖。
终于，可以走进阳光下了吗……
男人脸上，第一次露出幸福的微笑。
但在显示屏外，我看着男人一点一点走出显示范围，我想我的脸色一定很糟糕。
我转头去看队长，发现他的神色竟异常专注，像一个抓住大题线索的考生。
于是我顺着他的目光重新回到显示屏上，那个男人离屏幕边缘只有几厘米了，为什么地狱不能出资给建一个能转动的监视器……
下一秒，我愣住了。几乎可以说是画风突变。一时间我无法移开我的视线。
不知何时那“天使”的手中多了一把剑，在一瞬间刺穿了男人的身体。
同一时刻，云将阳光遮住。
我和队长谁也没有说话。房间异常安静，我听见那个女孩清晰的声音。
“对付你这样的坏人……还真是要想点办法呢。”
【5】
我不由得暗暗赞叹队长高明的方案。
我看着男人在树荫和阳光的交界处倒了下去。他的眼神好像电视无信号时的雪花一样，模糊而杂乱。却似乎还有另外一种东西。
我确信那就是我们选择他作为目标的原因。
一个硬梆梆的东西被扔到我腿上。是一个医药箱。
队长脸上带着浅浅的胜利的喜悦，语气却依然是淡淡的：
“你去看一下那个人类吧。我想，这次他应该能通过地狱审核了。”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