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子从小和爷爷奶奶住在农村里,她没有兄弟姐妹,一条大黑狗是她忠实的朋友。大黑狗喜欢夏天 ,惠子也喜欢夏天。
每年的晚夏正是收割稻谷的好时节,一垄垄的稻田像金黄色的波浪。正午时,稻田里热浪翻滚,一股股热气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因此,爷爷奶奶从来不会在白天下田收稻谷。
他们会在早晨四点钟的样子起床,拿上两个背篓,一挑扁担,几个蛇皮口袋还有镰刀。不只是奶奶故意弄得叮叮当当还是惠子耳朵太灵,她腾地一下坐起来。“奶奶呀,等我,我要和你们一起去打谷子!”惠子空灵的声音叫醒了沉寂的早晨,惊动了枝丫上的白雀,扑棱棱拍着翅膀划过了天空。
凌晨四点,月亮还未眠,悬在蓝蓝的天空上,俯瞰着大地的万物。
惠子跟在奶奶身后,吵着要担箩筐。走一步,前面的箩筐触一下地,再走一步,后面的箩筐碰一下脚。惠子就踮起脚尖小跑起来,小小的一团快速的移动,碰落了藤架上的露珠,簌簌地落下来,落在惠子的影子上,落在大黑狗的尾巴上。
“奶奶,你看,我走,月亮也走,月亮是个跟屁虫。”惠子已经出汗了,圆圆的脸蛋闪着粉嫩,歪着小脑袋指着那一轮圆月。“哦哈哈!惠子可不能指月亮啊,月亮要割你耳朵的。”奶奶顺了顺惠子杂乱的头发。“啊?是真的吗?奶奶~奶奶……”“跟月亮婆婆说对不起,她就不会割惠子耳朵啦!”“月亮那么漂亮,应该是姐姐啊,月亮姐姐对不起~对不起,惠子以后请你吃糖糖……”惠子还在碎碎念的时候,爷爷奶奶已经下田了。
在镰刀的挥动之下,一把一把的稻谷就整整齐齐地躺下了,露滴似明珠般挂在那里,又似惠子小时候的鼻涕珠儿。
小小的稻田成了惠子的乐园,这里抓三两个蚂蚱,那儿捉两只青蛙。一会儿摘一束野花,撒几片花瓣在奶奶头上;一会儿刨一刨地瓜,塞在嘴里咀嚼着。玩累了就躺在田坡上,仰头看看月亮,一双睫毛扑闪的大眼睛装下了天空,装下了月亮。惠子是相信月亮上有嫦娥和玉兔,她好像看见了那皎洁的月光里有仙子在起舞,比起仙女惠子更喜欢月宫里的玉兔。她总是跟奶奶讲她好想把玉兔抱下来啊,让大黑狗和它一块玩,这样玉兔就不会孤单了。大黑趴在她的脚边,下巴枕在惠子的小腿上睡着了。
脱粒机的声音在空气里荡漾,饱满的稻穗一粒粒掉落,有些调皮的蹦到了奶奶的帽檐上 ,钻进了爷爷的烟斗里。
白得像牛奶的月光混合着稻谷的清香,像惠子常常偷喝的米酒一样醉人。抵不住倦意,一人一狗,浸泡在流水般的月光里。谁家的炊烟袅袅升起,同炉香似的浮动,谁家的公鸡开始打鸣,懒懒的声音还没睡醒。爷爷奶奶的身影变淡、变浅,消失不见。
离开故乡的惠子再也没见过那样的稻田和月亮。又是一个凌晨四点钟,长长的汽笛声把她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