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这一句话是《论语》上镜率最高的话语之一,是我们大家耳濡目染的名言。孔子虽然也强调个人修养,但是按辜鸿铭所说,孔子的儒学本质上是在构建一种“国家宗教”,在这个“国家宗教里”,个人是承上启下的零部件,“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定位准确。个人生命的延续,会在子女身上得以实现,某种意义上人的生命是永恒的,所以,受儒家文化熏陶的传统中国人对时光的感慨一般是温婉含蓄的,但是含蓄并不意味着感慨不深,唯其平静,才来的触目惊心,所谓的此处无声胜有声,于无声处听惊雷是也。
比如这段话里,孔子站在湍急的河流边,只是感叹大自然的生生不息,并没有进一步发挥,但是我们分明感受到了他触景伤情,感慨万千的心境。在这里,“逝者”、“不舍”两个词像两柄重锤,锤击我们的心灵,让我们身临其境,和孔子一样生发出无限感慨。年华如流水,面对岁月的飞逝,谁也逃避不了,那种无奈又不舍的心情,谁又能说得明白呢?
中国文学里有一种非常高明的写作手法叫借景喻情,孔子这句话后面蕴藏的海量信息,和“滚滚长江东逝水”真的有异曲同工之妙。
有意思的是,与孔子几乎同时代的古希腊哲学家赫拉克利特也有一段对河流的有名论述。赫拉克利特说,"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同样是站在河流边,孔子是借景抒情,赫拉克利特却籍此阐述了辩证法,东西方文化乃至思维方式的差异,由此可见一斑。
时间是什么?或者换句话说,时间的本质是什么?这是极少数科学家、哲学家热心研究的课题,而且远没有得出一个令人满意的结果。霍金在《时间简史》里,认为时间是宇宙事件秩序的计量,时间随宇宙的变化而改变。身在时间里,我们本来应该为有幸参与宇宙秩序的维护而感到自豪,可是时间带给我们的身体衰老乃至陨灭,以及心境的沧海桑田,岂让我们高兴得来呢?万千感慨,岂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楚的?
所以,我们既然无法逃避时间的法则,唯有珍惜在世短暂的光阴。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又曰,人过留名,雁过留声,尽心尽力干一番有意义的事,表明我曾来过,才会不虚此生。
孔子这段话语是我最喜欢的名言之一,每当我懒散无所事事的时候,想起这句话,立时就有了紧迫感。我仿佛看见了白发苍苍的孔子站在河流那一边情词迫切地对我喊:逝者如斯夫!话语是如此的沧桑,如此的有穿透力,并且是,一声又一声地,声声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