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喜欢吃油炸的鸡肉丸子,也许和小时候过年有关。
小时候,临近年关,家里人便让弟弟钻进鸡圈,逮两只公鸡出来,用刀抿了它们的脖颈,用一只碗接了半碗血,然后扔一边,任它们慢慢死去。有不肯这么冤屈死去的,定会垂死挣扎,从原地扑棱几下翅膀,挪到别处,淋淋漓漓一地的血,甚是悲壮。更有硬骨头的,还能攒尽最后的气力,跃上墙头,想逃出院子去,无奈力尽气绝,一头栽下来,再也不能动弹,可怜的很!
每每看到这样的场面,我都惊恐不已,心就像被拎到高空,久久不能着地。看着它们慢慢闭上的小眼睛,似有万种不甘,终于绝望。而鸡圈里它们的同伴,还胡乱的踱着,挤着,扛着,叫着,很长时间都不能平静下来,你端着鸡食过去,它们也都瞬间叽哇乱叫,扑棱棱乱飞,一时间热闹非常,鸡毛乱飞!
毕竟是孩子吧,等大人们烧了热水,拔了鸡毛,将两只鸡拔得赤裸裸,用绳子绑了爪子,倒悬着挂在墙上的时候,我们就朝着倒鸡毛的沟边,为自己心里最美的毽子,寻鸡毛去了,刚刚还存的满心的怜悯,忽而就忘得一干二净。
在冬日的阳光下,那些鲜艳的羽毛,像上了一层釉彩,闪闪发亮。有的又细又长,有的短而宽,有的黄中间黑,有的纯白,孩子们头挤在一块儿,认真挑选着自己喜欢的羽毛。偶有争抢,你夺我夺几下,也总能平息下来,以交换别的颜色为条件,最终一团和气。
这时候,灶屋里就会飘出丝丝缕缕醉人的肉香气,我像只小狗,不停地抽动着鼻子,一路嗅着,然后猛地推开了灶屋的小木门。我真不明白,油锅热腾腾的,屋里的灯泡也被常年的油烟熏得昏黄,为什么要关起门呢?然后就在大人之间挤着找着,乱瞅乱摸,看着那沸腾的油锅,还担心会溅出来,总会忍不住脱口而出:真吓人!大人瞪我一眼,用筷子从盆里夹一块鸡肉丸子:“给给给!赶紧出去!”就把我撵出来了,不知道我又犯了什么忌讳。
在小手里来回翻着还烫手的丸子,生怕掉了地上可惜,就寻一处桌子角放着,一小口一小口地啃起来,啃得满嘴油乎乎的,腮帮子都明晃晃的。真是香啊!怎么会这么好吃呢?真是想不通。
《社戏》结尾感叹:“真的,一直到现在,我再也没有吃过那夜似的好豆,也不再看到那夜似的好戏了。”
如今人到中年,孩子时的单纯快乐没了,灶屋没了,奶奶和妈妈也没了,很多文字才真正读懂,很多感情才慢慢明白。只是,再也没有拾过那么美丽的羽毛,再也吃不到那么美味的鸡肉丸子了……
年还在,事已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