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闪耀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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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条回家的路来来回回走了无数遍,熟悉的尘土,亲切的乡音,淳朴的气息,像一根丝线牵引着我前行,路的那端是魂牵梦绕的家,娘在,家就在!
回家看娘,坐在热炕头上,常听她叨叨过去的生活琐事,娘的那些光阴故事使我泛着淡淡的心酸,泪眼婆娑。深感娘一路走来的辛酸和生活的不容易。也许我唯有聆听能使娘的内心感到丝丝慰籍。
生活的点滴碎片,在娘的回忆里裂开、散开,一点一滴的流淌在岁月里,滑过粗燥的双手,在期待与希冀里闪耀着细碎的亮光。而我又把这些深浅的碎片拾起,缝缝补补在时光里。
娘,1950年出生在一个贫穷的家庭。娘姊妹六个,排行老二。娘没有上过一天学 ,12岁就开始在生产队白天挣工分了,晚上学着拉网子。以前的女人都挽簪,头发用黑色的网子套起来。娘就用蜡线、梭子缝织发簪网,织好的网子,娘要步行走20多里路,轮着去赶柴沟集、拒城河集、梁肽集、康庄集……一张网卖1毛5分钱,大点的网卖2毛钱,赶一次大集能挣4到5元钱。娘用自己挣来的钱补贴家用,偶尔也会扯块喜欢的布料做衣服。再加上姥爷忙完地里的活后,冬闲日,就在地窖里忙着编席养家糊口。日子过的还算殷实。娘说至少没饿着。17岁那年经娘的堂姐介绍与爹相亲,一眼定终身。娘说,爹的家境太穷了,姥姥怕娘嫁过去吃苦头,姥姥万分的不乐意这门亲事。但娘丝毫没有动摇自己的决心,在22岁那年春天嫁入了李家。
娘,嫁给一无所有的爹,也是尝尽了生活的酸甜苦辣。因为爹是家中的长子,还有两个小叔子和一个小姑子尚未成人,很快就被分家了。分家就是为了减少人多的口粮,其实,娘什么也没分到。而爹又在外当兵,是娘一个人拉扯着哥哥,借住在没出五福的婶子家的老屋。听娘说,那老屋破旧的一晃就倒的感觉,木门被风吹的吱吱响,窗户上连糊窗的东西都找不出来,就那么敞亮着。夏天热还好过,蚊子多点,娘就用破布条搓起一根绳子,点燃烟熏蚊子。冬天无论多冷,都要熬着,没有一条厚被子盖。娘说,总比没地方睡强一点,好歹也算住在屋里面。白天的日子好熬,深更半夜村里居心叵测的人往院子里投石头,身材矮小的娘就抄起二抓钩子跑到院子里破口大骂一通。三番五次的被娘臭骂以后,再也没有人敢在深夜扔石头了。娘说,那时一个女人不知哪来的胆子,顾不得害怕,竟敢跑到院里凶吼,大概是孩子在身边也壮胆吧!
是啊,娘是我们幼弱生命中的依靠,而我们又是娘精神寄托的力量!是骨子里面泛滥的母爱,使娘为母则刚,学会了坦然面对困境勇敢生存!
娘吃的喝的更是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白天,娘就在炕上看孩子插空糊药盒:晚上,哄哥哥睡着了再继续糊药盒,熬了夜深时,那煤油灯芯呲呲的灰烟熏的两个鼻孔黑乎乎的像两根黑烟筒,炝得娘灰头土面。糊一个药盒2分钱,一天到晚也能挣到1元钱,娘的心里已经乐开了花。娘说,是个添罢强是个带累,能挣一分是一分,总比一分挣不到强!
娘说,能熬过那些饥荒的日子,还多亏了邻居奶奶的救济,知道爹不在家,又心疼娘的苦日子,常常给娘送米送面。这奶奶是论辈份喊的,没有血缘关系!奶奶家的爷爷在政府上班,日子是村里最富裕的一家,也是全村最有威望的人。奶奶又善良热情人缘好,不嫌贫爱富,所以村里老少都愿意到奶奶家串门。娘说,奶奶是我家的恩人,不然挨饿的日子怎么过啊,这辈子都忘不了菩萨心肠的奶奶!每年的清明节,得知奶奶的儿女回老家,娘就把提前擀好的单饼,捎给城里已80多岁的奶奶。娘说,“现在不缺白面了,你奶奶城里呆久了,想念家乡的味道!”娘怀揣着感恩的心一个人烧着熬子擀了满满一盖点的单饼送给了奶奶。娘说:“这份恩德一辈子不能忘。”娘的话像一股泉水也延伸到了我的骨子里涓涓流淌,使我懂得感恩生活里所遇的美好事物。
听娘还说,在有我之前呐,娘曾生过一次大病。真是病来如山倒,刚强能干的娘一下子被撩倒了。一病就是半年的光景,去了好多中医诊所看病,也到镇医院检查也没查出来什么病。但娘的肚子胀的硬邦邦的,浑身无力,别说走路了,连喘口气都要歇歇。后来,爹的一个同事告诉他,安屯村里有个中医魏大夫治病很好。爹就带着娘寻到了这位大夫,听娘说了情况后,魏大夫给娘针灸、拔了罐。拔出的血块子像一个圆饼子黑乎乎的,怪渗人。一次娘就感觉肚子胀的轻了。魏大夫让娘每隔7天做一次,8个疗程的时候,娘怀了我,病也好了。从那之后,娘没得过病,身体一直棒棒的,就连感冒都很少见到。直到如今,娘也没弄明白病怎么得的,也不知什么病,但她相信是魏大夫给治好了病。现在,魏大夫已去世了,娘还念念不忘魏大夫的恩情。
娘最愧疚的一件事,就是我的脚差点冻废掉。在我2岁的时候,没有鞋子穿。那个冬天,我光着的小脚丫冻的红肿像烂坏了的地瓜。娘又疼又急,找了一些碎布条缠在脚上暖和。谁知,溃烂的冻疮流出的浓水粘住了布条,时间一长就僵用了。要再拆开布条,疼的我嗷嗷的哭不停。娘流着泪整宿的抱着我,心疼我受的罪。娘听邻居婶子说,麻雀的脑浆糊溃烂流脓的脚好,晚上就在牛棚里蹲着等麻雀。起初,麻雀没有警惕,娘一晚上幸运的能逮到三四只麻雀。后来,麻雀变精了,娘有时蹲到半夜好不容易才捉住一只麻雀。有时蹲的腿麻的无法站立,也没看见一只麻雀飞来。无论有没有麻雀,娘天天晚上在牛棚里等着。那股韧劲还是让娘捕获了不少的喜悦。娘就用这个偏方糊着我的小脚丫,在悉心的照料下,我的脚算是保住了,但每年的冬天都会生冻疮。一入冬,我就早早的穿上棉鞋了,那脚真是怕冷怕冻。谁曾想我的脚还有这么一段揪心的故事,使娘心疼的愧疚于我!
别看娘长得精瘦,非常勤劳能干。娘有一手好针线活儿,缝补衣服那真是出名的板整,针角均匀细密,常常受到婶子们的夸赞。说来神奇,娘给我做衣服不用尺子量,从来都是用手一扎两扎的丈量。娘裁出的衣服大小肥瘦比例一直很合身。娘,还是一个心善的人。与左邻右舍相处和睦。西屋的嫂子,常来我家借洗衣盆,用完送回来时盆裂了一道缝,那道缝里常渗出水。娘知道了以后,也没声张。找裾泥盆的师傅又修好。娘说:“远亲不如近邻,邻里临亲的别翻脸。”一些清官难断的家务事,一般都是娘勇予发言,娘那一通教唆的忍耐、将就啊,是话糙理不糙,头头是道!也许是受从教父亲的耳染目濡的影响,听娘说话,就像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娘是明事理懂世俗的乡村小女人。
其实,娘,斗大的字不识一个,一辈子了只认得钱和钟表,也只会唱一首歌《东方红》。这首歌是童年里唯一陪我的歌谣。还记得娘深情献唱时眸子闪过的亮光,深深印在幼小的脑海里。我曾天真的问:“娘,你怎么只会唱这首歌?”娘说:“毛主席解放了全中国,是咱老百姓的神!”我现在理解了娘眼里那一束是期盼新生活的光,照亮了娘内心深处迫切美好生活的情怀和希望!
娘在46岁那年,奶奶在一个冬天的早晨去拿草烧火做饭,突然昏倒草垛边。娘等不来奶奶,赶紧寻找,才发现不省人事的奶奶。喊来父亲送奶奶去医院。经检查,奶奶是脑血拴,拴住右侧身体。娘干着地里的活,回来洗着奶奶的尿布,还要一日三餐喂偏瘫的奶奶。娘任劳任怨伺候了奶奶三年半,直到奶奶病故。那段上有老下有小的日子,娘说真累糊糊了!今年又送走了高寿的爷爷,而娘的大半辈子好时光在忙碌的日子里已流逝而去!
娘在赡养老人的路上毫无怨言的完成了使命。也印证了爹的话:“你娘,是李家的功臣!她超乎常人另类的聪明,总是有方法度过难关!”娘用单薄瘦弱的肩膀,支撑着一家老少的吃喝拉撒。风风雨雨走过了成年、中年的坎坷之路。又在老年操劳着这个家。依然那么神情气爽,充满力量的忙碌着日更不变的繁琐碎事!
73岁的娘,熬过了坎坷曲折的时代,那些岁月皱褶的痕迹无情的爬满了风霜的脸,娘已渐老了,如今已是满头银发闪闪,日积月累的劳累还落下了肩周炎颈椎病腰腿痛的毛病,常常使我挂念。每周回家给娘拔罐、贴膏药缓解痛疼。我也多次动员娘到城里居住,离我近点万一闪失方便照顾。无论我怎么劝说,娘丝毫不动摇留在老家的决心。娘说:“喜欢老家不受时间与空间限制的自由,到城里我能干啥呢?”一辈子与黄土地打交道,娘拥有了一份辽阔无比的心情和眷恋。现在娘不再为吃穿住行发愁,还是一如既往的勤俭节约怜惜着一草一木,普普通通的每一天,忙碌充实的打理好家里的每一件事情,在坚守的信念里娘用行动非凡的诠释了生命的意义。
人到中年,还能有家回,有个“老小孩”的娘在家盼着、想我,也是我的幸福。听娘的唠叨感受那年代的故事,真是不容易呀!我懂得娘说出来心里舒服,因为往事里深藏着娘跌跌撞撞,悲喜交加的人生。娘在蹉跎的岁月里也感受到了乡邻乡亲的温暖,感动,喜悦,还有磨练意志的自豪感;那些至纯至真的情素深刻络印在娘朴实的心里,沉淀在温暖的时光里品味曾经的生活,那些温情的画面在娘的思绪里绽放,定格在生命里,一路走向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