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来了的故事是每个孩子不会缺少的童年回忆,我还深深记得小时候每每淘气的时候,大人们总会说再不听话,把你丢出去喂狼,其实也没见过狼,就只是知道狼会吃人,这种威慑就起作用了。再后来,长大一些了,再也不惧怕大人们关于狼的恐吓了,因为城市的钢筋水泥,是能抹去野性的地方,是不适合大山里的狼生存的。看到动物园里的狼,恹恹无力的趴在那里,游客逗弄的时候会抬一下头,有时便理也不理,像是在思索狼生,那种衰败的气息,真真是比不上一条狗的威风。人与狼的故事,还是要发生在边远的山村,发生在山里,发生在对于活着的竞争。
贾平凹的《怀念狼》,子明跟着曾经是猎狼队长的舅舅展开一场寻狼之旅,拍下商州仅剩的十五只狼的照片,本来是保护狼的行动,然而随着寻狼的进程,十五只狼都死在了子明的眼前,这个结果与其初衷截然相反,但又顺理成章。子明的舅舅是普查员,但在过去的几十年,他是一个捕狼人,身负着与狼的不解之仇。捕狼人因为狼的肆意横行而具有崇高的地位,捕狼人要杀狼,但是捕狼人与狼却有着共生关系,狼少了,禁止捕狼了,捕狼人无处可去,离了狼他们便怅然若失了。在长久的捕狼日子里,他们追寻着狼的踪迹,他们离开了人群,与狼一起生活在深山里,他们渐渐也染上狼性了 他们与狼是危险的亲密关系。禁止捕狼后,他们觉得自己生了病,手腕变细变小,肢体渐渐无力,难道是长期在丛林中奔跑跳跃,到安逸生活使他们的身体剧烈退化吗?心理问题才是重要病因,从杀狼中他们获得了暴虐的快感,不仅是报复了狼给他们带来的伤痛,更是实现了他们的自我满足。到后来杀狼成了本能,是他们生存的最大意义。人与狼都是属于自然,除了更高等的智慧,本质上是没有差别的,那么,人与狼为什么不可以和谐相处?人与狼只是两个不同的物种,但当狼吃人,人拿起枪的那一刻起,这两个种族之间便有了一条警戒线。人与狼在捕猎者,被捕者,伤害者,被伤害者的关系里转换。食物链中,高等的动物吃低等的动物,我觉得很难把人类定义到哪一层级,人类看上去在向着无所不能的方向发展着,不断地超越着其他物种,然而恐龙的灭绝不就是证明了自然的平等法则吗?在自然的世界里,我们都在奋力地爬上顶端,而这条路上尸骨累累。因为害怕,所以伤害,当第一次伤害开始,就不再相信了,人与狼关于生存的斗争就不曾停歇了。
雄耳川的人对于狼穷凶极恶的屠杀,让人觉得心惊,这是一群比狼还凶恶的人。他们世代被狼跟随,从狼祸成灾,先辈的失败,离开家园,这份仇怨就这么结下了。成立捕狼队,人们开始变得有底气了,一部分人也因为狼而富裕起来。到后来对仅剩的狼赶尽杀绝,对政府要投放一批新狼的消息敏感异常。在雄耳川的这场人狼之战里,人赢了。人真的赢了吗?侵扰他们世代的狼终于死完了,可是他们也失去了自己,他们失去了人性,他们变得比狼还暴虐。在这场战争中,他们变得越来越胆小了,因为害怕,所以要赶尽杀绝,恐惧一直控制着他们。他们敏感,他们冷漠,他们猜忌,也许身边的哪个人就是狼变得,狼多疑狡诈,而长期和狼周旋的他们显然将这个性子学的十足。恐惧是一种可怕的力量,因为害怕,让人卑微,逃避,因为害怕,让人铤而走险,先下手为强。书中狼向人下跪,狼哺育人类婴儿,老道士与狼的段落是巨大的讽刺,充满了对人性的拷问。从生命的高度上,人的宽容在哪里?都是自然赋予的生命,谁又比谁高贵到哪里去呢?
现在的我们居住在城市里,就像故事里的子明一样,不曾受过狼的伤害,不懂雄耳川人的愤恨。我们站在文明的角度上说要去保护狼,保护那些伤害人类的物种,然而,当我们与狼生活在一起,狼会时时给我们的生命安全造成威胁时,你还能理智的要保护狼吗?我的答案是我不能,因为我害怕。标准是人定的,人就是底线,自然规则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人在进化中,更能适应自然,也就掌握了话语权。在自身受到威胁时,人作出利己反应,能兼济天下的圣人寥寥无几。我们不可能完全宽容,但我们不能失去自己,我们最终要战胜的还是自己。还记得学过的一篇课文《热爱生命》,讲述一个淘金青年,在沙漠里经历迷路,饥饿,病苦,与病狼斗争,最终活下来的故事。扣人心弦的是人与狼的情节发展,感动人的是人对自然的不屈服,人对自我的战胜。故事的开始却是因为人的贪婪,对财富的渴望。主人公遭遇的也是一头病狼,人与狼在这个时候又站在了平等的位置上,都只有对生命的渴望,他们即是敌对关系,又有伙伴关系。因为对对方的不良企图,支持他们走的更远一点,多了一份对未来的希望。故事结束于人最终杀死了狼走出了沙漠,我们感动了。不妨设想一下,前面的情节都不变,只是结局变为狼杀死了人,那么我们会憎恶这匹狼,会觉得难以接受,一匹病狼怎么会战胜人呢?我们不会赞扬一匹病狼,战胜了自然,战胜了人类。
人与自然的关系不仅仅是由人来定论的,人与自然界中的其他生命没有实质上的高低贵贱 ,都是为了生存而已。人应该战胜自我,战胜恐惧,但不能以此为借口肆意妄为。人,应该对生命多一份宽容,也许,有时候不一定能做到,但起码你考虑过我能不能这样做,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当一个人开始反思,开始追问的时候,他已经是一个哲学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