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小伙伴们聚餐,遇到一位服务员阿姨,这几天大家时不时还会回味回味阿姨的经典口头禅——“不要急,慢慢来!”啊,真是一位令人难以忘怀的阿姨呢!
我们去的是吃海鲜的小贝壳餐厅,朱红色镂空镶玻璃的大门,门上方却有一排白色螺旋状的铁栏杆,栏杆上垂着绿色的吊兰,落着厚厚灰层的丰肥叶片在风中摇曳着身姿。跨过门槛,便看到一个朱红色边框的木板,上面写了今天的特价菜。餐厅左边是厨房等工作区,右边是大厅。餐桌用白色蜷曲的铁栏杆划成一个个区域,可能因为空间相对封闭,里面闹哄哄的。置身其中,整个人都晕乎起来。
一位四五十岁的阿姨笑容满面地迎上来,问清我们几位后,步履轻快地带我们入座,递给我们一本菜单后,匆匆地走了。我们轮流将菜单翻看完毕,讨论一番后,便大声喊“服务员”。还是刚才那位阿姨,她脚底生风地从我们桌子旁刮过,扬了扬手上的单子,丢下几个字:“不要急,一个一个来啊!”留给我们一个潇洒的背影。
盼望着,盼望着,阿姨终于来了,脸上的笑容堆积在颧骨,对我们说道:“实在不好意思,人太多了,年轻人,不要着急嘛,慢慢来。”真是让人无可指摘。
徐博士悠悠地翻动着菜单,说出几个菜名,然后抬起头,额上的皱纹夹得紧紧的:“哎呀,点菜还真是为难呀?阿姨,我们点了几个菜了?”阿姨视线赶紧从隔壁桌收回来,低头瞥了一眼手中的点菜单,胳膊往胸前收了收,表情变得严肃,很认真地对着徐博士说道:“你点个香酥排骨吧。”徐博士蹙了蹙眉,说道:“但是我们已经点了香酥鸡了,这两个菜有点重复吧?”阿姨很真诚地说道:“香酥排骨挺好吃的。”徐博士倒也干脆:“我们还是要香酥鸡吧。”
徐博士又点了几个菜,我突然想起他们大厅里写的特价菜,便问道:“阿姨,要一个芦笋炒腊肉,是特价吧?”阿姨还在记着刚才点的菜,她停下笔,望着我,说:“芦笋有清炒,有蒜蓉的,还有,还有,呃,忘了。”我无语片刻,道:“阿姨,我想要的是芦笋炒腊肉。”阿姨已经把忘掉的那个芦笋的做法放一边了,眼神很坚定地望着我,问道:“芦笋你是要清炒的,还是蒜蓉的?”我继续挣扎着:“呃,阿姨,你们芦笋炒腊肉不是特价么,你们门口写着的呀?”“腊肉?”阿姨脑袋上冒出几个带问号的小灯泡,说道,“你不是问芦笋吗?芦笋有清炒的,还有蒜蓉的呀。”坐一旁的郑博士不耐烦了,眉间挤出一个大疙瘩,挥了挥手,对阿姨说道:“我们要清炒的。”然后又问向我们:“要清炒的吧?”大家没有反对意见,便决定了下来,阿姨满意地点了点头。
徐博士接过点菜的接力棒,说道:“我们再点个腰果虾仁。”阿姨将头猛地转向徐博士,大声问道:“你点的是什么?”“腰果虾仁。”阿姨一边点头一边在本上记着,写了几笔,又抬起头问道:“你点的是什么?”“腰果虾仁。”徐博士又重复一次。阿姨又一边点头一边在本上记着,然后再一次中途抬起头,笑容把她的苹果肌堆得高高的:“你刚来点的什么来着?”“腰果虾仁。”徐丰深吸一口气,大声答道,我们也都扶额低笑。阿姨低头抿嘴羞涩地笑了笑,慢慢挑起眼皮看向我们,说道:“年纪大了,记性不如你们年轻人。不要着急嘛!”
千辛万苦,终于将菜点完,我们都长舒一口气,这是个值得庆贺的时刻呀!我们叫阿姨将点的菜念一下,她真没让我们失望,果然有漏掉的,还好因为我们这次点菜点得很细致,点过的菜都已牢牢记在心头,于是很快就补好了。
看着阿姨夹着点菜单,脚跟都不落地地往厨房走去,我们被折磨不堪的心也跟着阿姨的脚步飞扬起来。突然,阿姨一个后转身,回来对着我们几张重新绷紧的脸问道:“对了,你们要什么饮料?”徐博士思量片刻,果决地说道:“不要。”同时响起来的还有我的声音:“你们有什么饮料?”
阿姨根据我们的回答,心里有了精确的判断,很贴心地对我笑着说道:“女孩子喝的有桂圆汁、红枣汁,呃,还有……”我打断阿姨的苦苦思索,说道:“要红枣汁。你们的红枣汁是一厅一厅的,还是一杯一杯的?”很明显阿姨还陷在自己的思路里,我不得不再问了一次,阿姨终于从自己的小世界挣扎出来,认真地说道:“你们可以一个人喝,也可以倒杯子里大家一起喝。”我还是不太明白,于是执着地问道:“你到底有多少呀,够我俩喝吗?”我指了指我身边的另一个女博士樊博士。阿姨头微微偏着,眼珠也上转到同侧,思索了一会儿,然后答道:“还有桂圆汁呢?”我终于认输,叹气道:“我们要桂圆汁,谢谢!”
阿姨走后,我们齐齐长叹一口气,然后相视摇头大笑起来。服务员阿姨在餐厅里穿梭着,来去就像一阵风,多么神采奕奕的阿姨呀!不时有其他桌的客人催促,阿姨扬着手,高声喊着:“不要急,一个一个来啊!”将屋里其他的噪杂都淹没了。
我们其他菜吃成光盘子了,香酥鸡和红枣汁还没上来,真是不好意思去催促“不着急”的服务员阿姨呀。“啊,红枣汁,你们还点了红枣汁呀?”看着我们整齐的扶额动作,阿姨不好意思地瘪起双唇,眼睛笑得挤不见了,“那我去给你们拿。”脚步要拐弯的时候,阿姨又回过头向我们强调,“我们还有桂圆汁呢!”得到我们非常确定的答复,阿姨脚尖点地快速退场了。
许是为了补偿我们在红枣汁上的疏漏,对于香酥鸡,阿姨十分主动,每次经过,都会告知我们香酥鸡在厨房里的制作进程,并表示她一直在帮忙催促,同时还安抚我们:“香酥鸡就是做的比较慢呢。”“新鲜炸的才最好吃呢。”
一次不太愉快的聚餐体验终于结束,走出大厅,被压抑的灵魂瞬间得到解脱。阿姨脸上亮着她惯常的灿烂微笑,亲切地欢迎我们下次再来。我们脸上浮着敷衍的微笑,心里说着:“我们年轻人就是太着急呀,学不来您这套不着急慢慢来的闲适心态,这个店不适合我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