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蒙山樵夫
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
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这是晚唐诗人樊川先生杜牧的诗《山行》,想那白云深处尚有炊烟飘散,红叶染林,停车小憩。把曾经的浮躁的心交与这静谧的山林,化作树梢那一枚泛黄的树叶,任凭鸟儿栖息唱歌。对秋色的理解,我与这位晚唐的诗人心脉相通了。
紧张忙碌一个工作周之后,难得有一个休闲的周末。早晨起来,背着球拍就去了河边的场地。跟大哥打一会球,坐台阶上闲聊、小憩。河岸的银杏树,已经卷起了黄色的圈,杨树们已经泛起了黄色的叶片,秋色已经染了河边的树林。而我们的球场,就在被这秋色包围着的地方。我想起了杜牧的诗。我知道我们这穷乡僻壤,难有诗人笔下的意境。但是,对枫叶染红山色的秋意。真的很是神往。
当这个念头因1200年前的这首诗萌发的时候,便在心里瞬间扎根,这密集的根系扎在心脉里,迅速生长,我内心在瘙痒。我觉得千二百来,我欠先生一个深情的回眸。
大哥当然是我的车驾,随从就是小丫一枚。两代人三人结伴出行。离县城西南30里的地方,有一乡镇名曰“丰阳”,丰阳西北10余里,有一小山名曰“香山”。这山确实太小了,海拔才三四百米。值得庆幸的是,这香山还保留原始的状态,还没有商业性的旅游开发,保留着千百年来本来面目。
山下是收过的地瓜地,刚刚晾晒的瓜干。闺女吃惯了烤地瓜,却不知这地里晾晒的瓜干是地瓜的另一个身子。地里的生姜长得很旺盛,我告诉闺女这是我们厨房做菜天天要用的生姜,她很惊奇原来这不怎么好看的生姜,还有这么好看的叶子。在地里干活的都是五六十岁的老人,即使在农村,年轻人是很少下地的。年轻人向往外面的世界,因为,这些贫瘠的地块,已经不能养活农村的人口。于是,聪明一些的孩子经过自己的努力,考进大学成为城里人;那些还有体力和技术的青壮年则靠自己的体力和技术到城里讨生活。乡村缺少了最有活力的人群,变得寂静了,变得冷清了。这种寂静和冷清就像我面前的这座小山。
沿着土路慢慢而行,边走我边看这小路周围的山色。路边是干枯的杂草,虽有草色尚绿,却像年迈的人涂上了年轻人的妆容。总让人感到缺少生命的活力。山坡上不时见到的是干枯的刺槐,就像守候这小山的老人。山上多是五角枫,在山坡上有一镇山之宝就是八百年的五角枫,可是石碑却是“五角风”三字。我不知是刻碑的匠人一时疏忽,还是本来就叫“五角风”。没有这方面的知识,但是觉得应该还是叫“五角枫”的。这枫树是这座小山的土著,占有最多的数量。偶遇山上一志愿保洁工,说我们来早了,若是再迟来一个月,那满山红叶,整座山就像新嫁娘一般都被披了红妆。
这香山原来还有这样的美艳,我后悔来早了又来迟了。就在县城不足20公里的地方,50余年,我却第一次来。山不在高,有仙则名。这山上供奉“三皇姑”庙。当地流传,这三皇姑乃是此地西邻卞王的女儿,卞是春秋的诸侯国,遗址即今天的泗水县。说这位三皇姑,不满自己的婚姻,从卞王的宫中逃出,流落民间,看到香山枫叶满山,便落脚于此,在此修行,布施善良。后来当地人塑像、修庙以供奉这位美丽而善良的皇姑,名曰“三皇姑庙”。几经战乱和自然的风雨雷电,香山三皇姑庙曾经焚毁,但当地人一直供奉至今。善男信女每年的三月三九月九都在此举行庙会,虽然庙很简单,建筑粗糙,类似农家的屋舍,给人素朴的感觉但是,这都是香客们自愿捐建。庙的后面,有一块石头名曰“望娘石”。据说,三皇姑在此西北眺望,就能看到自己的家乡。在此,我跟大哥戏言:纵使皈依香山千般修行,生养自己的双亲,还是难以忘却。红尘滚滚,尘缘难了啊!
山上很寂静,寂静得如同山下的村庄,这里原始素朴的小山,少有游客。加之,现在枫叶尚未变红。我们沿着山路走来走去,还没过瘾就到山顶了,还没看够就到山下了。这上山下山来往之间,却也没有什么风景。我真的找不到樊川先生笔下的白云深处、霜叶红于二月花的胜景。此时的香山没有一点色彩,没有红妆裹身的美艳。曾经出身高贵的三皇姑,真的化身为当地的普普通通的村妇,与山下的村民一起过着简朴的生活。
小孩子觉得这山上无趣,没有山色,没有山形,甚至连个山枣也找寻不得。我带着她遥指极远处,看那里的山色依然色彩斑斓,看远处的村庄依然楼房平房高低错落。我说,那远处不也是美的风景吗?那远处的人可能也和我们一样觉得无趣,可能他们看着我们这座山也是很好看的呀!还记得那首诗吗?“不是香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孩子便高兴在此留影。
其实,纵然是仙境一般,还得有心境作伴。民间传说的织女能够放弃天上的日子跟她的牛郎过清苦的生活,七仙女能够跟她的董郎寒窑度日。这里面有着怎样的感情与境界呀!就像这山上的三皇姑,宁肯在此山终老,也不返回卞王的宫中。人生总有所期待,总有所放弃。
在香山我停留驻足,我第一次来此,就错失了香山最美艳的妆容,却看到香山最为真实的素朴。唯有真实,才是最美的原色。 香山最美的时候,我还会再来的,我把心暂放于此,算是与香山的美艳有一个约定吧。
(写于2018年10月14日,农历戊戌年九月初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