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白羽,顺德二十八年,我五岁,被父亲送上华山,拜了我师父,修习道法,自此,我再也没见过父亲。我依稀记得,父亲下山时眼中是有泪光的,所以我至今依然确信,父亲是爱我的。
山上的生活实在无趣,整日就是练拳,调息,纳气,诵经,习咒,奇怪的是,偌大的华山,千百间房阁,除我们师徒外,竟再无他人,师兄师弟,师叔师爷一概没有,我也仅仅知道我们师承全真派华山一支,老祖陈抟,除此之外,我甚至连我师父的名讳都不曾知晓,只知叫他师父,他答应,也就罢了。
当然,我也问过师父这些问题,例如:师父,您叫什么啊?师父,我有没有师兄弟啊?师父,咱们门里有没有我师叔师爷啊?师父回应我的只是一个微笑和一顿痛彻心扉的毒打,自那之后我就不敢再问门内的事了。
十二岁那年,依稀记得那时刚刚修成《清风十三式》,可能因为年纪小的缘故,不知天高地厚,又对山下的事物充满好奇,便不断的向师父提出下山的请求,有次给师父弄得厌烦了,他皱着眉头停止了打坐,站起身,指了指我的小木剑,对我说了八个字:“我退分毫,你自可去。”那日,我用了两个时辰都没能将只用单手挡我木剑的师父逼退半步。
十五岁那年,新皇继位,年号正兴,据师父说,新皇帝是位十六岁的少年,年纪虽小,但道行可不浅,竟能将满朝文武大臣安置的服服帖帖,这也勾起了我的兴趣,不断的缠着师父说山下世俗的事,那天师父也是一反常态,天下大事,人间冷暖,心机算计,与我讲到了半夜,生怕我不知道似的,一直到了丑时过半才停下,连打带骂的轰我去睡觉。
十六岁的大年夜,晚饭过后,师父将我叫到了祠堂,跪在祖师爷的画像下面,磕了三个头,赐我道号玄清,而后将我拎了起来,给了我三样东西,一印,一剑,一佩,交给我后师父看着我的眼睛,拍了拍我的肩膀,对我说:“遇神难,印可解,逢鬼难,剑可解,有人难,佩可解。好了,今晚早些休息吧!”说罢便转头出了祠堂,我已经看出了师父的不正常,但是也只敢在心中疑惑一番,不敢去师父面前讨打,只好转头回屋睡觉了,说是睡觉,其实是翻来覆去睡不着,一直在想着师父的用意。
第二天清早,我起早练功,收功以后做好了白粥和馒头,配上芥菜,来到师父门前,叫师父起床吃早饭,扣了扣门,竟无人应我,换作平时,师父都会略带怒意的答应一声“起来了,别叫魂啦!”,今日却毫无声响,联想到昨晚师父的反常行为,我心中似是明白了些什么,猛地推门而入,果然,屋内空无一人,只有一封信和一支玉簪静悄悄的躺在师父已经打理整洁的床铺上。
一手握着玉簪,一手拿着信,心中一阵的失落与空荡,对师父的不舍与心中的落寞一时间一齐涌上鼻尖,又被我按入心头,从今以后,这偌大的华山派山门,就仅剩我一人了。
那只玉簪被我先放在了一边,打开信纸,师父苍劲有力的笔体映入眼中,信很短,只有三句话。
“过情难,簪可解。”
“勿寻身世,勿念为师。”
“若问道何处,仙自在人间。”
人间么……
把师父的屋子又重新打扫了一番,在门前拜了三拜,回房装好了干粮和师父给的物件,思索一番后又带上了几本还未记熟的道家经典。
正兴二年,大年初一,我十六岁,第一次下了华山。
此去——问道,寻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