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凤墨染
镜花水月终需忘,良辰美景终成空。
壹
月华如水,凉风寂寂。
幽冥暗河在月色的映衬下泛起点点淡紫色光晕,巧夏双手托着一个莲花灯,缓缓放入河中,平静的水面漾起丝丝涟漪。她安静地跪在木桥上,双手合十,虔诚的祈祷着。
早年,巧夏听村里人谈起幽冥暗河,个个心生敬畏。
据闻,幽冥暗河是通往冥界唯一的路。在亡者头七当夜子时往河里放入一盏莲花灯,心底虔诚地祈祷,便可以指引亡者顺利通过忘川河,免受尘俗烦扰之苦。
而今日,正好是巧夏奶奶的头七。
月前,巧夏奶奶患了肺痨,没撑多久便去世了,留下巧夏一人孤苦无依。
巧夏自幼父母双亡,和奶奶相依为命,如今连奶奶也去世了,她心中难免有些悲戚。一边祈祷,一边暗自垂泪,真真是我看犹怜。
贰
四周一片沉寂,巧夏总感觉背后阴风阵阵,不由得有些毛骨悚然。倏地,一阵驼铃声响起,回眸望去,白纱飞扬,烟雾缭绕。不禁让人想到话本子里神仙的出场,总是伴着缭绕仙气。
巧夏心底升起一丝好奇,睁大眼睛,欲一睹仙人风采。良久也不见有人出没,不由得有些失望。
清风拂过,飘来阵阵血腥之气。巧夏难受地皱了皱眉头,这荒郊野岭的,人迹罕至,忽然飘来一股血腥之气,想来不是什么好事,站起身来,抬脚欲走。
不料,怎么也挪不动脚步,不自觉地想到幼时村里人讲的水鬼的故事,心蓦地揪起,额上溢出丝丝冷汗。呆愣了半晌,方机械的回头,只见一只苍白的手正紧紧地攥着她的裙摆,吓得她脸色一阵发白,连连后退。
谁知那手拽得太紧,竟挣脱不开,一下子跌坐在地。她有些不敢直视,双手紧紧捂着双眼,身子一阵颤抖,哆哆嗦嗦地喊着,“啊,水鬼……哦不,水神大人饶命,我的肉一点也不好吃,不要吃我,不要吃我,我能给你做很多很多好吃的。”
说着,还郑重其事的点点头,一双黝黑清澈的眸子泛起点点水光,像极了初生的小兽,甚是可爱。
叁
春寒料峭,浮花浪蕊。
院子里的梨花开得正好,和着煦风,透过窗棂飘进屋内,落到床上男子脸上,一室静好。
凌恒长长的睫毛动了动,缓缓睁开双眸,一时有些失神。他记得自己被人追杀,不慎跌入湖中,游了好几天才找到一处湖岸。欲爬上岸,无奈也是累极,只来得及死死攥住一个东西,便昏睡了过去。
正想着自己是如何到此的,却听“吱呀~”一声,破旧的木门被人推开,粉衣女子端着一个大大的海碗走了进来。
凌恒一见,心下暗自思忖,虽不是倾国倾城,但也是清丽脱俗。往日里他见惯了那些浓妆艳抹,举止端庄的大家闺秀,如今偶见这清新秀丽,活泼娇俏的小家碧玉,不由得眼前一亮。
谁知,女子一开口竟叫他哭笑不得。
肆
“水神大人,我家里就这些东西了,您先将就吃着,待明日我拿了鸡蛋去集市上换些银子,再给您做大餐。”
巧夏嘴上说着,手上也没闲着,颤颤巍巍的将海碗递到凌恒跟前,一脸视死如归。
凌恒一见,不由得乐了,兴致一来,就想逗逗她。
只见他慢慢悠悠地接过海碗,一脸嫌弃地瞥了一眼碗里的青菜白饭,“你就给本仙吃这个?”
见他开口,巧夏吓得退出老远,躲在桌子后面,探出头来,一脸惶恐,“不不不,不要吃我,我的肉不好吃。”
“噗嗤”,凌恒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笑得有些忘形,竟不小心扯到了伤口,痛得直皱眉。
“你你你,你别动,你身上的伤口很深,我好不容易才止住血,你要再动就又该流血了。”
伍
自那以后,凌恒便心安理得地赖在巧夏家里不走了。整日养养伤,遛遛狗,还时不时地逗一逗巧夏,日子过得倒也惬意。
花开花落,云卷云舒。
转眼已至深秋,凌恒的伤势也已康复。这日夜他收到了家里的第三封急件,便去向巧夏辞行。他道是离家多时,恐家里人牵挂,欲择日离开。
巧夏闻言,心底咯噔一下,该来的终究会来,怎么躲都躲不过。
心下如是想着,嘴上却说着,“这半年来,我们朝夕相处,难道就没有一丝感情吗?怎生得说离开就离开?”
“夏儿,等我,我一定会回来娶你。”
巧夏心知不能强留,只好婉转迂回一番,“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你的身份不简单,我也知道我只是个农家女,配不上你,但我还是无法自拔的爱上了你。我也犹豫过,迟疑过,但喜欢了就是喜欢了,割舍不掉。我不求别的,只求你多留一晚,就一晚,明早再走,好吗?”
凌恒看着眼前故作坚强的女子,心下一软,将她揽入怀中,应声道,“好。”
陆
这夜,巧夏格外的热情,凌恒也没有拒绝,他明白她的不安。若是这种方式能让她放宽心,也未尝不可,他终归是要娶她的。
两人的衣衫散落了一地,室内一片靡靡之气。
凌恒终究没能等到次日,趁着巧夏熟睡,连夜离开了小屋,只留下一封书信。
巧夏半夜从梦中惊醒,醒来看到凌恒留下的信,心下暗道糟糕,急急忙忙穿上衣衫,追了出去。
凌恒脚程快,待她追上,已是晨光微露。他就那样静静地躺在草丛里,嘴里不断溢出鲜血,奄奄一息。
巧夏抱着他,有些手足无措。
听着他絮絮叨叨如交代遗言一般,她的心被狠狠揪起。
“不~”巧夏死死地抱着凌恒,看着他的身子渐渐变得虚无,悲痛欲绝,两行清泪自眼角滑下。
终
清风徐徐,花香阵阵。
巧夏紧闭着双眼,眼角划过一抹泪水,脸上带着深深的眷恋与不舍。
半晌,终是睁开双眸,一手撑着床榻缓缓坐起身来。侧眸,瞥见床头已然熄灭的幽冥河灯,心底有些怅然。
凌恒死后,有个道士云游至此,道是与她有缘,欲满足她一个愿望。
巧夏的愿望是让凌恒活过来,那道士便给了她一盏幽冥河灯,让她于三月初三子时将其点燃,置于床头,便可在梦中与心底之人再续前缘。
只要她能在灯灭之前,和凌恒安安稳稳地待在木屋,不踏出半步,他便能复活。可惜最终,她还是没能办到。
浮生若梦,转瞬成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