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余语于隅
仍然记得,我家门前的那段街道,是卖米的地方,来赶桥头街的明光人,大多都来这里拴马、喂马料、饮马,同时就地交易。
从气候上来说,界头比明光要温润一些。那些年,杂交稻的推广,界头要先一步于明光,同时,因为交通还相对闭塞和大棚栽培蔬菜还没有兴起等的缘故,界头的农作物产出、包括蔬菜的种类和数量相较于明光来说都要多一些。
于是,两地的人流、物流来往相对于今天而言,要频繁、热闹得多。
每逢五天一集的桥头街天,太阳刚从高黎贡山顶上露出脸来,断断续续的声音就会传播开来,成为一条街小孩子们的起床铃声,清脆、悦耳,那是骡马队的马蹄铁撞击鹅卵石发出的声音,每个人都知道:明光人到了。
那个时候,明光人带过来的东西都有:荞面,山药,玉米,板栗,核桃,瓜子,萝卜,酸果,鸡嗉果,木炭等等。
明光人到了桥头街,卸了驮子和鞍鞯,拴好骡马,歇口气,就到当地人家讨碗水或者讨杯茶,就着茶水,吃自己从家里带来的饭团、荞粑粑或者山药,或者做到小吃摊前,买一碗饵丝、米线或者凉粉,垫垫肚子,就开始忙活,尽快把带来的东西换成钱,再张罗着买米和其他时鲜蔬菜、瓜果,也有的时候,直接进行物物交易,比如以荞面、山药、玉米换大米等等。到了后半晌,急急忙忙收拾好要带回家的东西,拴成驮子,给骡马配好鞍鞯,把驮子抬到骡马身上,跟主人家告扰、话别,然后吆喝着骡马往回赶。
明光和界头,一衣带水,到了外地,两个地方的见了面,能抵半个老乡,相互之间,都流传着关于对方的笑话,这些笑话,从一个侧面反映出那个年代交通的落后和居住环境的闭塞,并无恶意中伤的因素掺杂在其中。
把我所知道的笑话分享一下吧:
棕板叶炒肉和蒜苗炒肉
有个明光人到界头亲戚家做客,吃到了一道小炒肉:猪油热锅,将切成段的干辣椒爆香,放入切成段的蒜苗,再放入切好的瘦肉片,爆炒二到三分钟,起锅。这个明光人觉得很好吃,就请教那个亲戚,这个菜怎么做。亲戚也是个爱开玩笑的人,就把这个做法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他,但是促狭的把蒜苗说成棕板叶。这个明光人也过于实诚了些,回到家,果真用棕板叶吵了这么一道菜,然而,完全不是那个味,于是,逢人就抱怨:怪球了,盖头(方言习惯把“界头”称为“盖头”)人呢棕板叶嫩妖妖呢,用它炒出来呢肉,好吃到命上,我们明光人呢棕板叶老柴柴呢,用它炒出来呢肉,边吃边吐渣,吃着是噎脖子呢。
作料单子
又有个明光人到界头亲戚家做客,吃到了一道小炒肉,觉得味道很好,就请教做法,还生怕忘记了,还让人写了作料清单。下午的时候,买了肉回家,到了界头和明光分界的地方——翻山处,忽然感觉内急,于是匆匆忙忙把肉挂到路边的树上,钻进路边的林子解手去了。等解好手出来,找来找去,自己挂着的肉全无踪迹,正火上房梁的时候,一转眼,看到一只乌鸦嘴里叼着自己的那块肉越飞越远,情急之下,破开大骂:背时老娃(乌鸦)呢,我老者呢还不请过呢,就着你老者请靠了,作料单子老子拿着,老子瞧你吃嘛!
洋酸茄点亮
还有个明光人到界头来,晚上就住在亲戚家里,看到白炽灯,开关线一拉,灯亮了,开关线再一拉,灯灭了,觉得很方便,同时,也觉得很神奇。回到明光后,逢人便说道:背时盖头人,怪哩十古董呢,搞一个洋酸茄挂着,扯上些细绿藤,一拉就亮,一拉就熄,蜡烛也不消点,油灯也不消烧,老子回来照原样挂得一房间呢洋酸茄,细绿藤扯得密麻不通风,一夜拉到大天亮,打死也不会亮,怪球喽!
萝卜与藕
又是个明光人到界头亲戚家里做客喝喜酒,在宴席上看到一盘素炒的藕片,吃起来又脆又甜,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是碍于面子,也没好意思问。回到明光后,逢人便说道:背时盖头人,怪有那种心肠呢,好好呢萝卜,切成片么就得了,还要一片一片呢戳出十来个洞来,也不嫌啰嗦!
大荸荠
有个明光人到桥头街赶集,返途中,在翻山处歇气,捡到个大荸荠,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捡起来用袖子擦一擦,也就吃了,觉得味道还不错,以为是附近的大树上掉下来的,满山坡绕着大树翻找了一阵,毫无结果,只得怏怏而归。之后,见到人就抱怨:克到翻山处,拾得一个小怪物,头上一撮毛,中间三道箍,脚底一股打底线,吹吹灰,丢进嘴,好吃到命上,跑上跑下一只山,摇光大树小树百十棵,再也找不出来第二个,今年来迟掉,明年来早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