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不敢轻谈摄影的概念,因为不能轻易定义,这些眼睛的记忆,如何一次次解读了行者的脚印,诠释生命,让一次次快门闪烁间留下了怎样的心情起伏,多久之后依然隐约可见,生活的轮廓,终究不会只是一场毫无收获的徒劳。有一天会发现在无数张四方格的照片里,充盈的格局,整齐的记忆,呈现的是一段段时间的回响,遥远的地方,真切的面孔,什么都不曾改变。一张张老旧照片如同一个个精准的时刻,陀飞轮般转过浮生流年,会转走夏天,也会转来冬天,而在对这些往复记忆的翻阅中,我固执的认为,每一个城市都该有自己的基调,应该有一种冬天,叫哈尔滨。而我的生活,就源于这个冰冷基调下充斥了无限温暖的城市。
一场华丽喧嚣的盛雪
--是哈尔滨最声势浩大、也最弥足珍贵的颜色,也成为所有久居于此的冰城人或外地到访的游客一段津津乐道的回忆和谈资。大雪初至,风吹雪落,不染纤尘,江风中树挂银凌,整座城市在苍莽辽远的明镜里透着安宁,让路边驻足读报的老者任芦花纷扬不惊,依旧安然浅读。但银丝闪烁的柔和温情下,衬着松花江的千里冰封,隐现着一种不羁的豪迈和刚烈,如果见过,就不会诧异零下20多度的严寒中,松花江畔采冰人依旧号子潇洒响亮、袂云汗雨、看冰屑飞扬,以一种炙热深沉的情感体会着冰雪渲染下的坦荡磊落。这个冬天因雪的沉淀、冰的凛冽相容相依,抚平了大地的错落,让这座城市可静谧安详,可气势凌云,完美地诠释着冰城人的生活和情怀。
一抹古老建筑的异域风情
--是哈尔滨中兴过往最妖娆璀璨、也最厚重沧桑的城市记忆,亦如中国大街到中央大街的百年蜕变,到底在暖灰色的面包石上留下了多少穿梭流动的热闹浮华永远不得而知。只是隐约带着脚下花岗石砖在寒冷的覆盖下因长久时光的打磨而产生的柔和细腻之感,觉得连同老街两旁外墙装饰精致典雅、线条流畅的西式建筑,一同随着时间的堆叠,在暮色渐浓、霓虹闪烁的夜色中韵味愈加醇浓。雾化的镜头里光影浮动明灭、俄式阳台上传来的手风琴顿挫分明、万千灯火中人影涌动,活力与古老相互试探,金属乐器的热情与空气的凛冽对抗,让北方城市特有的硬朗中透着柔情,轻描淡写,也入木三分。
一场若神若幻的冰雪雕塑
--是哈尔滨流年岁月里最明媚欢畅、璀璨炫目的童话演绎,也续写出一个个玉砌翠琢、奇幻若斯的雪国故事,让到访者惊异于工匠们的锉刀每一次钩钩砍砍,平平斫斫中浮溢的鬼斧神工,任顷刻间楼塔耸立,突兀凌空,细腻质感的冰石表面凝结着与生俱来的刺骨温度,在人潮涌动的间隙竟抵消了大半,唯有寸寸洁白在镭射灯的光影交错中幻化出粉雕玉器般的灵气、渗透出冰雪封存的温暖。纵是寒风凛冽、眉眼结霜的冬夜,也甘愿等待一场火树银花的冰雪盛宴,领略一次美如霓虹的人间天宫,收获一种在成人的世界里被忽略的安全感,然后才知道什么叫冷到极致才是暖,哈尔滨的冬,终究是冷也冷得热闹。
光影流失,回响很多,有着城市的缩影、冬日的印记,记录着心之所向、路之所往,让所有的遗忘都像记得一样,有一天将成为对于时间最好的纪念。而我也依旧执迷于对光线质朴而内容微小的照片心存敬畏,如同一座城市的魅力可能源于漫无目的的闲逛、怡然自乐的街景,而不是人山人海的名胜,哈尔滨也是如此。所以你来,我期待一场难得的雪飘如絮、雾霾云绕,雪不停,霾不散,让整个城市在白色梦田的底色中蔓延开来,所有的斑斓、明暗和轮廓隐隐浮现,泛着海市蜃楼的梦幻感和层次感,行走之间也自带仙气。然后你定会相信原来停驻于此的意义不在于它美好的无懈可击,而是任银霜遍地、岁暮天寒,云来雾去、如烟如雨,都会沉没其中成为装饰,衍生着自己的样子。如同拍下的所有照片,最精彩绝伦的可能是那组曝光作废的底片,多少往日的不易久留,都变为当下的心存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