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饕话鬼魅——袁枚和《子不语》

      实在忍不住想跟大家分享一部集不正经、重口味、少儿不宜18禁于一体的,融汇各种酸辣酷爽的奇书。

      我自小爱看奇谈鬼故事,也自认阅“鬼”无数早已波澜不惊。谁承想最近竟绕被大清老夫子袁枚的文言鬼话《子不语》给撩拨得不眠不休欲罢不能。

      提起袁枚,身边知道他的人寥寥无几,看见这名字十个人里头得有五六个给误念成“袁牧”。

      袁枚是谁呢?度娘是这样介绍他的:“袁枚(1716年3月25日-1798年1月3日),字子才,号简斋,晚年自号仓山居士、随园主人、随园老人。钱塘(今浙江杭州)人,祖籍浙江慈溪。清朝乾嘉时期代表诗人、散文家、文学评论家和美食家。”

      好么,古往今来能头顶“美食家”这一头衔名垂青史上百年的名人大家真可谓凤毛麟角。袁枚有两部作品传世最广影响最大,一是《随园食单》,一是《子不语》。我时常揣想到底是怎样有趣的灵魂可以一边饕餮美食,一边书写记录那些道听途说来的重口味惊悚鬼故事。

      这袁枚也确实够逗的,他耽溺金陵清雅灵秀之美,花重金够得一处“豪宅”随园。您问随园是哪儿?旧时江南织造园,也就是曹公笔下的大观园。

      老袁买下这座荒芜已久的废园,因地制宜修葺一新,转脸儿就对外开放大敞遥开的任人来看四时花。待到游人客似云来形成一定影响力的时候,袁枚赶紧出了一本叫《随园食单》的书,极尽渲染之能事把他自个儿家的菜谱吹得天花乱坠。此书一出,一时洛阳纸贵,风雅之士竞相阅赏。就是到了今天,您不知道《随园食单》都没资格称自诩老(吃)饕(货)。

      就是这么一位被友人戏称为“臭不要脸老狐狸精”的非主流才子书写记录了一部与《阅微草堂笔记》齐名的重口味奇书《子不语》(又名《新齐协》)。

      《子不语》里记录的故事篇幅都很短,最长也不超过三百字,非常适合被生活完虐了一整天后瘫软床头时拿来“激爽”一把。一直以来我都认为短篇作品是最见作家功底造诣的文体。就好比两个人骑自行车比谁慢,非常难于拿捏控制,稍不注意便会失去平衡或导致作品结构不完整。

      但袁枚记录的故事篇篇都是“小身材大味道”,他以“假语村言”般戏谑生动的平实语言贫嘴呱舌地展现出一幕幕或光怪陆离,或毛骨悚然,或不可思议,或啼笑皆非的奇谈怪论,而且无一不是结构清晰情节流畅骨肉亭匀,使读者身临其境难以自拔的佳作。

      比如其中的《城门面孔》,全篇总共只有三句话,一百来个字,却清晰生动画面感极强的讲述了一个三更半夜城门变人脸的惊悚故事,连城门化脸的皮肤“软腻如人肌肤”都刻画得入木三分,真实可触。

      又比如《美人鱼人面猪》一篇,以一目了然简单直白的两段文字惟妙惟肖地描画了美人鱼与人面猪这样两种匪夷所思的特异生物,使读者感觉真实可信,如在眼前。尤其是见人就羞羞不敢抬头的人面猪,诸位可以顾名思义自行脑补一番,不得不说这老袁除了脍不厌细的会吃,他也是真能有鼻子有眼的瞎想啊!

      虽然《子不语》在故事结构上短小精悍言简意赅,但内容涉及的题材领域却面面俱到包罗万象,涵盖了晚清一代社会、民生、经济等各行各业的诸多领域。

      比如《道士取葫芦》和《奇骗》两篇,分别讲述了两起发生在民间市井的诈骗事件,从文中我们不难看出清朝骗子的手段之狡猾,设计之机巧,诚令当今电信诈骗之流小巫见大巫,都不算个事儿了。

      又如《借棺为车》里记录了一起令人哭笑不得的“劳资纠纷案”。金牌员工孙某由于工作勤勉兢兢业业而深得boss赏识,竟至于不允其辞职告老,硬拖着老孙“只要干不死就往死里干”,着实让读者瞠目结舌大跌眼镜。

      《狗熊写字》与《唱歌犬》记录了两起耸人听闻残忍变态的拐卖戕害儿童案件,让读者在心惊胆战不忍再读之余心生悲悯,联想起街头巷尾随处可见的那些肢体残缺的求乞者,进而感慨人性里黑暗凶残的部分竟是古今如一百年相续的。

      文学史上有素有“南袁北纪”的说法,由于题材相似,《子不语》经常被与著名的《阅微草堂笔记》相提并论。然而两者在立意与风格上却迥然不同各有千秋。相较于纪大烟袋文字间隐隐透出的明嘲暗讽小心谨慎,袁大忽悠来得相对尽情尽兴畅爽淋漓。

      比如《二神相殴》里面就借素王贪杯之故道出了“人心天理,美丑善恶,终有三分公道”,着实酸了晚清日渐昏聩的事态炎凉一笔。

      《官癖》一则更是极尽尖酸老辣之妙笔调侃了那些执着权势迂腐不堪的吏蠹们。

      《清凉老人》一篇以让读者面红耳赤叹为观止的不可说情节生动刻画了一位惊世骇俗忠于自我,彻底置世俗眼光于不顾的清凉老人形象。

      更神的是《双花庙》一篇,大胆表现了同性少年间相爱相惜的“龙阳之好”。袁枚直言不讳自己对同性情感的向往爱慕,在《子不语》的多篇故事里都有坦率直白的体现。

      《双花庙》故事情节凄美感人,情感细腻真挚,引得读者深深为故事里的两位俊美少年扼腕叹息而不生丝毫淫猥之感。

      在袁枚看来,无论是人是妖同性异性,只要是发自内心的诚挚情感都值得书写赞美,流芳百世。正如他在《子不语娘娘》中表达的:“君须知万类不齐,有人类而不如怪者,有怪类而贤于人者,不可执一论也。”

      如今我们生活在一个科技发达日新月益的高速时代里,似乎任何“未解之谜”都可以走近科学窥破玄机。

      没有了“迷”的世界冰冷僵硬,少了些许畅想奇幻探索未知的色彩与乐趣。严谨而现实的当代人恐怕再写不出如《子不语》般迷离奇诡,如真似幻的奇书了。袁枚的纵情恣肆辽阔放达成就了独一无二的《子不语》,看似通篇妖魔志怪,实则写尽百况人间。

      倘若诸位看官感觉这日子过得乏善可陈淡出个鸟儿来时,不妨翻翻袁枚的《子不语》给生活加点料,体验一把不同于《三体》那种严谨冷科学的脑洞大开。我管保能教诸位狂咽几下口水飙一把肾上腺素。正所谓开卷即入坑,根本停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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