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二月兰
故乡，让无数游子念念不忘，却每每都身在遥望尚且不及的远方。漂泊在外的他们，心上都拴了一根线，每逢节日假日，便会隐隐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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辗转多年后，回望从前，惊觉原来已经离开了那么久。记忆里，那些关于家、关于亲人、关于温暖的日子，竟然少得可怜。
中学时，几十公里，每周回家一次；大学时，几百公里，每月回家一次；工作了，几千公里，每年回家一次。
距离越来越远，周期越来越长，理由越来越多，生活越来越忙。曾经的孩童长大了，变了模样；熟悉的风景不见了，换了新装。
故乡，越来越陌生。我们之间，隔着不止一座山一片海那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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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是梦开始的地方。那里，有我最早的呼吸，最初的美丽，和最终的念想。
我记得上学走过千百遍的路口，有一天去上晚自习时，我还在那里，摔破了裤子和膝盖。
我记得那条怎么也修不好的路，一到雨天就泥泞不堪，而风总是很大，每次都会撕坏我的雨衣。
我记得奶奶家旁边一棵高大的梨子树，树的旁边是条小溪，水里常有五彩斑斓的鹅卵石和游来游去的小鱼。
我记得隔壁邻居有只小黄猫，某次偷偷舔了辣椒酱后，眼泪汪汪地不停吐着白沫沫，看着可爱又可怜。
我记得只要过两道小桥，就可以走到大姑姑家，他们家有很多很多的书可以看。
我记得大伯家的双胞胎，大双能说会道常给我表演单口相声，小双憨直可爱，婴儿时睡偏了脑袋，我们都戏称他二扁头。
我记得爽利能干的王姨，孤身一人拉扯大了三个孩子，个个相貌堂堂，举止文雅有礼。
我记得那个连续生了七个女孩的人家，顶住超生处罚的重重压力，东躲西藏无论如何都要生出小八——他们梦寐以求的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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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高水长，时光荏苒。往事像翩跹的蝴蝶，飞舞在散发着芬芳香气的记忆里。我在沧海的彼岸驻足，想近观细看，却徒劳地发现，它早已被风吹散开来。
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来日绮窗前，寒梅著花未？
有故人来访或偶遇，我常常忍不住地问东问西。却总也画不出故乡的新颜。故乡在我心里，依旧是原来的风景。
庆幸的是，我还有乡音。跋涉再远的路，遇见再多的人，经过再长的时间，我始终记得，那些如同镌刻在我血液里和灵魂深处的音节。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
见到亲友，我的大脑语言中枢立刻将要说的话切换成自家俚语方言，任何事情都没有如此这般地熟练。哪怕这些年说官方语言的时长，早已经远远超过乡音。乡音，本就是最美的语言，没有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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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当我真真切切地站在了故乡的土地上时，我却手足无措起来。这里怎么会有高楼林立？那里又是何时建成的商业街？曾经那条夏天里孩子们欢快摸鱼的小河呢？原来那个让我们心惊胆战却美丽无比的芦苇荡呢？怎么眼前来来去去的人们全都是一副副陌生的面孔呢？最最重要的是，我的家呢？……
于是，我在故乡的街头，迷路了。我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向左还是向右，向前还是向后。我像个傻子一样孤独地立在路口。
初秋微寒的风吹过，卷起几片落叶，我不由打了个寒战。此刻，我就是忘记带钥匙的孩子，徘徊在家门之外……
为了让我记住回家的路，家人不厌其烦地带着我在附近转了无数个圈，说得口干舌燥。我还是一脸茫然。我是真的记不住。我的脑袋、心脏，像是不可修改、不可删除的老光盘，抹不去的都是满满的故乡原风景。
我开始希望，我只是大梦了一场。醒来时，我其实还是那个稚气未脱的孩子，而故乡，也还是我心中的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