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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日料店里吃完日料,马路亚麻桑带我们到了紧挨着的日式KTV里,像个“爸爸桑”一样给我们介绍说这是春莉,你们应该认识,这是露米,这是梅亚。并着重说春莉是我们这里的头牌,黄先生,今天就让她来伺候你吧。日本人说出伺候的时候,一点都不拘着,好像我来这消费,我就是皇帝,就是万人之上,就是等着被服侍的。
因为都喝了点酒,卢柴诺进了KTV包厢就倒在沙发上了。卢柴诺是一个意大利人,来中国做模具生意,小打小闹小有成绩。他带来陪酒的另外两个女孩子吃完饭都先行一步走了。国内的陪酒文化还不够成熟,这要是在日本,只要人来了,都能陪酒喝到死。另一个是他生意场上的伙伴,一个80后的中国小伙,我们三人踉踉跄跄地进了包厢,由日本老头马路亚麻桑做东。
我跟卢柴诺是在麦当劳里认识的,当时我在前台等着点东西,他站在我身后,我转身看见了他,他问我会不会英语,我说会啊,于是我们就认识了。说实话,我喜欢这种相识方式,因为现在很多时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去认识女孩子。也许我们彼此喜欢,但是我们通常不说一话。
然后有一天,春莉她们来麦当劳里发传单,凭传单到他们的包厢消费免多少钱之类的券子。我顺手接下传单,说有空会去的。于是之后一天,我瞒着卢柴诺,自己一个人先去那个日本人开的卡罗酒吧体验了一回。
那天马路亚麻桑刚好在,还有顺子,她们的领班经理。马路亚麻桑一看就是那种商人,他跟我说在很多国家工作过,现在退休了,来中国投资。在商业上,我跟他之间有距离,扯不上多少话,于是我转向我的长向文学,我说我看过大江健三郎,川端康成的书,他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就让我在纸上写下来,然后一看,“哦——”大叹一口气后说,黄先生,这些太难了太难了。于是我又写下了春上村树的名字,他说,黄先生,这个可以。
一个60多岁的日本老头,叫我三十不到的青年叫黄先生,说来也挺可笑的。
我说我认识很多的老外,世界各国的人,可以带他们来这个酒吧消费,问他们会给我什么好处?我问得很直接,因为当时我穷疯了,我急需钱。我以为他们会给我不少钱。
然而他们并没有。他们说他们有个项目,把内地一些有钱城市的富婆介绍到香港去生孩子,孩子一出生就有香港户口,以后可以免签证飞100多个国家,这样就可以赚到很多钱。问我有没有兴趣做。我想了想说,当然可以,只要不犯法。
于是我就把卢柴诺介绍到卡罗来消费了。他还叫上了一个工厂里的中国监工一起。
我们一起吃完日料,进了他们的卡罗酒吧,我先点了一首周杰伦的《菊花台》,我当时想不出比他更国际化的国内明星了。一个日本人,一个意大利人,应该听过周杰伦的音乐的吧?
我含情脉脉地唱完一曲,卢柴诺躺在沙发上一个劲地说“Bad”“Bad”,而我转向他带来的那个监工,监工一直竖着拇指跟我说“Good”“Good”。
我想应该是刚吃过饭,卢柴诺的酒劲还没过吧,稀里糊涂的。抑或他根本不喜欢这首中文歌。
春莉倒是乖巧,坐在我身边已经给我倒好了一杯酒。并非自吹,我算是会搞气氛的那种人,拿起酒杯就对着在坐的各位说“Cheers”“Cheers”。日本老头端着酒杯笑眯眯地跟我说,黄先生,还是你会来事。
马路亚麻桑会说一点中文,平常交流起来没什么压力。他一直指示着春莉给我干这干那的,春莉乖巧得像只温顺的猫,按部就班地做,没有半点怨言,以至于我都差点吻到春莉的胸上了。虽然深秋大冷的天气,但进了包厢,春莉她们就脱去了厚重的外套,一个个的就秀着好身材、亮着胸脯坐在沙发上嗷嗷待撩了。
卢柴诺是个色鬼,搂着人家姑娘不放,也正因为此,我们才能走得近些。他在中国打工,想去哪里玩了,我这个门儿清带路,他二话不说玩完了就付款买单。那么我也就能陪着蹭玩一回了。
卢柴诺边喝酒,边色勾勾地盯着旁边的露米,手在她腰间摸来摸去,像是要生生把她吃了。日本老头看多了这种场面,根本见怪不怪,招呼东招呼西。唯一怪的是,那三个女生都是中国女孩,只是被老头冠了日本名字而已。所以,说到底,他们玩来玩去的还都是中国女人。
你听到这可能就动气了。这算什么事。日本人开的日式酒吧,来的都是日本客人,客人点的都是日文歌,陪客的却是中国女孩,穿着和服什么的日本服饰。这不是欺负我们中国女人嘛。可你别说,挺多的中国女孩愿意干这行,只要这行来钱快,赚钱稳当。这也成了一种产业,哪个场子要女人,就突然会有很多人冒出来供应,别说是日本的还是泰国的,只要给价高就行。这么一说,你就又会觉得顺理成章的了。城市化进程太快,快到灯红酒绿,霓虹闪烁,声色犬马,夜夜笙歌——以至很多人都觉得再正常不过。
我想规劝春莉别做这行了,改做别的,哪怕开家服装店都行。于是我就去跟她说,她听了倒是没生气,说她自己也知道做这行不干不净,赚了钱身子却亏了,出卖了色相不说,以后结婚嫁人都是个问题。
我说,你是不是想等赚够了,回老家,跟之前认识的人断了关系,找个不相干的人嫁了,然后就这样平静的生活。
她说,是啊,这样不好吗?
我说,别瞎想了,做出来的才叫事,想出来的那都不是事,都是空想!
春莉眨巴着大大的眼睛,没一会儿就在我跟前嘤嘤地哭了起来。似乎有着很多的委屈,又似乎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好。
而我只傻傻的安慰着春莉:“春莉,我不嫌弃你,我不嫌弃你。”
2
我事业失败,开过一家美术用品商店,前两年生意还好,跟学校关系不错,供货正常。但到了第三年,城东开了另一家美术用品商店,大家都去他那儿买东西了,剩下我,没地方供货,自己囤了四五万的货,竟都囤成了祸。
凭着那家老板跟教育局的关系,学校老师们都开始去他那里批货,而我被打得像落水狗一样,连学校门卫见了我都给我脸色看。原本一包烟能进学校的,但现在门卫们都不让进,关系好点的告诉我学校管得严,进不了,也都是没办法的事。
于是,我盘算着早点把店盘掉,做点别的营生。
马路亚麻桑跟我说介绍富婆到香港生子的项目,我看能成。去了香港,一生孩子,孩子就是香港户口,长大后直接能免签证飞100多个国家。你说这要比大陆好多少?而且还有很多香港当地的福利政策,只要富婆家里不破产,怎么说孩子毕业后都是香港精英级别人士的待遇啊。找工作都比别人好找多了。
可我身边哪来的富婆资源呢。
由此我想到了我的姐姐。
我姐姐在郊区开了一家净水器厂,做了十多年,一开始做的是外贸零件加工,后来办了厂,做起净水器。我想她叱咤商界多年,身边总该有些富婆富姐朋友的吧,没准她们就喜欢生孩子,到香港生孩子呢。于是我跑去跟我姐说了。
我说的时候说得天花乱坠,什么都往顶级了说,说他们在这里有个办事处,资质齐全,证照合格,都是正规的转介公司。只要到了香港,他们那里总公司就会安排相应的医生护士给富婆富姐们办入院手续,然后在病房里等着宝宝诞生就行了。宝宝一诞生,就给办理香港户口,然后宝宝就是香港人了。我说得唾沫乱飞,简直说得我姐都快心动了。
我姐问我转介费用多少。
我说,包一趟30万起。
我姐说,你容我考虑考虑,我去问问别人看。
我说,姐,你可是叱咤一方的人物啊,这事你可得帮你弟弟的忙!
从我姐厂里出来,我心里还是颇为不安的,这要是我姐到最后不答应了,恐怕我以后的生活都不保了吧。
之后我来到卡罗酒吧,顺子刚好在值班。
我问,顺子姐,春莉呢。
不在。她说,你找她有事?
没,也没啥事。我说,哦对了,我跟我姐说了那个项目的事,就等我姐给我介绍富婆富姐了。要是这事能成,以后我就可能发了。
这事啊都是一开始难,来给你,说着顺子把刚兑的一杯鸡尾酒推到我面前。接着说,只要第一票干成了,然后口口相传,以后就容易了。你想啊,富婆身边都是富婆,这生意还难做吗?
呵呵是的。我边喝酒边笑得像花儿般灿烂。
对了,顺子姐,还有个事我想跟你说下。我跟顺子说了我想跟春莉做朋友的事,或者换句话说就是希望春莉别这样做下去了,以后那生意起来后我来照顾她。毕竟她岁数不小了,也到了该谈男友的时候,这行业做下去很容易就毁了她。巴菲特不说过吗,给女人8000块钱,不出几年,她就能给你赚回来一百万。她何苦要赚这青春钱。
顺子听后倒是没有埋汰我,只是说小子行啊,这边还没着落,那边就盯上了我们头牌了。你小子心眼倒是挺多的啊。
我说哪里,我只是觉得喜欢上一个姑娘不容易,既然我看上了春莉,总得给她好的生活和好的将来吧。
顺子说,你小子确定看上了春莉,以后愿意娶她?
我端起酒杯,一口气喝光了杯子里的鸡尾酒,郑重其事地说道:“当然,我愿意。”
3
其实领班顺子是个挺通情达理的女人。自从我跟她说了春莉的事之后,她就不再多安排酒局饭局给春莉,出于道义上的回敬,我越来越多地带老外光顾卡罗酒吧消费。
那些老外有的是我在麦当劳认识的,有的在火车站,有的是认识的老外带我去外国人聚集的酒吧玩时认识的,关系都相处得挺好。其实很多老外到了晚上都喜欢逛酒吧,喜欢玩,只要抓到这点,你就很容易就能跟他们交上朋友,打成一片。老外不像国人那么墨迹。而且也不太会吵架闹矛盾之类。
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我几乎没看到过老外有开过车的。卢柴诺给我看过他家的照片,好大一片田,然后旁边是别墅,家里停着一辆奔驰,两辆摩托车,但到了中国,老外们却喜欢远足,挤公交车,骑自行车,最多就是打个的什么的。就此我也没多问卢柴诺为什么,可能他们觉得赚来不易,能省则省吧。
有时候在路上看到保时捷,法拉利,老卢总是一个劲的跟我说,好车好车。
呵呵,我也知道是好车,只是买不起。
在我们的历史课本里知道八国联军的事情。于是我去问老卢,这事是不是真的,他知道不知道。
我一开口,他都觉得有点惊诧,说我们的历史课本里从来没有这样的记述,他根本不知道。
然后我又百度查了,才知道了八国联军事情的始末。由此,我也渐渐打消了对老外的心理戒备。他们并没有多坏,更多时候,只是当时的我们无知和落后而已。
我一次又一次地带客人到卡罗酒吧消费,一次又一次地跟春莉见面,看见春莉从良了,顺子安排了她管账的工作。我觉得挺高兴挺好,就说春莉明天我约你去看电影。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我先带春莉去面疙瘩店吃了个午饭。春莉“脱轨”后,正常得像个一般姑娘一样,咬不动面疙瘩的时候就会在我面前撒娇,汤溅在外面的时候会让我擦掉。我们瞬间觉得我们的关系跟男女朋友之间的关系并没什么两样。她都没有什么多思忖,我一个破产者又有什么好多想的呢。
“好吃吗?”我问春莉。
“好吃啊。”春莉说。
“那我们,我们以后开家这样的餐馆怎么样。我可以负责进食材,你来负责厨房和算账。你看这里老板和老板娘都是这样分配的。离开那些花天酒地的日子,过一般夫妻过的生活,你觉得怎么样。”
“一般夫妻?我跟你?你会不会觉得太快了?”
“呵呵,是哦,我这人就是这样,对感情快热,你别见外啊。”
我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我心里都把该安排的安排的差不多了。我到批发市场进购食材,春莉就帮忙在店里主管,如果人手不够,我们甚至可以请一些厨师小工之类的来帮忙。原因很简单,我喜欢上了春莉,我就希望把她栓牢在我身边,给她富足安定的生活,两个人有事可做,有钱可赚的生活。
4
我姐姐那里终于有了信。说是一个孕妇款姐愿意去香港产子,但前提是必须签合同,万一途中出了什么闪失由我方赔付。我接到消息后,立马跟顺子说了。顺子说这还不简单,合同什么的她们都备齐了,只要人过去就行。这事她熟稔,做过不止几笔了,放心,没事。
顺子既然这样说了,我也像吃了颗定心丸一样。晚上开了一次庆功宴。
庆功宴上,顺子端着酒杯说,今天有两件事要宣布,一件事大家都知道,黄先生介绍成了一笔买卖,值得庆贺!来,黄先生,我敬你一杯。第二件事呢,从今天起,我正式把春莉托付给黄先生您了。按照日本的规矩,你和春莉两人可得跪着给我和马路亚麻桑磕三个头啊。
马路亚麻桑坐在边上,也挺高兴。说,黄先生不是外人,这磕头就免了。可春莉却不依不饶,执意要磕头,于是两个人一个穿着和服,一个穿着西装,像给自己家里的大人婚前三拜一样,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大家在日料店里吃的饭,房间隔着房间,倒不妨碍我们的以免观瞻。
顺子喝到兴起时说,我从春莉20岁带她入行,现在她26岁,跟我在一起很多年了,我们的感情就像自己人一样。春莉,今天姐姐我也挺高兴的,就像你嫁人了一样,以后就有劳黄先生你照顾春莉了。
听到这话,我忙推却说,哪里哪里,以后啊,我会常常带着春莉来看你们的,就跟现在一样,以后你们还是姐妹。
说完后,我只看到春莉眼角有泪,慢慢的又开始嘤嘤的哭了起来。
事后,我从顺子那里拿到了第一笔生意的推介费,5万块钱。拿在手里,这5万块钱像是及时雨一样,瞬间滋润了我干涸多时的心田。我跟春莉盘算着,用这5万块钱开一家日式料理店。因为彼此都熟悉,因为有大众市场。
说干就干,我从批发市场搞来了日料食材和厨房用具,因为是小店,经营一些寿司,生鱼片之类的,一开始也没打算大弄,就先这么小打小闹开始。可没曾想,一开店生意就出奇得好,因为春莉跟日本人打交道的时候学过点日式料理,手法娴熟,我们的食品一挂到手机网上后,就成了当日爆款,订购的人络绎不绝,大家都说口感好,像是日本厨师做的东西一样。听到这样的评价,我顿时觉得我们的未来是清晰可见的。
小店开了一个星期,从早上十点一直到晚上十点,生意络绎不绝,上门来买的人都排起了长队。我只好分担起厨房的工作,跟着春莉一起下厨,卖食物。空余时间,我的那些老外朋友也来我店里品尝日料,或者帮我做买卖。而我姐那边,还在给我介绍着要去香港的待孕款姐,因为第一个去了之后,说了不少香港那边的好话,这样一来口碑就传开了,款姐们争相着要去香港生孩子……直到后来,我总结了,有些时候,创业就像谈一场恋爱,只要爱对了人,爱得越深处得越好成绩可能也就会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