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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睿和丈夫唐川是自由恋爱，唐川一米八的大个子，虎眉剑目，看着英气逼人，李睿更喜欢唐川性格开朗，说话风趣幽默，和他在一起感觉阳光都是快乐的。当然，李睿长得也不错，高挑个子，身体凹凸有致，特别是一双眼睛，犹如一弯清泉水盈盈地，唐川第一眼动情的就是李睿那双眼睛。再者李睿性格好，温婉可爱，这也是唐川喜欢的类型。

结婚后，他们的生活自然是蜜里调油，过得有滋有味。在认识他们的人眼里，这样一对郎有才女有貌的壁人结合到一起，那就是天造地设的绝配，曾让许多同龄人流了不少哈喇子。

几年过去，他们的婚姻也从靓丽多彩的光环中跨入正轨，两个人之间的问题也渐渐浮出水面，那就是两个人一直没有孩子。很多和他们一起结婚的，孩子已经会打酱油了，而李睿的肚子迟迟没有动静。唐川倒是不在意，他说这些事情就是水到渠成，早晚的事，两个人如果在一起整天想着生孩子，那生活还有什么乐趣，人家丁克夫妻还不是一样过得好好的。这话虽然没有公开说过，但有人早就不满意了，这个人就是唐川的妈妈。

唐川是独生子，唐川的妈妈退休后早就巴望着儿子结婚后抱孙子呢，可是左等右等，仍旧没有看到希望，唐川的妈妈实在忍不住了，就在唐川的耳边唠叨：“儿子，你们是不是用防护措施了？怎么……”唐川笑嘻嘻地把他妈扶到椅子上坐下，说：“妈，你先养好身子骨，别的您就甭操心了！”说完，唐川握住拳头在唐川妈妈的背上先是一阵敲打，然后再慢慢揉捏，嘴里还笑着说：“有儿子伺候着，老佛爷舒服不舒服？”

唐川的妈妈对儿子这一套法宝没有一点抵抗力，她对儿子是一点对策也没有，就把目光转移到了李睿的身上。

李睿很多次发现，婆婆的眼睛在她的肚子上飘来飘去。那目光像钉子，钉得死死的，让她心里发慌。结婚两年了还没有怀孕，她在婆婆面前也真有些底气不足。

李睿偷偷对唐川说：“唐川，要不咱们也到医院里查一查去？”唐川把眼一瞪：“查什么？李睿，你可别被我妈带歪了。你看咱俩像有毛病的人吗？”转脸又呲牙一笑，继续道：“我看你呀，就别给自己寻不是了。我感觉咱们这样就挺好的，有孩子咱可就过不成二人世界了。”说完唐川冲着李睿挤挤眼，唐川话里的话把李睿闹个大红脸，她跑着作势追打唐川 ，这件事也就这样过去了。

李睿和唐川这边是没事了，唐川的妈妈可没那么容易放下。她不知从哪里打听来一个偏方，就提了一大包中药回来，要煎药给李睿吃。李睿看着黑乎乎的汤药水，皱了皱眉。唐川的妈妈连忙说：“睿呀，别怪妈心急，毕竟唐川他是独生子，这一辈子要是不落下个根，咱老唐家不是就……”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李睿连忙接住她的话头说：“妈，您别说了，我喝。”

唐川的妈妈继续说：“我知道唐川你们俩感情好，妈看着也开心，以后有了孩子，那不就更锦上添花了。为了你们的将来，你就受点委屈。这是我好不容易才打听来的方子，据说可灵验了。”

黑乎乎的药汤飘出一股怪味，李睿闻着胃里有些翻滚。可面对唐川妈妈那双期盼的双眼，李睿一咬牙，眼睛一闭就把药汤咕咚咕咚灌了下去。那药汤顺着喉咙，很快就冲进胃里，李睿忍了好几次，才控制住药汤没有倒出来。

唐川的妈妈这才露出笑脸，她欢喜地拍着李睿的肩膀说：“妈知道你是俺老唐家的好媳妇，最能体谅妈的心了。”李睿嘴角浮起一抹苦笑。唐川的妈妈又对着她请来的观音菩萨像叽里咕噜说了一排子。李睿听不懂她说的是什么，想必是求子之类的。她摇摇头，走进自己屋里。

唐川回来后，李睿偷偷向唐川讲述了这件事。唐川嘴一撇：“你傻吧，那是什么药你都敢喝，咱妈糊涂，你也跟着信那个？”听唐川这样说她，李睿的大眼一扑闪，眼圈立刻就红了，“还不是咱们没有孩子的缘故。”这句话说的声音很低，明显带着厚厚的鼻音。唐川看李睿委屈的样子，心疼地把她搂过来说：“我的好媳妇，让你跟着受苦了。咱妈就那样，无非老了急着要抱孙子，并没有什么恶意。以后那药你不用喝，偷偷地倒了，别当面和妈闹得不痛快就行了。”

李睿还想说，唐川，咱俩一块儿去检查检查不就放心了，可看看唐川的脸，她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她知道男人都是脸面尊贵，做这种检查男人会觉得伤自尊。说实话，她也抹不开脸去做检查，那么害羞的话题摆到桌面上，多难堪哪！唉，还是再等等吧！

自从有了唐川那句话，李睿心里也就有了底。每次唐川的妈妈把药熬好，李睿就端进她的屋里，偷偷地就处理了。婆婆整天信神弄鬼的，不知道找的什么江湖游医开的药方，糊弄说能生儿子。那黑乎乎的药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熬制的，别没有怀孕，再折腾出什么毛病，她是真的不放心。唐川的办法不错，不和婆婆起冲突，就悄悄把问题解决了。就在李睿以为这件事做的天衣无缝的时候，没料到还是出现了纰漏。

唐川的妈妈对李睿说，晚上那顿药你要睡前吃，睡前吃效果最好。那一晚李睿把药端过来，一股药味直窜鼻孔，让她头发晕，她走到水池边准备顺手倒掉。哪想她刚刚倒进去，唐川的妈妈就进来了。唐川的妈妈在集市上买了几个鲜红的水蜜桃，顺便洗了几个端过来。她看李睿的房门掩着，手轻轻一推就进来了，她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说：“李睿，你看我这次买的桃多好，你吃药嘴苦，就用这桃润润口吧！”

李睿站在水池边，一只手里还端着空药碗，白花花的水池里留了一道黄印子，李睿慌得头发丝都炸起来了，她支叉着手站在那里，竟然忘记了该做什么。唐川的妈妈看李睿的样子有点奇怪，就顺着她的手往下瞅，忽然看到了水池里的黄渍，她的脸立刻变黑了。

李睿此时暗暗叫苦，该着今天出事，她竟然忘记了锁门。可是现在后悔也晚了。这祸她已经闯下来了，她一会儿就急出了一头汗。

“哗啦”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唐川妈妈手里的盘子落在了地上，碎成几瓣，盘里的几个红艳艳的桃子争相恐后地四散奔逃。

“李睿，你给我说，我哪点对不起你？”唐川的妈妈胸口剧烈起伏着，一字一句的从嘴里吐出来。李睿此时无地自容，恨不得马上找个地缝钻进去。

“就因为你肚子不争气，我低三下四为你千打听万寻觅的，又辛辛苦苦给你煎药熬汤，你就是这样对我的。”唐川的妈妈气得两腿打颤，用手指着李睿，“良心，你的良心哩？你去街上看一看 ，谁家不是早早抱上了娃儿，有…有哪家会养不下蛋的鸡！”

李睿懵了，她长这么大几时听过这样尖锐的话，她感觉自己的脸分外灼热，连耳根都发烫了，想张嘴为自己分辨几句，可张了张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羞愤地捂着脸跑了出去。

2

天已经不早了，唐川有应酬还没有回来。李睿疯了一般冲进黑色的夜幕里，好像夜幕是屏障，能遮挡住那伤人的刀子。李睿横冲直撞地往前跑，她现在只想逃开，逃的远远的，就不会被利刃刺伤了。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前面的光线越来越暗，她才感到有些心慌地停下了脚步。环顾四周，远处几点微弱的灯光闪烁着，而近处却是漆黑一片，她茫然地四处张望，竟看不出自己身在何处。

本来正是月半，圆圆的月亮该高悬在空中，可是今晚月亮被云层吞没了，只有几颗小星星孤零零地眨着眼睛。李睿有点害怕了，她本能地想给唐川打个电话，她知道她的生命里只有唐川能够帮她抵挡住风雨，她只能向唐川求救。可她一摸兜，心一下就凉了，刚才跑出来她竟然没有拿手机。

李睿抚着砰砰乱跳地心，慌忙寻着远处忽明忽暗的光线寻找路线。刚才太大意了，怎么就不管不顾地跑出来。虽然唐川妈妈的话刺得她心痛，可现在跑进这黑天黑地里，这可怎么办？婆婆生气，还不是因为自己做得事情把她惹恼了，将心比心，李睿觉得自己对不起婆婆，婆婆想孙子，那是人之常情，她何尝不是盼着早一天有个孩子！

她不愿意喝那黑乎乎的汤药水，那种江湖游医除了骗人，还会做什么，可婆婆相信。李睿走着想着，想着走着，一会儿替婆婆开脱，一会儿又替自己打不平，她的情绪从激愤中慢慢平静了下来。她想，回家去给婆婆认个错，自己也掉不下一块肉。要不就抹开羞羞脸皮，和唐川一起到医院检查一下，或许很快就能把问题解决了。想到这里，李睿加快了脚步往前走。

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响动，李睿还没有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就被人狠狠地推倒在了地上。李睿的身子一阵疼痛，她慌忙张嘴呼救：“快…” 刚吐出一个字，她的嘴一下就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

那天的事，李睿一辈子都不会忘，她的身子像树桩一样被人拖行，随后被扔在了一个高低不平的地面上，她拼命想站起来，却被那铁钳一样的大手摁回到地上。当那个像山一样的身子压上来时，她的腰椎几乎被硬硬的瓦砾硌碎了，她挥舞四肢拼力挣扎着，可她的力量太小了，最终像一个被抽去筋骨的美人鱼，任由恶魔把她拍打在海岸上，只有泪水不受限制地往外奔涌，好像它们可以冲洗掉她身体上的罪恶。

月亮冲出云层，用凄冷地光芒注视着地上发生的一切。四周又恢复了寂静，压在身上的那座山什么时候消失的，李睿已经记不清了。

如果不是满身的疼痛，她真感觉是做了一场梦。只是这个梦太疼了，刻在了她的心里，再也剔除不掉。这个梦也太重了，压得她喘不上气。她真想在那个梦里死去，把她的灵魂，和她这脏污的身子一起化成泥，化成灰，也许对她会是一种解脱。

可是，她现在从梦境里跌回来了，而且已经回到了残酷的现实里。她挣扎着坐起身，忍受着全身的疼痛，想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物，可衣服很多地方都被撕破了，很难遮掩住身体。天上星星月亮都在默不作声地望着她，可是她却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以前李睿情绪好的时候，总喜欢写一些豆腐块文字，她赞叹过黑夜，说它能包容一切，能够抹平许多人内心的伤痛。可是她现在才发现，以前的想法是多么的幼稚，原来黑夜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才是真正让人受伤的时候。

李睿摇晃着走到前边的光亮处，才发现她原来并没有跑出多远，而是在一个废弃的破厂房旁边。没想到离家这么近，竟然发生了这样让她痛苦一生的事情，把她的世界从纯净的白一下子推进了黑暗。

她想到了唐川，唐川这个时候在家一定早就急翻了天，可是她这个样子，还怎么有脸面对他。想到唐川，李睿的心更痛了。如果以前她在唐川的心里是一块纯洁无瑕的玉，那现在她成什么了？如果唐川知道她蒙受了这样的屈辱，他还能接受她吗？

不，她不能让唐川看到她狼狈的样子。李睿用手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她想起她的表姐也居住在附近的楼上，那就暂时到表姐那里吧。

在看到表姐的那一刻，李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扑在表姐身上痛哭起来。表姐看见李睿的样子吓坏了，她用手拍打着杨睿的背，直到李睿的痛哭声停顿才把她扶到了椅子上。她没有问李睿，她想象不出在这个漂亮的表妹身上发生了什么，让她这样痛不欲生，不过她从李睿的狼狈相上也猜出点什么，她不敢去问。

唐睿边哭边向表姐诉说了发生在她身上的噩梦，这个梦憋闷得她喘不上气的。她需要宣泻，把心里的压抑释放出来，让它统统流走，流得远远的。表姐半天没说话。表姐比唐睿大八岁，她的妈妈是李睿的姑姑。小时候母亲生病去世，爸爸把她放在李睿家住了半年之久。那时候她十二岁，长得像个小仙女一样的李睿只有五岁，她特别喜欢她。

李睿整天缠着她，让她讲故事，让她扎小辫，她这个大姐姐照顾她，保护她，和她寸步不离，那时候她就特别有保护欲，深怕别人会伤害她的小妹妹。没想到，长得花骨朵一样的李睿在正是盛开的时候，反而遭受这样的蹂躏。表姐叹口气，嘱咐李睿什么也不要想，先去洗洗澡，然后换上她干净的衣服。

当蓬蓬的热水冲刷到李睿的身体上，她疯了一样任飞洒的水流在她的身上飞溅。她一遍又一遍的冲洗，一遍又一遍的揉搓，她要洗去身上的污渍，她要冲刷掉所有的屈辱，洗着洗着，她抱着身子又哭起来。

表姐说，李睿，你不要哭了，你现在要想想该怎么办，你要静下来好好捋捋这件事。李睿睁着婆娑地泪眼说:“姐，你给唐川打个电话。“ 表姐说：“打电话容易得很，你要想清楚，这件事千万不能让唐川知道。”李睿说：“这事我能瞒得住唐川吗？是我对不起他的。”表姐说:“这本来就不怪你，是你那婆婆做的孽。你如果还想和他过下去，就不能对他说出实话，你能做得到吗？”李睿木呆呆地愣怔了半晌，才点了点头。

唐川听见李睿的声音，急切地说：“李睿，你可把我吓死了，我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你，你现在在哪里？”李睿说：“我没事，我在表姐这儿。”唐川说：“那你等着，我这就去接你。”李睿一下子哭了，她抽泣着说道：“唐川，你不要过来，我现在不想回去。”唐川一听急了，说：“李睿，你别哭，我知道是娘做得过分了，我替她给你赔不是，你就不要再生气了。”李睿抽噎着说不出话来，还是表姐接过了电话，对唐川说:“你放心吧，李睿没事，今晚就让她在我这儿住一晚，明天我就把她送回去。”挂了电话，表姐说:”李睿，你可要记着我给你说的话。”

这事之后，唐川的妈妈没有再逼着李睿喝药，虽然相处着有些尴尬，但还算过得去。只是唐川和李睿亲热时，李睿再也找不回以前的感觉，她从内心里抵触这件事，也厌恶自己的身体。唐川还以为她是劳累，并没有太在意。

一个多月过后，唐川这天休息，唐川的妈妈早早在集市上买了鸡，回来炖了鸡汤。一家人围坐在桌子旁，看着婆婆做的菜和熬制的鸡汤，李睿心里充满了感激。这一个月来虽然和婆婆的相处有些别扭，但婆婆并没有再难为自己。一家人也不能长期的冷淡，想到这里，她主动上前帮着盛鸡汤，并且用夸张地语气说：“妈，您熬得鸡汤太香了！”

鸡汤的味道是真的香，那股香气一缕缕钻进她的鼻翼，不知怎么回事，她忽然感觉胃里一阵翻滚，慌忙间她把盛鸡汤的瓷盆往桌子上一推，掩住口鼻就往卫生间冲去。

就在她转身的同时，听到身后传来哗啦地一声脆响。李睿顾不得扭头看，就飞奔到卫生间干呕起来。停了好一会儿，她重新洗了把脸，才又回到客厅。

“李睿，你怎么回事？”客厅里唐川一脸气愤地质问李睿。李睿也被客厅里的一幕惊呆了，瓷盆在地上烂成了两瓣，鸡汤在地上蜿蜒着流成了一个地图模样，且还在兴奋地往前奔跑着。唐川的裤子上也溅满了污渍，再往上看，唐川眼睛里也冒着火星子。李睿愧疚地望了望婆婆，婆婆倒是没发怒，只是定定地望着她。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李睿连忙拿来笤帚和簸萁，清扫地上的脏物，那股鸡汤味仍旧若有若无，让她的胃里不舒服。她也搞不懂到底怎么回事，平时她是喜欢喝鸡汤的，这是怎么回事。一定是吃什么吃坏了肚子，可她仔细想想，也并没有吃什么，这她就不明白了。

唐川阴着脸站起来，从李睿的手里夺过笤帚，把瓷盆的碎片清理出去，又取过拖把把地面清理干净。李睿偷眼看唐川，她知道，唐川是一个孝子，即使不是真生气，在婆婆面前他也会做做样子，他很维护母亲的面子。她又瞅瞅唐川身上的那片狼藉，唉，不知道热汤水烫住他了没有，都是自己造成的。这些都让她懊恼，但她实在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看李睿锁着眉头，脸色不太好。唐川的妈妈走过来，拉住李睿的手，声音轻柔地问:“李睿，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李睿本来就觉得对不起婆婆，见她过来拉住自己的手询问，更觉得无地自容，婆婆忙活了半天的鸡汤被这样给毁了，虽说不是故意的，总让人心里不舒服。她嚅嗫地说：“妈，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刚才我胃里有些难受。”

唐川的妈妈眼睛忽然一亮，急忙追问：“怎么个难受法？”李睿有些奇怪，自己把鸡汤撒了这样的事，连唐川都有几分愠怒，婆婆却好像不在意似的，反过来关心她的身体，这让她心里有些捉摸不透。不过想想这几年，婆婆虽然因为孩子的问题和她有过隔阂，总的来说，对她还是不错的。婆婆也算是明事理的人，在大事大非上，还是在乎她这个媳妇的，想到这些，一种感激之情不觉就浮上李睿的心头。

李睿不好意思地对婆婆说道：“妈，没什么，就是刚才有点恶心，现在已经感觉好多了。”

“恶心？你是闻到那鸡汤觉得恶心？”看唐川的妈妈仍在追问，李睿害怕引起婆婆的误解，连忙解释道：“妈，我真不是故意的。”唐川的妈妈非但没有生气，锁着的眉头反而舒展了，她有些激动地抓住了李睿的手，扭过头兴奋地对唐川说道：“唐川，我看李睿她好像有喜了？”

正在清理地上残渣的唐川猛地一怔，头也没抬就随口说道：“不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你们结婚两年多了，早就该怀孕了。唐川，你明天赶紧带着睿睿到医院检查一下，要是真的怀孕那就太好了！”说完，唐川的妈妈还特意跑到观音菩萨的雕像面前跪拜起来。唐川好像有些发呆，好久才应了一声。

婆婆的热情让李睿有点受宠若惊，她有点被婆婆的话炸蒙了，难道自己真的怀孕了？她偷着在自己的大腿帮子上猛掐了一下，痛得她差点惊叫。她掩饰不住眉宇间的喜色，手不由自主放在了自己的腹部，那里依旧是一马平川，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她想象不出肚子里有了小生命是什么感觉，盼怀孕她已经盼了很久，成了心结，她做梦都梦见胖乎乎的娃娃对着她笑，她的愿望真的要实现了吗？她感到身体瞬间充满了力量。

可就在这一刻，一个月前发生的那件事就像一个贼一样，毫无征兆地从脑海里跳了出来，虽说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李睿想起来仍然感到心悸。她总是拒绝去想它，就像那是一个火把，随时会把她烧得皮开肉绽，她一直试图摁灭它。怀孕，会不会和这件事有关？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李睿的心莫名地缩了一下，一股冷飕飕的寒气从她的脚底蔓延上来，瞬间布满了全身。那个噩梦，忘记实在太难了。

不会的，李睿算着时间，那段日子她是和唐川在一起，而那件让她感到备受屈辱的事是后来才发生的事。她可以肯定地说，这孩子一定是唐川的。想到这里，她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她不敢告诉唐川，是害怕在唐川心里她会变成有污点的人。污点，这两个字让李睿的眼睛有些酸涩，她害怕别人异样的眼光，那种目光像明晃晃的刀，会杀了她的。她记得表姐给她说过，男人对这种事都特别介意，她爱唐川，她不能因此失去他。

李睿使劲摇摇头，她不能再把自己陷进烦扰中，就把那件事永远的埋葬吧。李睿努力说服着自己，又扭头望了眼唐川。唐川低着头，好像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李睿走过去轻轻碰了一下唐川的手。唐川像被蜜蜂蛰住了似的，手猛地往后一缩，回过神来的唐川给李睿挤过来一个笑，李睿后来回忆起唐川那天的笑，还觉得是那种一种有点诡异的笑。

3

在唐川妈妈的催促下，唐川陪着李睿在医院挂了号。接待她们的是一个胖胖的妇产科医生。这医生长得慈眉善目的，性格特别温和。她扫了一眼李睿的检查结果，笑眯眯地说：“恭喜你们，要做爸爸妈妈了。”

“那…那…这件事就是真的了？”唐川结结巴巴地问。

胖医生看了一眼唐川，又打趣道：“这我还能给你开玩笑，你这当爸爸的是不是还没有准备好呢？”

唐川没说话，只是陪着干笑了两声。胖医生又说，“你们两个基因好，生出的孩子将来一定很漂亮。”她又看一眼李睿，对唐川说：“你媳妇的气色看起来不太好，孕妇需要大量营养，回家多给她补充些营养蛋白质高的食物，身体好了，生出来的宝宝才健康，年轻人要学会疼自己的媳妇。”

唐川对着妇产科医生点头哈腰地道了谢，拉着李睿从妇产科出来。李睿捂着砰砰乱跳地心，好像一不小心它就会跳出来，她太高兴了，她真的怀孕了。这是她以前从未有过的感觉，满满的幸福感。她想要大声对唐川说，她终于可以有自己的宝宝了，她感觉她的每一寸神经里都蹦跳着快乐。

李睿被唐川拉着走出医院，李睿脸上的兴奋还没有褪去。唐川面无表情地对她说：“你自己先坐车回家吧，我还有点事要办。”李睿一愣，忙问：你什么事这么急啊？”她希望唐川这个时候能和她共同分享这份快乐，可她刚抬起头，唐川已经转身走了，李睿望着他的背影，心里有点失落。

唐川喜欢孩子，这些李睿早就发现了。每次他们出去，只要看到有女人抱着孩子，唐川都不由自主上前逗一逗。对着人家的宝贝挤挤眼睛，牵牵小手，特别是眼里流露出的爱意，让宝妈们看了都被暖到。

不过也有一次被人误解的经历，那一次在一家超市门口，唐川对着童车上的一个哇哇大哭的男孩表示友好时，被冲过来的女人一下子推出老远。原来那女人把钥匙忘在超市柜台，她匆匆跑进去取，回过头就看见唐川逗孩子，她把他当成了居心叵测的人贩子。那一次李睿难堪死了，唐川苦着脸问李睿：“我是不是长得像个坏人？”然后，自己又自嘲地笑起来，李睿在一边看着心里酸酸的。

从那时候，李睿心里就会愧疚，她总感觉生不出孩子，是她欠了唐川的。可她想不通，现在她真的怀孕了，唐川的态度却为什么变了？

难道唐川知道了那晚上发生的事？不会，看着也不像。女人是敏感的，李睿的第六感觉告诉她，唐川并不知道那件事。如果他知道，也许早就爆发了，何必等到现在。可是唐川盼孩子盼了那么久，为什么听到自己怀孕却不开心了呢？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日子有时候慢得像老牛拉车，吱吱呀呀的。有时候又跑得飞快，像火箭一样飞逝而过。李睿在婆婆的阻拦下早早就停止了上班，在家好好养胎。因为对大孙子的渴望，李睿被婆婆像大熊猫一样照顾着，生怕她有一点闪失。李睿觉得倒没什么，是婆婆太过紧张了。

唐川这段时间总是很忙，每天早早就出门，很晚才会回家，很多时候都喝得醉醺醺的。唐川的妈妈也曾数落过他，看着不太奏效。婆婆怕唐川影响到李睿肚子里的孩子，早早就在一个小套间里另外铺了床铺，让唐川居住。

李睿对唐川这段时间的状态很担心，她总想和唐川好好谈谈，但是她几乎连唐川的面都见不着。她猜不透唐川躲着自己的原因，她假设了许多理由，都被她推翻了。难道真的是因为那件事，想到这里的时候，李睿感到后怕，不过很快又被她否决了。她想亲口告诉唐川那个发生在她身上的噩梦，可是表姐的话立即就响彻耳边，她张开的口又闭上了。她暗自祷告，但愿是她多心了。

李睿的身子越来越笨，腹部大的惊人，胎动也越来越频繁。她想起刚刚怀孕时她感觉到的腹动，那应该是幻觉，又或许是孩子和她的心理感应，而现在才真正是孩子和她在互动。她有时候会说，宝宝乖，不要闹腾啊，那一会儿肚子真的就不动了，这让她惊喜万分，这说明孩子和她是息息相通的，她更加期待着和孩子见面了。她那天看到镜子里自己笨拙的样子，自己已经变得和唐老鸭一个样了。不过，这个样子她是喜欢的，因为隆起的肚子里蕴藏着她的希望。唐川的冷淡她索性不再去管，把所有精力都投在了宝贝来临的准备工作上。

其实婆婆早就准备好了孩子的一切，只是李睿觉得，她这个当妈妈的也应该给孩子做点什么。她到街上，亲自选来那些轻柔细腻的布料。她毕业在家时，姑姑曾经开过剪裁铺，姑姑生意好，也教会了李睿很多东西。想不到现在有了用武之地。李睿认真地给孩子缝棉衣，那些衣裳做好后，她再细细摩挲，深怕一点点褶皱硌坏孩子的皮肤。她还给孩子缝了几个小辣椒帽，红的，黄的，白的，一个个可爱极了。只要她想起来的，她都要亲自去做，这成了这段时间她生活的所有内容。

婆婆笑她，你这个当妈的怎么越过越原始了，你看看，现在什么样的宝宝服装买不来，你辛苦做那些用得着吗？她笑着回应，妈，你就别管了，我喜欢。婆婆说，悠着点，别累着了，你都快到时候了。

李睿这时才大吃一惊，原来宝宝已经在自己的肚子里住了二百多天了。日子已经是一步之遥，马上就要和宝宝见面了，李睿心里有惊喜也有不安，这一天终于要来了。

4

李睿觉出阵痛是在一个晚上，她刚刚躺下，忽然感到腹部一阵刺痛。她以为自己没有把这个“庞然大物”安置好，她一直称自己的肚子是庞然大物，一定是他发出抗议了。于是她尽量让自己躺得平整些，然后把手轻柔地盖在了肚子上，她一直都是这样和孩子交流的。她说，宝宝，这样不难受吧，你要乖一点啊！不料肚子这一次没有听她的指令，接着是一阵更剧烈的疼痛袭来。

她忽然明白了，挣扎着爬起来，大声对着外面喊：“妈，妈，你快来呀！”

唐川的妈妈边走边穿衣服，飞跑着过来一迭声地问：“李睿，你怎么了？”

李睿疼得直冒汗，她咬着牙根说：“妈，我肚子疼。”

唐川的妈妈立即对着另一个屋子喊：“唐川，唐川，快，快去叫车！”喊了几声没人应，原来唐川还没有回家。唐川的妈妈慌了手脚，嘴里骂着自己的儿子，关键时刻掉链子，都要当爸爸了还没有责任心，她找出手机忙着给儿子打电话。电话拨出去后，嘟嘟嘟嘟响了几声，电话无人接听。

又是一阵排山倒海的疼痛袭来，李睿的身子缩成了一团，太痛了，仿佛要把她的肚子撕裂一样。她忍不住喊了出来，唐川的妈妈在一旁急得团团转，一遍又一遍的拨打着儿子号码。李睿忍住疼痛大叫：“妈，你快打120啊！”

唐川赶到医院的时候，李睿的浑身像水洗了一样，整个人都虚脱了。头发黏在脸上，眼睛里写满疲累，好像她刚刚经历了万里长征的跋涉。她软塌塌地躺在那里歪着头，正专注地看着她身旁包裹着的婴儿。

“唐川，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靠谱啊，幸亏咱家离医院很近，要不就真的麻烦了，菩萨保佑，她们母子都平平安安的。”唐川的妈妈一看见唐川，憋了一肚子的气终于有了释放的地方。

唐川没有说话，李睿的眼眶里却湿了。她感到委屈，她像所有的女人一样，多么希望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能陪伴在身边。现在儿子都出生了，唐川才刚刚来到跟前，她心里有委屈，还有怨怼，都在肚子里鼓胀着。

唐川的妈妈唠叨完了，却又忍不住对儿子招了招手，“快过来，看看李睿给你生了个七斤八两的大儿子，李睿今天可是真遭罪了。看看你儿子，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

李睿还是抬起了头，虚弱地对唐川笑了笑，有气无力地说了声：“唐川，看看我们的儿子。”李睿说完就后悔了，她暗骂自己，为什么要先对唐川说话，自己不是在生气吗？不过，她马上又原谅了自己，她就想要告诉唐川，他们终于有儿子了。

李睿的眼睛里汪了一汪水，满是期待地望着唐川。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如果放在以前，发生这样大的事，唐川都不在身边，她一定不会给他好脸色的。可是现在，她竟然那么在意唐川的态度，难道是因为自己发生了那件事，她不觉地就把自己贬低了，她也说不清楚。

唐川有些迟疑地往前迈了一步，他的眼直直落在了那个粉嘟嘟的婴儿身上。皱巴着的小脸，眼睛闭着，鼻子和小嘴还一动一动的，那么小个东西，不漂亮，反而有点丑。唐川的眼睛忽然像被烫住了一样，慌忙把目光移到了别处。他看到了桌子上的饭盒，上前抓起来就往外走，瓮声瓮气地说：“我出去买饭去。”然后就大步走出去了。

李睿的眼神一下子暗淡了，泪无声地从眼角流出来，她还以为唐川会兴奋地抓住她的手，然后对她说：“李睿，你太伟大了，太感谢你了。”那样她一定会幸福地颤抖的。可现在，唐川却连她和孩子也不愿意看一眼，她的心一阵刺痛。

看着儿子连句安慰话也没说就走了，唐川的妈妈歉意得看看媳妇，安慰道：“别管他，这孩子是吃错药了。”

李睿眨眨眼睛，努力把盈在眼眶里的泪水逼了回去。她的眼睛又落在那个哪咤闹海般出世的粉红小肉球上，她真的有孩子了，以后无论发生什么，她和他的一切就紧紧地连在一起了。

看着这个孩子，李睿的心又开解了。这是她和唐川的爱情结晶了，不管唐川现在有什么心结，以后有的是和他相处的时候。他那么喜欢孩子，相信以后他心里的冰会被他的儿子暖化的。想到这里，她甚至轻轻地笑了一下。她已经晋升成了一个妈妈，她第一次做妈妈，她一定要做好妈妈。

她又仔细看身边孩子，那个小人好像做了梦，嘴角竟然翘了翘，弯出了一抹小小的弧度。这个笑容和唐川太像了，她相信唐川看到的话，一定也会像她一样开心的。

唐川的妈妈搬条凳子也坐在了李睿的床边，满眼欢喜地望着她的大孙子。这个老太太，她现在已经满足了。有了这个大孙子，以后她就是见了唐川他爸也不感觉愧疚了，她已经对得起唐家的列祖列宗，唐家这根独苗又可以往下延续了。

她又想起了以前给李睿喝药那件事，虽然那件事闹得她们之间很长时间不愉快，但她认为她没有做错，说不定就是那药物起了作用，李睿才怀孕的。不管怎么说，现在孩子有了，这个家就完美了，她终于当上奶奶了。至于唐川，谁知道这段时间发什么癔症，傻得连媳妇儿子都不管了，以后她找机会要好好敲打敲打他。想到这里，她伸出手轻轻拨动了一下孙子的小手，没想到竟被小指头攥住了，哈哈，这个小人精，将来一定和他爸爸一样淘。

5

时间流淌，孩子就像是刚出土的嫩芽，被春风一刮，很快就长大了，转眼间，孩子已经快一岁了。当初那个皱巴巴的小脸，现在完全变了，脸蛋肥嘟嘟的，鼻子高高的，嘴巴很大气，是男孩子的嘴，很阔。只是他的眼睛看着有些细长。有人说，这孩子的眼睛长得不知像谁，看着也不像妈妈，也不像爸爸，自己长一个样。唐川的妈妈噗嗤一笑，对人家解释道，那是你不知道，我儿子小时候就长这个样。

孩子特别招人喜欢，非常爱笑。只要谁一逗他，他就笑得前仰后合的，眼睛更是笑成了一条缝。看见他的人都说，这孩子真是喜庆。最近孩子又开始呀呀得学语了。李睿对着他的脸教他，妈，叫妈妈。孩子模仿着也张开嘴，发出的声音却是爸，爸。李睿哭笑不得，唐川就没照过几次面，这孩子竟然先学会喊爸，也就是婆婆教过他几次，想来还是血缘的原因吧。

只是孩子都会叫爸了，而唐川仍旧和以前一个样，早出晚归。为此，唐川的妈妈不知道骂过儿子多少次，就是不起作用，把老太太气得，有时候会说，你是成心要把你妈给气死，就心安了。

这时候李睿就当和事佬，她说，妈，你别生气了。唐川也许是太忙，才顾不得家的，没事，家里有我们呢！其实说这话李睿觉得就像在打自己脸，她不知道她要为唐川开脱什么，明明是自己在掩耳盗铃，这些理由早就骗不住她自己了，还拿这些话搪塞唐川的妈妈。问题是一切婆婆全都知道，用得着她替他解释吗？

李睿的心里像刀子割着一样，锥心的疼。她以前和唐川感情多好，李睿到哪，唐川铁定在屁股后面跟着，还美其名曰，自己的那朵花可要看好，不能刮到别人的粪堆上去。

可是现在，唐川已经将近一年没有和她共处了，她的心里早就荒芜地长满草了。她有时候会特别烦躁，心里像是点了一盆火，那盆火越烧越旺，她真的害怕他们的感情被烧成灰烬。

唐川的妈妈坐在那里叨叨叨，数落一通自己的儿子，再看看自己的孙子，那孩子特别机灵，看见奶奶生气，就咯咯咯地笑，老太太的气也被笑跑了，专心趴在那儿逗起孙子来。

白天和孩子逗闹，李睿心里还算充实。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李睿的心里就会被落寞搅扰。女人，只有在男人身边的时候，心才会被填满，才会合成一个圆，才是幸福的模样。而现在她和唐川他们分别站到了地平线上两个点上，很难聚合。李睿也发现过，唐川有时候会呆呆地注视着儿子，那目光很痴。李睿会想，他还是爱孩子的。可如果唐川发现李睿看他，就会慌慌地把脸扭开，转身离去。

难道以后他们要长久面对这种生活，李睿不敢想，她心里空得厉害，她有时候甚至想要和谁干一架，努力发泄发泄。她再也不想过这种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的颓唐生活了。孩子越来越大了，她不想他们的婚姻一直像死水一样，既然处不下去，那就让它爆炸吧，是山该崩塌了就崩塌吧，是洪水该爆发就爆发吧！她做出决定时，她什么也不愿意再多想，什么也不愿意再顾及了。

那一晚，把孩子哄睡以后，李睿没睡，她把灯熄灭后，就大睁着眼在黑暗里等待着，夜，很博大，很空旷，也很漫长。客厅里的钟声敲过十一下，等了好久，又敲了半下，李睿的心忽然又紧张起来，她知道唐川就要回来了。就像战场上两军就要对垒了，李睿不知道接下来该发生什么？她应该怎么面对他？

是开门的声音，接着是脚步的拖沓声，李睿听出来了，唐川又喝酒了。唐川喝酒走路和平时不一样，不喝酒的时候，走路是踏，踏，踏，脚步很轻。而喝了酒之后，脚就显得笨重起来，呼啦呼啦的，像老牛拉车一样。李睿想象得出唐川的样子，那一定是很狼狈的，她的心忽然有些疼，以前的唐川很顾及形象，但时光好像把日子磨坏了，以前的一切都被弄丢了。

李睿摁亮了灯，整理了一下头发，又看了一眼床上的孩子，才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唐川推开门的时候，李睿就立在门口。唐川直着头就往屋里走，仍旧像没有看见李睿一样。李睿就把身子闪开，看着唐川走进去。唐川鞋都没脱，就把自己扔进了沙发里。什么狗屁爱情，什么狗屁婚姻，什么狗屁女人，全是骗人的。这是唐川心里的话，他醉了，他唐川就喜欢这样的感觉，这样就可以把自己的心藏起来，什么都不用想。

李睿用手驱赶着屋里的酒气，上前帮唐川把鞋子脱掉，一股熏人的脚臭味扑面而来。李睿刚才还压制着的愤怒一下子就爆起了，她伸手用力拉拽唐川，嘴里气道：“你给我起来，你就这样作贱你自己，作践你的生活吗？”

唐川直起身子，瞪起血红的眼睛看李睿，好像辨认了半天，才认出了面前站的是谁一样。他竟然阴森森地干笑了几声。李睿吃了一惊，慌忙扭头看了一下里屋，还好里边没有动静。

李睿望着唐川痛心地说道：“唐川，你看看你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我知道你没醉，你不要故意耍酒疯，把儿子和妈给吵醒了。”唐川光脚踩在地板上，伸手用力把李睿推到一边，脸瞬间寒得像冰，喉咙里咕噜噜像要喷火一样，沉声说道：“你不要惹我，最好离我远点。”

李睿的的心一疼，离他远点，他们几年的感情就换来了这样一句话，唐川原来早就厌弃她了，而她还傻傻地在等，养着他的儿子在等，等得她好辛苦。那好吧，今天既然把隔在他们中间的这层纸捅破了，那就把隐藏在里边的恶蛆挑出来吧！

李睿像一个泼妇一样，一把拽住唐川，把心里早就磨好那把刀拿了出来，捅吧，今晚就哪痛捅哪，“唐川 ，我知道，你早就厌烦我了，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应该狠着心连你的儿子都不要了。”李睿终于说出来了，她心里瞬间轻快了，她早就应该说出来的。

唐川的眼一下子瞪得血红，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呵呵，李睿，你是不是把我当成傻子了？竟还觍着脸和我提儿子，那到底是你和哪个野男人生的孽种，就不要栽到我头上了。”

“你说什么？”李睿一阵颤抖，唐川的话像一把钢针瞬间刺进了她的五脏六腑。原来他早就知道了，他知道她被……他明明已经知道了，他为什么要掖着，藏着，早点捅破不是更好吗？

“是的，唐川，我一直没敢告诉你，我被人家强暴了，就在那个晚上。是我对不起你，我脏了，所以你才会离我远远的，是吧？”李睿再也不想隐瞒了，那就倾倒个利索吧，那段往事就像一块疮疤，她满以为它已经愈合了，原来它真的是在一直淌着血，依旧是鲜血淋漓的，而是她却一直在逃避，不愿意面对自己。

“强暴？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我为什么不知道？”唐川激动地向前跨了一步，他打了一个酒嗝，试图伸手拉李睿。

李睿用力甩开他，“唐川，就不要再演戏了。原来你怀疑孩子是那个人的种，所以你才不去看他一下。我告诉你，他就是你的亲生儿子，你想想你是怎么对他的，你就后悔去吧！”

“你胡说，那孩子根本不是我的。我本来不想说的，李睿，是你逼我的。”刚刚还准备拉李睿的唐川，摇摇晃晃地走到床头的一个柜子边，在柜子的夹层里摸出一张纸，甩给了杨睿，“事实就在上面，你自己看看吧！”

李睿接过来，拿到眼前，在看到上面的字时，她的眼前一阵发黑，差点倒在地上。那是一张化验单，名字是唐川，上面有好多数据，李睿不太懂，但是最下面那几个字李睿看得清清楚楚，死精症。

死精症，唐川居然，那孩子难道真的？不，不会的…… 李睿感觉天都要塌了，她的身体瘫软在地上，双手抱住了唐川的腿，语无伦次地说道：“唐川，你一定弄错了，一定是弄错了，他是你的儿子，是你的………”

“李睿，你就不要自欺欺人了，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我知道那不是我的儿子，可我一直在等着你给我说实话。我总是猜想，你会和谁一起给我戴了绿帽子。我想啊想啊，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吗？我一直忍着，我甚至想，你只要说实话了，不是我的孩子我也认了。可是李睿，你为什么要一直骗着我，我受不了被欺骗的感觉。”唐川的声音颤抖着，把李睿的心都晃碎了。

里屋的门咣当一声响了，唐川的妈妈跌跌撞撞地出现在门口，她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唐川的面前，扯住唐川的胳膊问：“唐川，你刚才说的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唐川用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忙伸手扶住母亲 ，慌乱地说：“妈，没事，没事，您快去睡吧！”

啪地一声，唐川的妈妈伸出手对着唐川的脸狠狠地掴了过去，唐川的脸上立即出现了五道血红的指印，唐川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哭着说道：“妈，是儿子不好，儿子对不起您！”唐川的妈妈指着儿子的头，厉声问道：“你给我说实话，那个孩子到底是不是你的！”

唐川匍匐在母亲的脚边，失声痛哭起来。望着自己的儿子 ，唐川的妈妈好像明白了，她顿时热泪横流，好半天才伸出手拉起儿子，嘴里喃喃自语着：“妈，知道了！”话刚说完，她的身子就像断线的风筝一样向前面栽去。

“妈！”唐川一声惊呼，急忙直身去扶，可老太太的身体一歪，还是硬生生地倒在了地上。“妈……”李睿也哭着跪爬过来，她吓坏了，她要扶起婆婆，她还要告诉婆婆，一定是弄错了，孩子绝对是唐川的，可是她的手一下子定住了，她发现唐川的妈妈已经停止了呼吸。

“妈！”屋子里传出唐川狼嚎一样的哭喊。夜很静，声音把夜劈开了，外面没有月亮，星星还在落寞地闪着。忽然里屋也传来了一阵哭声 ，那声音更尖利，更响亮，和唐川的哭声混合在一起，像一道硬生生的剑，刺向了夜空里。

后记，唐老太死后，李睿带着儿子做了亲子鉴定，这个孩子和唐川DNA比对结果是百分之九十九点九，唐川是这个孩子生物学上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