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佛

        佛寺的外围有一个水泥砌成的放生池。

        与其说是放生池,说它是废弃的池塘好像还更贴切。池水浑浊,和着数不清的泥沙,枯树叶成堆地飘在两岸,搭着两只桨的小船颓废地靠在石阶下方,几条不知名的鱼在水里悠悠地转着。

        陈姨坐在附近的石墩上歇口气,她一只手扒下戴在头顶的草帽不停地摇,一只手抱着半米长的佛香,手指头勾着几袋元宝蜡烛之类的礼佛用品。暑气不知道是不是藏在了帽子里,越扇她反而觉得越热。

        有人来跟她搭话。

        “陈姨,刚刚赚了不少吧,我看那是个大老板呀!”

        “别提了,那个人可吝啬了,一直在给我压价钱,我跟你讲,他……”陈姨把话说了半截就溜没了影。

        有客人来了。

        只见几辆外地游客的车一开到佛寺门口,卖香烛的阿姨就把车围得水泄不通。陈姨混迹其中,瞄准了一辆车紧缠着。

        “老板,要买香吗?一套38块钱,里面有金元宝、蜡烛……”陈姨一看见车窗摇下来就立马佝偻着把头凑过去,嘴巴在脸上裂开。

        她看见车里是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脖子上挂着一尊精巧的玉佛。

        他开着车左右张望,在寻找停车的位置,没有理会陈姨的热情招揽。

        陈姨讪笑着跟着车慢慢地挪动。,

        男人停了车下来后,陈姨又立刻凑过去:“老板,这一套什么都齐全了,很划算的……”

        他看了看,指着一排半米长的大香问:”这个怎么卖?”

        “这个138块,不贵。很多人抢着要的。给佛祖上香嘛,越大越灵呢!”

        “还有一整套的元宝蜡烛,就68块钱一套,这个也很多人抢着买。”

        陈姨笑得眼角的皱纹堆叠起来,脸被太阳晒得通红。

        “行,这两个都要了。再多加一排大香。“

        男人一脸憨厚,他伸手打算掏腰包。

        陈姨乐呵呵地说:”不用现在给钱的,拜完了出来再给也行的。“

        然后她向一旁挥挥手,招了一个十一二岁大的女孩过来。

        她把东西递给孩子说:”拿着,带这位老板进去逛吧。”

        而后又对着男人一脸和蔼地说:“老板第一次来吧,这佛寺没人带着走很容易迷路,我让他给你带路,也能给你拿着这些东西。“

        男人点了点头,便进了佛寺去。

        之后陈姨跑去摊位拿了几份香烛,又坐在石墩上乘凉。

        夏天的太阳毒辣辣的,就算陈姨每天戴着帽子揽客,也不可避免被晒得皮肤黝黑。她突然想起在男人脖子上极好看的佛坠,阳光照在坠子镶着的金边上,闪闪发光。

        陈姨的眼睛变得格外亮堂,连着脸色也变得明亮起来。

        真是好东西,旺她。

        约莫一两个小时后,女孩带着男人出来了。

        守在门口的陈姨把男人带到附近化宝的地方。

        趁男人捣鼓元宝的间隙,她悄悄地问女孩:”给红包了吗?”

        女孩有些木讷地摇了摇头:“还没问。”

        陈姨表现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眼见着男人快要化完宝,她立马在一旁热情地说:“老板要不要点一个盘香呀,小的可以燃一个星期,中的半个月,大的一个月。每天会有人来念经祈福的。”

        求佛的人大都是愿意为神明花钱的,也有的是可挥霍的钱财。男人瞧也没瞧,听到念经祈福几个字就草草答应了。

        陈姨应了一声,转过身去,故意选了最大的一盘。

        捣弄得差不多时,男人接到佛寺方丈的电话,着急着要走。

        他拿着钱包,匆忙地问:“多少钱呀?”

        陈姨把女孩推到男人面前说:“老板要不给带路的妹妹一个小红包吧?她带了您一路呢,”

        男人随意地在钱包里翻出了20块递给女孩,又问了陈姨一遍:“你这里多少钱?”

        陈姨的声音响在嘈杂的人群中,她一板一眼地说:“你看呀,这一套元宝香烛68块、两排长香300块,加上刚刚点的大盘香,左右加起来550块。”

        听着听着男人突然觉得不对劲起来,这么点东西怎么就五百多了。

        “你这不对呀……”

        方丈的电话又一次打过来,男人的眉毛揉在一起。

        实在是急着走了。

        他从钱包里胡乱地掏出五百块塞到陈姨手里就跑开了。

        走时口中喃喃着说:“这人真是……”

        陈姨眯了眯眼睛,想叫住他。余光瞥见新来地汽车,要过去揽客了。

        “真是个好东西。”

        她把钱塞到挎包里,低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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