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央视的最美孝心少年是从哪年开始播的,我一向对这类节目不感兴趣,但看了去年那期,因为里面有我们邻村的少年,电视中那破烂不堪的家常常与贫苦但懂事坚强的孩子常常形成鲜明的对比,孩子的无辜孩子的懂事都让人忍不住掉眼泪。
除了赚取点大众的眼泪,这类节目还能有什么作用呢?贫穷的少年依然还在贫穷中度过,除了这次上电视给予的若干资助,他们到底可以收获什么?这种帮助的方式是不是他们内心想要的?到底什么样的帮助才能更动人呢?我时常这样思考。
我想起了自己的一件往事,或许具有一定的参考价值。
1999年,我上初二,那时候的我内向自闭软弱,在邻村的初中读初二,父母常常因为贫穷而吵架,作为一个孩子我除了深深的为此苦恼为此自卑外什么也做不了,因为自卑我从不大声讲话也没什么朋友,只能将自己埋在学习里,从学习中才能找到点乐趣,而我成绩也还不错,深得班主任喜欢。
那时候的班主任应该将近三十岁,已经怀有身孕,圆圆的脸蛋,白皙的皮肤,有一双灵动的像赵薇般的大眼睛,瞪你一眼就能阻止你上课分神,眼睛上面绣的眉毛老远一看就知道是假的,声音洪亮,脾气耿直。
记不清是初二上学期还是下学期开始,需要交书本费四十元,老师说了好几天了,大家都差不多已经交过,只剩下我和少数几个没交。我知道父母没钱,回去压根就没对着他们张嘴说这件事,只是依然过一天算一天,天真的以为只要一天天的拖下去钱就会自动交上,可我的想象没有成功,有一天去学校老师把我叫到教室外面,问我怎么还没交那书本费,我还是老样子的低着头,小心怯懦的告诉她事实:“我爸爸妈妈没钱交。”她听后一句话没说让我回屋里去了,我本以为她会说可以等等有钱了再交。
谁知我进了教室刚坐稳,她进来了,当着所有同学们的面说:“咱班朱红娟家里没钱交书本费,老师替她交了。”一霎那,我感觉班级所有同学的目光转向我并且盯住了我,彷佛他们都在用眼神质疑我,家里这四十元钱都没有吗?骗谁呢。我的脸火辣辣的,低着头,彷佛刚刚受到了老师的训斥。
过了几日,还是张开嘴巴给妈妈说了这件事,妈妈去学校把钱还给了老师。
本来是件很感激老师的事,可将近二十年过去了,我仍然想问问老师,为什么当时她选择那种方式来完成她善意的举动?为什么不能悄悄的去做?
或许是因为她还年轻,只是想借此表达她对我的理解,或许是她想让同学们看见她对我的呵护,或许她只是想让人明白我学习好所以有特权让老师帮交学费,或许她想高高在上的表示她的善解人意,也或许她当时什么都没想。
不管哪种或许哪种可能,我是不可能真真切切的知道原因的,她本人或许也早都忘记了,但那次经历无疑让本已十分自卑的我更加自卑了,贫穷到底给一个孩子带来多少的自卑,只有那些童年里从贫困度过的人才能有如此真切的感受。
如今,虽然我依然过着贫穷的日子,但我已经慢慢走出了贫穷带来的自卑,贫穷本不是一个孩子的过错,甚至也不是大人的错,那些终日忙碌生计的大人其实也仅仅是个未突破自己心魔的孩子,他们自然不会去在意一个孩子的想法,不会去倾听一个孩子的内心。
小时候我时常坐在家门前的红薯窑上拿着个破旧收音机一听一坐一整天,没有人去安抚那颗敏感自卑的心,一个人静悄悄的发呆。有时候天真的想如果有人那时候蹲下来伸出手摸摸我的头就好了,或许这样的低姿势会让我更暖心。
现在每每回到村子,看见那贫穷家的孩子左闪右闪的躲在大人后面,我就仿佛看见了童年时候的自己,那个胆小如鼠、内向自卑的自己,有着无处诉说的烦恼,我好想拉着这孩子的手告诉他,你的感受我全懂,但贫穷真的不是你的错,有天你长大后你会感谢贫穷在你身上的烙印,它那么清楚那么痛永远催促着你努力学习努力去改变命运,它也会时刻提醒你你是穷人的后代你永远关注着穷人的生活,真正慈悲的去关心所有的人。
众生如己,即使去伸手帮助他们,或许放低姿势的帮助更动人,因为那颗因贫穷而敏感而自尊的心同样需要得到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