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楚图南拍舷叫好。这一招在陆战也是妙招了。不过，这一战却更繁复。虾岛那边想是亦有人指挥调度，见自己的船陷入了重围，又派出十余只船来救。
这十余只船来得甚快，离战场不远了，自远处两侧又夹攻过来六艘船。这六只横海帮的船也不甚大，但其行甚速，船头冲角皆以铁包着，在已西斜的阳光下闪着晶光。
倭人的船正向前驶，不防两侧还有船横着冲出，不知是迎战好，还是继续向前救援。便在他们一愣时，这六船已自两边向中间压来，船头冲角破浪而前，直撞倭人的船身而去。
六只船以大击小、以直击横，登时将几艘倭人的船撞得从中裂开。一时间，海上俱是残板断桅。六只船在海上纵横来去，当真是当者披靡。
虾岛那边想是知道了不妙，又是十余艘船驶来。这么一来，横海帮的优势又被扳回。两方已分不清哪个是被围的，哪个是围攻的，时而各自为战，时而聚而齐攻，交错纵横，一片混战。
便在此时，天也阴沉下来，海上浪头一个高过一个，汹涌的波涛起伏不定，忽而掀起排天之浪，忽而将船抛入谷底。几十艘船不但相互交战，还要在波涛中挣扎不止。在大海面前，再大的船也不过似一叶扁舟，这几十只船就象小小浮萍，在风云之下冲来荡去。
楚图南细细点来，倭人前后共出动了近三十只船，横海帮也有十三只船在此交战。
昨日曾数过，横海帮共是十七只船。眼下，海老大乘的最大那艘船和另外两艘船仍未露面。依海老大所说，倭人船若出了一半，便可抢岛，此时岂非正是时候？他对方小七道，“小七，快向虾岛侧后，攻岛！”
这只船远远离开战场，并未继续向东，反转而向南，行了一阵之后，再折向东驶，最后才又转向北。
楚图南知道，这是怕虾岛上倭人看到，失了先机。离虾岛近了，他才知道岛名由来。虾岛望去似是一弯残月，岛前是一片海湾，如月牙朝西，确象一只虾缩在海中。他们这么一绕，便绕到了岛后，耽搁了些时候。
楚图南不知前面战况如何，心中焦急起来。他不停催促，“快，快！”
方小七却道，“纪当家，不能太快了！这一片不象岛前都是平滩，多有暗礁，因此倭人才不多加防备！”
楚图南知他对周围情势了解远过于己，也便不再说。
别看方小七这两日来尽做些给他送饭之事，但于海上之务却是精通。他指挥着舵手，左右曲行，驶着这船直抵岸边。
楚图南抬头看，见这一片岸上不远便有了起伏，若山丘状，虽说并非断崖绝壁，但若有人守卫，当真也是个关隘了。
船一靠岸，他一挥手中刀，“兄弟们，留二十个守船，剩下的随我上。”
方小七也跳下船来，随他涉水直冲上岸。他们八十余人才冲到山丘相连处。两个最高山丘上同时露出人头，叽哩咕噜喊着什么，楚图南自是不懂，但看那些人穿着也是倭人无疑。
他心下一惊，“这些倭人也会用兵，连此地也不放过防守。”
事已至此，再无回转余地。楚图南当先伏身，向上冲去。丘上滚石乱木，不停打下。他们这些人左右躲闪，但也被打中数人。
方小七骂道，“他妈的倭贼，真是鬼精，在这儿还真埋伏着人。海老大可未曾想到！”
楚图南曾统率数万大军，自然知道战阵之上千变万化，不足为奇。不过，他手下只有数十人，不敢强攻。环顾四周，这些小丘连绵起伏，若要绕过，须沿海行得甚远。他人手又少，根本分不出兵来。上面仍是木石俱下，一时间又被打伤了几人。
楚图南见被打伤的横海帮众横躺竖卧，心中灵机一动，低声向身旁的方小七嘀咕道，“你传令下去，让一半兄弟假装接连受伤不能动。我若能引开上面倭人，你就带人冲上去。”
方小七会意，不多时便将令传了下去。过不多时，横海帮众在木石交攻之下不断有人倒下。方小七也大叫一声“哎哟”，接着躺倒不动。
楚图南将刀一挥，“兄弟们，赶快回船将抛石机搬来助攻！”他故意将声音说得极大，料来小山上的倭人听见了。
他说罢带着数十人一路踉踉跄跄地向回退去。剩下数十人七歪八扭地躺了一地。
方才在岛前的海战中，横海帮船上抛石机大展神威，他料这些倭人必然知道。如今就怕他们中没有人听得懂他的话！
还好，他们向回跑了不远，两个小丘后便冒出不少人来，虽也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冲下坡来，尾随他们追杀。
楚图南心中窃喜，向一个帮众吩咐道，“快回船去，让船上的兄弟都做好准备，听我号令一齐杀出。”
楚图南率横海帮众已奔到水边，那些追赶而来的倭人呼喝着自后面兜上来，总有百人上下。正在此时，方小七从地上一跃而起，叫声，“兄弟们，快抢上去！”地上伏着的大部帮众随他一齐跃起，向上攻去。楚图南大喜，转身向回杀来。
方小七等数十人刚接近山头，两个小丘后又冒出数十倭人来。他们显然并未料到方小七等人诈死诈伤，措手不及之下只能与横海帮众短兵相接。
楚图南见己方人数在两边都不占优，情势仍然紧急。他回头大喊道，“兄弟们，还不快出来！”
船上那二十人闻声窜了出来，攻入战团。他们人数虽不多，但以有备攻无备，打了百余倭人一个措手不及。楚图南趁机一突，从倭人包围圈中间杀了个缺口。
这些倭人见中了计，生怕山上的同伙守不住隘口，节节后退，要两面包抄方小七等人。如此一来，两下里俱是混战，从山头到水边，几股人杀来杀去。
楚图南生怕时间一长，仍要糟糕，他挥刀劈倒身前两个倭人，直向山头冲去，要一举拿下隘口。
山口处的方小七被数十倭人阻在那里，心中早已叫苦不迭。他瞥见楚图南向这里杀来，心下才稍安。但他不过稍一走神，前面一柄刀呼地劈将下来。他大惊之下，只得硬碰硬去挡。那倭人以上打下，声势吓人，两柄刀相交，一声大响，都脱手而飞。在那倭人身后不知从哪儿又冒出两柄刀，与先前那刀来势一样，都是又疾又狠，不给方小七半分喘息之机。
方小七手中失了刀，无从抵挡，眼看就被砍成三截。（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