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如今信是很普遍了,短信、微信都是信,手指轻轻一点,千里外的人能瞬间收到。飞快的信,比起以前的信的确是方便了许多,但反而读不出以前的信里的那种味道来。那些期盼,那些情深,好像来得特别艰难。
我的老师十分鄙薄现在的微信。他说“信是从来如此的,写的人少,收的人少。”他还说“信要台启,要折成三折,字露在外面。”老师虽然有些拘泥于旧时代,但他终究是说出了现在人写信的状态。古时限于科技,一封信寄出去,鸿雁往来,便是数个月的等待。今天人们连数天的等待都忍耐不住,网络发达,乐于写信的人也越来越少。写信收信的人跟古时一般少有,信里面的感情倒是慢慢稀薄了。
旧时的信,最悲戚的是写信收信哪一方不在了。信还在途中,写信的人因病痛、因意外、因愁郁逝去,灵魂脱离了皮囊与万千俗念的羁绊,带着无尽思念与盼望附在薄薄一张纸上,随着信鸟飞越云霞,落在收信人手上。收信人拿出信,尚且不知道对方已然离去,急匆匆看着信上的文字,文字里的一点魂灵也静静看着他。收信人可能依稀感觉到了点什么,抬头望了望信鸟飞来的方向,竟忍不住落了两行泪。倘若收信的一方离去了,一封信跨过数个季节,找不到落脚的地方。文字里不可计量的深情没有了可寄托的地方,也没有了回返的路途,余下远方的一个人,还将那思念一点点倾入下一封信中。
不能往来的信于人是一种巨大的悲戚,那相对来说收到一封钱应是足以令人欢悦的了。可惜我与李清照一般,许久未曾收到信了,也没有写信的对象。我也未曾有过机会正式地去写一封信。正正经经地写信需要凝思与沉淀,自己的情感如何内蕴在一张薄纸内,是值得斟酌的事情。但如果能有机会去斟酌,于我看来,会是令人羡艳的一件事情。
从此而论,古人写信,是相当出众。白居易雪天邀友饮酒,一封信寥寥二十字“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的淡淡询问;李白写自荐信给刺史韩朝宗“十五学剑术,遍干诸侯;三十成文章,历抵卿相。虽长不满七尺,而心雄万夫。”,“必若接之以高宴,纵之以清谈,请日试万言,倚马可待。”,“而今君侯何惜阶前盈尺之地,不使白扬眉吐气、激昂青云耶?”吹牛皮也吹得文采斐然。信里饱含的真情实感或者笔墨飞扬,近于写作又真于写作。今天人人都能写信,写好一封信却不容易。太过抒情,脱离现实,一封信就显得滥情虚伪;限于形式,游于框框,又显得平平无物,感情匮乏,如干瘪虫壳,加上书信往来相比网络传输慢了许多,写信一事是越来越不受人待见,以至于今日信之一物常常只能见于课堂习作,往往空有形式而言之无物,品而无味,不免让人喟叹而戚戚。
写信读信的人少了,虽然是因为如今网络快捷,交流方便,但也许还是人们之间能说的话少了,能讲的感情淡了。通讯发达,可以利用的地方太多,利益交往就容易催生,如今甚至可以说频繁。我还没曾有过属于自己的信箱,电子邮箱倒是有了两三个。每天都能因为联系信息外泄而收到各种垃圾推销邮件,每次打开邮箱都是看也不看直接删除。我也曾经为发信的人感到悲哀,一辈子就写这些毫无营养,狗屁不是的信,也不知道自己其实跟发出去的信一般,是等待时间回收的产物。但我又不禁自嘲,自己不也没写过点什么于人于己有益的信件吗,也不过如此罢了。
古人驻足亭边,看春秋交替,鸿雁往来;今人落眼于邮箱微信,随手发送。古今殊异,书信陵迟,云中书难见,不知又能有多少人道一声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