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那年,我大学毕业,来到了非洲的西海岸,黄金海岸-加纳,在这大部分的13个月的时间里,自己是独处的,面对工作,面对生活,如果说人的一生总有一段日子是最深刻最难以忘却的,这13个月,不论将来自己身在何方,或者老态龙钟,都会感谢这段日子,那段艰难而静心的日子。
谨以此文献给过去的自己。
真红年代
Memorial Innocence
下午四点,吃过午饭,重新铺了床,躺着看电视,旁边书桌上的电脑传出的是班得瑞的专辑《春野》中的钢琴曲,那是我最喜欢的专辑之一。不知什么时候在床上翻了个身,抱着个枕头,睡着了…..
早上没有吃早饭,冰箱里实在没有什么可充饥的了,幸好肚子还没有饿的感觉,像往常一样锁了门,跟出租车司机讨价还价一番,上路了。
ACCRA还是萧条的厉害,这完全不是我们所愿意看到的景象,可出租车司机还是在抱怨,“look, so much traffic, that’s Accra’s problem”,我没有回答他的话,Carl在的时候说,这个首都想发展好一些应该用颗原子弹把它炸掉,我倒也同意他的看法,阿克拉的问题太多了,不能用原子弹炸掉那就在别处发展新城吧。按经验来说,行人总是讨厌开车的,开车的总是嫌行人挡住了他们的道路。而现在的情况是,不论任何情形之下,商人总是希望在这样摊位密集的shopping mall里,人越多越好。今天没有太多事情要做,却感觉口干舌燥,天依然很热,可今天却是干燥的厉害。昨天夜里被冻醒,也是以前没有过的情形,突然意识到应该是季节变换了的缘故吧,摸了摸嘴唇,已经干的快裂开了,恍然大悟:是Hamatan来了。这是酷热的季节,当然每天都热,只是现在更加干燥,听黑人说在Hamatan的季节里,不能在外面待太长时间,皮肤会受不了的,人体会出现脱水,而这个时候昼夜温差也很大。找到一个Café要了杯水,坐了下来。想到这突然的季节的变换,思绪也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真 红 年 代
(童年,是一条弯弯的小河,看不到汹涌的洪流,却要坚定的流向大海。)
家 园
小的时候,听母亲说我们一家人是住在部队里的院子里的,究竟什么原因我自己也模糊着,不过每当听到母亲提及住在部队的情形时总能感觉那是一段不错的回忆。后来就搬到了现在的家,其实也很容易理解,大伯家就在隔壁。那时候两家之间是隔着两个菜园,中间有一条小路,平时可以互相串门。关于那个时候家园的记忆不是很深,大概就是一个占院子一半的园子,菜园子里种着黄瓜、萝卜、青菜,外围是格状的尼龙网,整个院子是没有围墙的,都是简单的木制栅栏。大门外有一颗香椿树,记得父亲是爱吃香椿的,姐姐和我总觉得味道太怪,想把它给除掉,其实是我自己想把它给砍了。院子外面有一个池塘,在里面也养着鱼,池塘边满是青青的芦苇,在夏天,傍晚来临的时候,微风吹过,芦苇丛中总会有翠鸟的踪影,想起来那的确是很美的风景。
村子南部的分界线是一条入海河,河边是村子里仅有的狭长的一片庄稼,这片庄稼里零落的有些坟冢,靠近马路。我家的位置就在村子的最南部,马路的北面。而就在马路与住户之间也有狭长的一片树林,而这片树林延伸到我家前面的时候却是最浓密的。夏天的时候,总会跑到林子里玩耍,捉一些虫子,找一些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再挖一些自己都不知道用来做什么的洞,不过隐约记得在那些数不清的洞里,跟大伯家的小妹一起掩埋了一只捉来的后来又死掉的麻雀。
模糊的童年
大约在我三岁的时候,一天爷爷带着我去村子里买好吃的,究竟是什么好吃的当然就不知道了,不过那样的机会却是很少很少,回来的时候他把我放下就去不远的邻居家喝酒去了。当然这个我也不记得了,后来的情景是爷爷再也没有回来过,他去世了。应该也就是那个时候吧,我算是一个人了。当然也不是真的一个人,偶尔的时候几个小姨也会来我家,带我出去,让我穿女孩子的裙子,只是因为小时候的自己长得清秀。那种“不幸”着实对我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后来长大了走在村子里,人们见了我还会说还是像小时候一样秀气,可我总是感觉别扭。小时候的自己不爱说话,总是呆在家里,很少出门。上中学之前,所有的假期基本上都是在家里度过的,帮忙做家务活,打扫一下卫生,院子长出了草,就拿着锄子去除草,那些可都是我的活。那时候的年纪大概也就在7岁左右吧,没有朋友玩耍,也不知道去哪里玩耍,不过有一个女孩子,住在我家不远处,在星期天或放假的时候会到我家来玩,她也知道我不出门玩,所以经常会帮忙在家里做家务,打扫卫生,没事教我一些游戏,跳绳和石块之类的,那时候的游戏我现在都玩的很好,跳绳还是我的强项。我们都叫她小三,因为她在家里排行第三,至于她真正的名字是什么,也是五六年之后才知道的。而那时候,也许是因为长大的缘故吧,就淡忘了小时候玩耍的情景了,不过对我来说,那是值得回忆的童年片段之一。而其他的时间基本上就是一个人度过了,除了泥巴,就是小树林,实在是不怎么值得怀念的了。后来稍微有了几个不固定的小朋友后,我们就会走的远一些了,比如说河边的那片庄稼,其实也是近的很。麦子长大的时候我们会在麦地里捉迷藏,打滚,翻跟斗,因为那片庄稼从马路边延伸到河边是有个很大的坡度的,所有我们会从路边,延着麦田,一直滚到河边,想想那时候也真天真,说滚就滚了。另外一个地方应该是那个白桦林了,那是我最向往的地方。是在村子的西南角,在那里地势正好凹了下去,没有太多庄稼,是一片白桦林,高大挺拔,有很多鸟在那里筑巢。下面是青青的草地,总会有很大的蚱蜢,而每次偷偷过去玩的时候,都会忙半天去捉蚱蜢,当然也不免被弹到手指,捉到的蚱蜢自己会玩,玩腻了就会看看它哪条腿弹到我了,把它扯掉,想来也够残忍的,不过我烧过一只蚱蜢,人家说好吃,就像知了一样,可我还是吐了。白桦林的记忆是短暂的,很快,那里的树木就被阀掉了,白桦林的岁月也早早地一去不复返了。
父亲和母亲
很多时候,想把那部历史写下来,用来纪念,可今天想来却也不必,既然都是古老陈旧的历史了,就让它腐烂掉吧,就像父亲说的那样,就让它早点结束吧。
关于父亲,要是在书里,也算是一个很有争议的人物。父亲18岁从军,参加中越边境自卫反击战,后来负伤。离开村子的那一年,他是光荣的,带着大红花,面对全村的父老乡亲,离开了故乡,奔赴战场。多少年后回来的时候,却只有母亲一人在等待着他,想必这也就是人生常态吧,有得意之时,也会有低谷。父亲的一生,我是无力去描写,因为太过沉重。他做过生意,在参军负伤回来之后,失败了,记得那年我6岁,母亲带着我去了山东临沂,那那里见到了父亲。后来进了外贸,但为我放弃了,确切的说是放弃了所有的一切。再后来父亲在饭店做厨师,离家挺远。有空的时候母亲会骑着自行车带着我去看父亲,然后带一些东西回家。再后来父亲就在村子里做起了渔业活,算是安定了下来。记忆里,家里总是充满了酒气,哭声,还有东西破碎的声音,这样在我清晰的记忆里持续了18年之久,家庭的不幸福给自己留下了深深的心灵创伤,所欣慰的是伴随着我们的长大,懂事,家庭和睦了很多,也幸福了很多,母亲说这是回报。我也很难说清楚对父亲的感觉,上大学之前,我是恨他的,多半是母亲的缘故。现在的自己对他更多的是理解和宽容,他是一位伟大的父亲,而我,寄托了他所有的希望,只是曾经有那么一段日子,人总是会因为无法克服自己的局限而迷失自己,而给身边最爱的人带来痛苦和不堪回首的记忆。
小时候母亲开心的时候,总会在房间里摆个凉席,姐姐和我就坐在那里,听母亲讲故事,童话故事还有一些笑话,有些故事虽然讲了很多遍,可我们还是会缠着母亲给我们讲,还听得津津有味,兴致勃勃。母亲是个很宽容的人,坚如磐石,心里却很脆弱。母亲会告诉我们很多的道理,就算现实中我们没有看到的事情,她会说我们应该去努力做到,我想这对姐姐和我都造成了很深的影响吧。 母亲和父亲年轻时也算是青梅竹马了,母亲小时候住在上海,后来搬到了赣榆,因为舅老爷退休想回来。在他们很年轻的时候还发生了一件颇浪漫的事情:下了暴雨,有条小河被湮没了,母亲想过河却害怕河水太深,后来是父亲背着母亲过的河,也真的走到了一起。也就是那件事情为他们的将来打下了基础的吧,父亲后来参军了,而母亲也是等着父亲回来,然后白手起家。我想这些纯真的东西都是最最珍贵的,应该写下来,并永远记住。让我们忘记伤痛,回味美好。
两位姐姐
我有两个姐姐要比我大四五岁,小时候她们有自己的圈子,其实她们是觉得小时候的我太低俗,只知道玩泥巴,而且总会学电视里的武打明星,尽管那样我还是会被二姐欺负,她曾经一拳就让我的鼻子喷血了。关于我二姐,她是极其聪明的一个女孩子,从不挑食,在学校的时候也是很出名的,没人敢惹她,她的圈子很大,很多男孩子都怕她,还吃过她的拳头。二姐的过人之处不仅仅在于此,而是她的魅力,她是很受欢迎的那一类人,开明而擅于与人交流,小的时候总会觉得有二姐在,就会放心很多。二姐的学习也很好,我是不能跟她相比的,因为我的脑子愚笨,转不过弯来。她的嗓子也极好,画出来的画也非常漂亮,几个小姨家的妹妹,当然也包括我对她是嫉妒般的崇拜。可是,由于那时候家境贫寒,上完小学二姐就辍学了,我记得那段日子里她哭的很厉害,很厉害。因为那件事情,我从心底里觉得对不起她,虽然是现实所迫,可这么多年过去后想起来还是会忍不住涌出泪水。大姐小时候跟二姐恰恰相反,总是哭个不停,不听话,不吃东西,而且上学也不乖;人总是很奇怪,长大后大姐的性格很好很好,也从来没对我发过脾气,而且爱吃东西,只是有时候因为性格好,也会受很多的委屈,在我心中,大姐是很善良的,总是静静的听着我说话,问我一些事情,有时候她像是个天真的孩子,有时候她却又充满了悲情的色彩,那是我极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我们村子是一个渔村,很多户人家都有船,而且可以吸收很多的劳动力,妇女会织网,并打理家里的事情,男子就出海。我没有出过海,可我知道海是很危险的,每年村子里都会有船出事。两位姐姐辍学之后就在家里做一些渔业类的活儿,并给我提供了极大的帮助,似乎那时候供给我上学就是她们的生活的全部,也直到她们成家,有了自己的家庭,我也才感到宽慰很多。她们的爱情却又就像她们的性格一样,大姐是经一个邻居介绍去“看媒”的,也没有太多个人意见就答应了。二姐虽然是经人介绍,但却执意一个人去看,而地点就是在村外的那座入海河的大桥上,结果,她挺满意。生活从来都不是一帆风顺的,可我却希望她们能真的幸福,现在看着两个小外甥一天天长大,那么聪明伶俐,自己也觉得很幸福,很自豪。
一定要争气
童年,是一条弯弯的小河,看不到汹涌的洪流,却要坚定的流向大海。
小的时候上学,那时候从来都没期望自己会怎么样,用一个词来形容自己,那也就是“自卑”了,因为家境贫寒,什么都不会跟别人比,自己会穿最破的衣服,补丁也是最多的,多数的衣服也是从姐姐那里得到的做了些改动。记得上二年级的时候放学回家,脚上的鞋就让我出了很大的洋相,因为穿的太久,鞋底已经穿帮了,脚后跟露了出来,鞋底也掉了一大截。很多人都在问我的鞋怎么了,我满脸通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现在的自己确实很在乎自己的衣着,也许就是源于那件事吧)。小时候,想必自己的智商也是很低的,知道自己什么都不如别人,竟然也不知道去做点别的事情,比如说好好学习之类的。 事情也要追溯到前几年了,应该说在学前班的时候父亲已经知道向我施加压力了,我成绩一般,父亲不高兴,后来考了满分,父亲又没什么反应。这在当时让我很疑惑,为什么没有奖励? 后来的两年里成绩也可以说是相当凑合,母亲倒是经常给我讲故事,过去的事情,我虽然不懂,但却不喜欢故事的情节。如果说那时候自己蠢的话,我想所有的邻居都不会同意,因为我实在是很笨,像个呆子。
小学的时候有四件事情震撼了我的心灵,而这重要的四件事情几乎都是发生在小学二年级。
第一件事是一道数学题引起的。说到数学,实在是不值得一提,而小学二年级的那道数学题却让我无比自豪。有道题,全班的同学都不会,当然我就更不会了,所有学习好的都被问了一遍,没人会。老师也生气了,竟然没人会,僵了很久,我被点到了名,那时候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站了一会我说了几句话,后来的结果是我对了,而老师竟然当着全班的面说我是他们的老师,而一下课,我就被所有人包围了,投来的是羡慕的眼神,我喜欢那种感觉。那是我第一次觉得自己不再是一只丑小鸭,起码知道自己不太笨。
第二件事情,是一篇课文引起的。文章的名字就是《一定要争气》,写的是科学家童第周,贫寒出身,在昏黄的路灯下苦读,他的刻苦钻研改变了他的未来。说实话,至今我都不知道童第周是谁,我只是记得有那么几个字叫“一定要争气”。
第三件事情,是交学费引起的。二年级期中考试结束,全班的同学都交齐了学费,我是最后一个,但手中的钱还不足以交学费,其实就是那么几十块钱。我跟老师说家里困难,钱不够,班主任很不客气的说:那就凑齐了再来吧。后来我又趴在班主任办公室的窗户旁把钱递过去,说对不起钱不够,但我希望她能收下,她的表情告诉我她很不乐意,连头都不抬,这样让我急得要哭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后来二姐来了,她上五年级,跟老师说了句话,就走了,钱也就放在了桌子上。再后来怎么样了我就不知道了,老师也没提过那件事情。可我并不明白为什么人家会那样对我,仅仅是因为自己交不起学费?那件事情就这样永远在我心底扎下了根。
那个时候,家里穷,很多东西都不能买,想要什么,也不能开口要,会让人觉得这个孩子不懂事,自己也很自卑,有时候晚上会站到院子里看星星,会流眼泪,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这样,看着看着就会攥紧拳头,告诉自己有一天一定要改变这一切,绝对不能辜负所有人对自己的期望。有一首歌叫“夜空中最亮的星星”,小时候喜欢看星星,却不知道将来长大后能不能像这些星星一样发出光芒。
很多小孩子会懂事,但能有多懂事呢?小学时候的自己也只能自己的衣服自己洗,纽扣掉了自己补,煮个稀饭,洗个碗。在学习上我还是没有多大的突破,还是会羡慕别人,从来都没想过自己会有自己路,只是学一学,玩一玩的。三年级结束了,我得到了自己的第一张奖状。后来我知道,班主任的丈夫,是我爸的战友。不过我起码知道自己的名次在第五名。
再后来我就变得倔强而脆弱。我经常会跟别人打架,要么因为别人看不起我,要么因为别人骂我把“妈”字加上去。严重的一次,同学被我打得衣服都破了,班主任叫来了我父亲,后来我再打架就怎么都不让家人知道了,不论做什么时候都会不服气,都要跟别人斗一斗。另外印象深一点的就是家庭作业了,不做完家庭作业我从不吃饭,为此也跟家人发过脾气。说我脆弱,是因为在做班长的那段时间里,总会觉得很委屈,“脆弱”一词是四五年纪时的班主任“赐”的,我很讨厌她,因为她总是让我很难堪,总是会在暗地里讽刺我,因为那时候我是班长,说我有责任心,但不够狠心,镇不住全班同学。后来我就决定在人们面前要冷酷一点,想一想,她做的也对,这让我的成熟早了一步。
第四件事情,是偶然做了班长的事情,同样又是一节数学课,新的数学老师,说实话人长的不赖。普通的第一节数学课,可他却不讲课,指着新课本的封面,要我们描述一下里面的内容。大家都觉得很新奇,没有哪个老师会这么和蔼,我也是这么觉得,很多人在那里说着,声音也很大,他只说了一句话:你们说的多不对。就没有人说话了。说来也怪,这时候我就站了起来,大声的把大家的说法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就这样,那位老师在下课的时候问我可不可以喊一声“起立”,也就这样,在第二节课开始的时候班主任就宣布我为班长。从这件事情起码我也看到,机会是自己争取的,积极主动,才会有人看到你。
小学五年级的时候终于买了第一本新华字典,除了写上了自己的名字之外,我还写下了一句话,也就是这句话,拉开了我人生的序幕:恩,一定要争气。
那个夏天
童年,是一条弯弯的小河,看不到汹涌的洪流,却要坚定的流向大海。
小孩子在小的时候会去讨大人喜欢,因为那时候什么都不算,没有哪个小朋友会懂太多的事,只要让他们觉得光彩,大人就会觉得满意。如果你那时候没有讨到欢喜,那么很遗憾,长大后当你懂事了,你就再没有了机会,那种感觉是童年的专属。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父母表面上对我就不再操心,也许是因为他们已经把一些事情,一些期待当作理所当然,我不懂怎么讨人欢喜,只觉得只要不让他们不高兴就万事大吉了。
那年夏天,我小学毕业。
很喜欢夏天的雨水,因为那时候我终于可以去嬉耍,去钓鱼,去钓大大的龙虾。雷雨过后,总会看到天上的彩虹,空气依然湿润,下雨或雨后是我理所当然出去的时间,因为他们知道我要出去捉鱼,而晴好天气,我却足不出户,这是不允许的,这似乎成了一个惯例。我喜欢钓龙虾甚于钓鱼,因为在我发现龙虾似乎更容易捉到一点,而且钓鱼显得很小气,那么一点饵料,小小的鱼钩,太麻烦了,也不过瘾。钓龙虾就不一样了,要到潮湿而且够脏的地方去挖蚯蚓,然后穿针引线,把蚯蚓串到一根细线上,龙虾见了就会上钩,而且一次能钓好几斤。就是那年夏天,跟学校的一个同学在他家附近钓鱼,也钓龙虾,那天运气好,上来就钓到了一只黑鱼,没有用鱼钩,就是一串蚯蚓。准备去钓龙虾的,遇到一个同学,他家离的很远,而且也从不找我玩,他来了我倒很奇怪。他说马上就要上初一了,会学英语,人家都说男生不是学英语的料,咱们应该去上培训班。“培训班”这个词,我第一次听到,原来上学也是可以上培训班再去学校的。那也是我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不够聪明,什么都不懂,我说好,既然男生不容易学那就补吧。后来我们就去了,发现还真是有意思,可后来交了20天的30块钱就不去了,其实26个字母只会读到M,回去还是问大姐、二姐怎么读的。
人的确是可以用一些东西来弥补自己的不足的,意外的兴趣让我忘记了自己愚笨。上了初一,就显现出了对文科的极大兴趣,特别是英语。在当时的情况下是不容易的,不到一个学期,英语老师就让我在早读课的时候带全班领读课文和单词,而各科的成绩除了数学都名列榜首。那一年,我成了所有人注目的焦点,也有了更大的野心。
直到今天我都感谢那位同学,当年的那句话,给我带来了不小的变化。
天使与魔鬼
我想每个人都会有一个两个绰号的,我也不例外。进入村里的下口联中(被称为全县最败类的中学)之后,我就理发了,短短的头发,那时候邻居有两个比我大两岁的男孩子会跟我玩,一个叫大江,一个叫李明。他们比我幽默,,会开玩笑,而我则是当作是刺激一下,跟他们在一起让我觉得很有意思,因为我的发型,他们叫我二秃子,二秃子其实是很难听的,那时候电视里放的电视剧,有个丑男人就叫二秃子。他们会带我做一些坏事,比如说去河边的庄稼地里偷地瓜,然后挖洞烧着吃。或者在深秋的时候跑到河边把枯萎的野草烧着,然后大家在火堆里跳来跳去。说实话,我很喜欢。有一次他们说发现河边有个地方种着胡萝卜,我一听是胡萝卜,眼睛都直了,其实也说不上什么感觉,可能是因为物以稀为贵的缘故吧,感觉胡萝卜是很好吃的,拔了几棵在河边洗了洗,确实是很好吃的。吃完了三个人就冲着河大叫,也不知道叫的是什么,总之那就是12岁少年的癫狂。然后三个人就躺在河边的草地上,闭着眼睛,想吃完了再去偷哪一家。
他们会问我:二秃子,你以后想做什么?我说我要做一个团长,因为以前跟小三他们玩游戏的时候我就是团长他们说二秃子真没出息,要做就做司令,司令官最大。其实我那个时候还没想到做司令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团长骑着个大马挺有意思的,跑在前面冲锋陷阵的。大江和李明也常开我的玩笑说二秃子这样,二秃子那样的。他们是初二的学生,在我楼上,经常旷课。而我的第一次旷课,却与大江李明无关。前面说到我们村子是个渔村,有很多的渔船,很多男孩子学习不好,或者家庭困难都会辍学,回家出海,而女孩子则会去做工。二磊是和我同学五年的伙伴,小学毕业后他哭了,说他要回家出海,我们说你疯了吧。你才12岁,他说没办法,成绩不好,家人说还是去赚钱的好。我们都知道他是个很可爱的孩子,脸胖胖的,身体富态,看着就觉得很善良。于是他就去了,没想到那次竟然是一次永别。就是那天下午,下课的时候听到的噩耗:二磊家的船很小,夜里在海上漂着的时候由于船员的失误,没有报告渔轮靠近的消息,而他们全家人都在睡觉,不幸的是船被渔轮拦腰截断,包括船工在内,除了他的母亲之外,无一人幸免。没有谁会相信这件事情的发生,可却真真实实听到了村里人“送汤”的声音(当地的一种葬礼仪式)。于是全年级的男生集体旷课,跑到了村子南边的桥边上,在那里为他们鞠了三躬。我想那件事情是疯狂的,可想想看又有谁不会那么去做呢?回来之后女班长就告密了,然后我就狠狠的挨了班主任一个嘴巴子,就是因为我是副班长。这件事算是我的第一次叛逆,也同样标志着我与那个没人性的班主任的“恩怨”的展开。
女班长因为是女班长是因为她比较早熟,个子高,够傲慢,而班主任之所以选中她也是应该他自己够恶心。上数学课总是挑好看的女同学回答问题,让男生们着实忍受不住,更让人无法忍受的是上课的时候经常看到数学老师“大前门”上的湿润,我们就暗地里就他大色狼。后来大江和李明说他们初二的人已经跟他斗了很久了,要我们斗争到底。由于大色狼是住在学校的,所有我们每天晚上都会去砸他的玻璃,一个月他要换好几次,有几次他回家,在路上还被三年级的学生拦住痛扁。记得那年学校开会,表哥带着几十个辍学好几年的人跳进墙来追着大色狼打,而全校的老师和学生一个个都呆了,后来有人报警,人群才散去,可大色狼却失踪了,后来发现他是躲到了地下室里去了,出来后显得很镇静,可我却分明看到他的脸在抽搐。
后来我短暂的出名了一会,大色狼与我的恩怨算是告一段落。一天回家,大江说二秃子看不出来,有出息了。我兴奋的点了点头。李明在地上捡到了个破碎的眼睛片,我们忙抢着看,一个一个的试着,看着就是很清楚,不过稍微有点眼花。大江夺过镜片看了半天,然后转向我,说“二秃子再也不是二秃子了”,我没有理会他抢过镜片说,“我要是能戴眼镜多好”。大江说“你头发长长了”….
不久之后大江就下学了,同样是出海赚钱。而李明也转学了,去了一个好的学校。这时候二秃子真的不是二秃子了。
初一下学期也有了新的伙伴,也做一些疯狂的事情,比如在星期天的时候到校长家里偷了一只大公鸡,然后跳墙到坟地里挖洞,烧了,吃叫化鸡。另外一件事,就是跟一个同学,为了一个玩笑,大打出手,从教室打到操场,全校的人把我们围了一个大圈,没有人去劝,打了足足半个小时,后来累了,两人竟然像没事一样又在一起说笑,那一天,我们把所有人都搞蒙了,而那个人也成了我初中时代最好的朋友。
可总是好景不长,那些好朋友多数都在中学辍学,后来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而那位“战友”,后来则去了不同的高中,回家会一起玩,可高考结束后还是各奔东西,至今没有联系。
下口联中,在我上初二的时候就被宣布“倒闭”了,原因就在于学生低下的素质和恶劣的校风。初一毕业,我们证明了他们的选择是对的,把全校所有的玻璃都给砸了,把所有的试卷放到学校门口给烧了,这就是后来的二秃子和其他几位辍学人士干的。
而之后我们就都被迫到县三中去读书,在那里我们饱受“凌辱”,被称为是最没素质和教养的学生,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大色狼的存在,后来他分化了七、八班——也就是所有下口联中原来的学生所在的班级。而我们就正式开始了证明自己的旅程,带着各自的梦想,带着各自的叛逆,有人学乖,有人做”流氓”;而我不乖,也不流氓,只是眼神里透露着对流氓的不屑,对乖的鄙视。我既是天使又是魔鬼。
人在小的时候总是盼望着快点长大,可长大了之后却无法承受那份重负,于是,他们会叛逆,他们是幸福的,他们同样无路可退。父亲说的对“忍辱负重吧,要么读大学,要么也和别人一样出海”,我一直都知道那是对我的激励,那的确激励了我。
幸福的伤口
回忆过去从来都不是件轻松的事情,那些最纯真的回忆在下口联中倒闭之后正式结束。进入了初二,更多的是学习,也遇到过欣赏自己的老师,给过自己最最优厚的待遇,也遇到过铁血老师,给自己带来了很多的麻烦。我是一个不喜欢被拘束的人,长大了,要面对的事情太多,所有自己便不再轻松,没有那么多的话可以讲。成长的过程中,总会有坷跘,现实本无此般残酷,而是自己压垮了自己。
在三中的日子里,每天早上都要五点起床,风里来雨里去,那时候道路不好,下雨的时候会摔倒在泥里,然后到学校要不自在的待一天。那几年手却冻了,骑了两年的自行车,冬天没有保护好。吃了两年的方便面加鸡蛋,吃出了胃病,我想我能记住的应该只有那些幸福的关心吧,所有的都要删除掉,除了父亲给做的排骨汤,母亲熬的中草药。
高中短暂的三年对我来说却是漫长难熬的,我继续着自己数学上的白痴,这几乎毁了我的一生。毫无悬念的选了文科,很简单,兴趣而已。同样也是为了较劲,谁说男生这样不行,那个也不行的了。可就在这个时候,我的愚钝全部暴露了出来,这也让人煞费苦心,读书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考试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特别是当你不乐意去那么做的时候。高二的时候我病了,后来好了,可高三的时候又大病了一场,这次几乎到了无法维持的地步。每天都无法正常的吃饭,很多时候中午只能吃些高能量的饼干。不过还是会经常疼痛的难以忍受,要跑回宿舍吃药,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恢复的。而这时又是关键的时刻,没有谁会松下生活的弦线。在那个所谓的“二十人”的教室里,迷茫的看着窗外…..记得有场考试,自己没有能够坚持下来,后来在从办公室请假回来时,从楼梯上摔了下来,幸好抓住了下面的扶手。可这一切还是挡不住下面的发生,回到座位上时还是觉得无法呼吸,甚至昏厥。
高中毕业了,宿舍几个人和班主任合了影,神态各异,各有所思,各奔前程….
想想那时候也真无能。怎么都不能像二秃子一样潇洒,癫狂呢?
幸好走过之后,恍然大悟,原来我总是有那么坚实的后盾,我可以放心的去翱翔就像前面说的,现在本无此般残酷,只是成长的时候,自己会压垮了自己。
后 记
23年了,一路走来,回到家乡,早已没有了童年的景象,也没有了曾经的艰辛,母亲说会有回报。是啊,一家人还是幸福的围着桌子吃饭,互相倾诉着生活,父亲也终于可以深深的去笑,母亲的眉头也舒展开来,姐姐、姐夫一样是那么恩爱、幸福,外甥的身上也透露出每个人的影子,他们又是我们新的希望。
在成长的记忆里,无形之下,我们的固执超越了我们本身的极限。
后来,我又立志去做一名人民教师,那是这个世界上最崇高的职业,我会告诉我的学生,我曾经跟你们一样痴狂和叛逆,曾经也拥有梦想,却一直被压抑。然而只要我们仍然执着于梦想,总有一天它会在拐角处绽放。每个人去安心的走自己的路……
现在,所有的东西似乎离我都很遥远,黑人说在Hamatan的季节里,你可以看的很远很远,很清晰。我想我是喜欢这句话的:看的很远、很清晰。我已经看到了,看到了那年夏天和外甥起航玩耍的情景。那里曾经是一片充满希望的田野,我年少时曾在那里翻滚,弄得满身青泥,然后傻笑。如今那里是现代的港口,停泊了一艘艘渔船。而就在船的旁边,我画了一个圈,外甥和我在里面,互相追逐着,幸福地欢笑着…….
我的生命,同样也是一条弯弯的小河,生来就没有汹涌的洪流,却也将要坚定的流向大海。
写于2008年12月
黄金海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