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南国的雪景是多种风情的温柔,虽说是洁白的不可方物。她是寒冷里的冷艳仙子,她百花凋零后的另一种重生。那种呼之欲出的气息,在人们第一眼看上去的时候,就已经在心里作下最深的烙印。总有一种期盼,在这片雪里诞生,那些脚印是蕴含了期盼里的初衷。
曾经看过一篇小说《长眠在南国的公主》,它是我看过的最好的关于雪的比喻,一个美丽的公主始终在沉睡,而唤醒她最好的方式,便是这飘渺如镜的雪景。我是一个对于自然之美无法抗拒的人,特别是这个文字中描述过的雪。
站在自家的阳台上,便能一览这望关村在冬季里的霜花风景。
这是一个许久有人,未曾用过的阳台,脚边还有扎在雪层里的铁丝,透着明亮的锈红色,可以看到一股股铁丝上竖立的雪粒。靠着外面的是横在水泥柱的楠竹,与这边的铁丝环绕着一个长方形,铁丝上还有一些枯黄的枝枝蔓蔓。
当年这是一个葡萄架,在葡萄还没成熟的时候,我和齐熙,总喜欢来把葡萄摘了吃。青色圆润的果子,一咬一口牙的酸,好似那个时候没有太酸的概念,吃完还想吃,但现在是摆在眼前的葡萄,都不见得会去吃一颗。然后,在夏夜的时候,我和齐熙,还有田俊,都是躺在这个葡萄架下的一块木板上盛凉,而爷爷的油蒲扇总是扇个不停,虽说每天都会点一盘蚊香,每晚还是被蚊子叮几口,但还是喜欢在那里避凉。后来,俊哥一家搬到了渔北市,他再也就没回来和我们那样过过。这里的一些铁丝盘绕的架子,就成了我妈种下丝瓜和苦瓜的好位置。
看向远处,可以看到门前的大湖,波光粼粼。
阳台上的雪已在这个初阳出生的时候,开始渐渐消融于这块土地。带着这股凉气困死在土壤之下的虫卵,来年可以让土地更加地肥沃。瑞雪兆丰年,话说就是这个理儿。
“哥哥——”身后传来齐熙的声音,“我先回家了。帮我爸贴对联去了。等会儿,我就和他们一起过来。”
“恩,过会儿,早点过来。”我转身跟她说道。
“景儿——下来帮你爸贴对联。”我妈接着她的话,对我说道。昨晚睡的迟,早上起来有些困,我爬到家里的阳台上去吹吹风,清醒一下。
“好嘞!”我立即抽身下去,边走边说道。“面糊,和好了吗?”
“刚刚齐熙帮我弄的,她分了一半,拿过去,这里还有一半儿呢?贴一副对联,足够了。”她看见我后,单手把一碗面糊,递给我,笑着说道。虽然家里买的有胶水,但传统的是要去用面粉打糊儿,然后,用刷子涂抹在纸张背面,再贴到门沿两边。这样要比胶水粘的更加坚固,而且是好看。
“过来帮我看着梯子,咱俩先把对联贴了。”我爸从里屋走出来,肩上扛着一个长梯子,说道。
“恩。”我点点头,连忙去柜子里拿出买好的对联,然后,铺在大方桌上。
我站在下面看着,指导他的手拿着对联摆弄着方向,这个对联讲究的是两边对齐。在把这个瓷碗的面糊儿用了四分之三的时候,对联终于是全部齐整的贴上门沿。
“念念——”他把梯子搬到一边儿,嘴里念叨着。
“上联是‘人和家顺百事兴’,下联是‘富贵平安福满堂’”我望着红色纸张下的楷体字,朗朗道。
“横批是‘喜迎新春’”我爸接着读道。
“你们这么快就把对联贴好了?那我回来能做什么呢?”门前路口边走来两人,小叔和许岚,他看到门前的对联,打趣地说道。
“今年是把您给忘了,呵呵。那不是因为今年有小婶了吗?我才没有非得让你昨天回来。哪能还要您来和我坐这个啊?”我解释一句,然后看着他说道。以前每年的贴对联,都是我和他一起完成的。而今年就特殊在这里,我们就商量着先把对联给贴好了,免得他回来还麻烦,让他多陪一下小婶。
“我知道。”他走到门前,看着对联说道。
“大家有心了。我和他也是昨晚准备回来的,只是在我家那边先去给我爸妈辞年,耽误了时间。”许岚眼带笑意,看了我一下,然后,对我爸说道。
“能来就是好事!没什么耽误不耽误的?”我爸把桌子搬离大门,让出一条道,对他俩说道。“宏远,带小岚进屋说话!外面冷的很。”
“恩。”小叔一回头,便拉着她的手,走进屋里。“我把包放下就来帮忙挂灯笼。”
“好!等您来帮忙!”我答道。心里默想着,这小叔和她的事儿,应该是成了吧。
“田景,赶紧去给你小叔和小婶沏茶。站在这里干嘛?”我爸一看我杵在这里,连忙说道。
“哦——我马上去!”我一回过神儿,快步走进屋里。
“这是我和他在超市买的一些新鲜的蔬菜,过年的油腻太多,大家吃点蔬菜挺好的。”我刚拿着杯子,放了茶叶去厨房的开水瓶倒水,就听到许岚和我妈正在讲话。
“你们有心了。还这么客气买菜干嘛?家里什么都有。”我妈打开袋子,边拿东西,边说道。
“这些蔬菜家里应该没有。这是反季节蔬菜。过年这几天,老家这边不好买这些菜。再则说了,我第一次过来吃团年饭,总不能什么也不带吧!”许岚也想跟她帮忙,却被她阻止了,许岚只好坐在椅子上,跟我妈说道。
“你把你自己带过来就大好事儿!他,宏远,总归是要成个家才像个样子。有了你,他以后就好多了。”我妈赞许道。
“小婶儿——喝茶。”我把泡好的一杯,双手递给她,对她说道。
“放那儿。你去忙你的。不用这么客气。”她一看,站起来接过,放在旁边的桌面上,说道。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他给你倒茶是应该的。你是他的长辈嘛!”我妈抬头看了我一眼,说道。
“就说是一家人嘛!不用这么客气的。”许岚连忙回应道。
“没事儿。我给小叔端过去了。”我轻声道。
二
烤火的屋子里温度早已升起来,刚在外面忙碌的自己,还有一点的汗热。
“爹——我和小岚回来了。不过在这边吃过团年饭,晚上去那边吃晚饭。”我把泡好的茶端给小叔,然后,听见他跟爷爷说道。
“这么着急啊?”我一听,随口问了一句。
“等你快成家立业的时候,就会体会到啦!”爷爷听见我问的,然后,望着我说道。
“他肯定比我要早。”小叔转身拍拍我的肩膀,说道。
“你呀!——要是当年不在外面瞎玩,孩子早就在上学。你看这村子里,跟你同岁的还有几个是单身汉啊?孩子哪个不是在上学?希望你和她这次能够成了吧,我这份儿心,算就是心安了。你妈当年最担心的就是你,还真是你。看看——到现在还是一个人,你撒时候能够结婚呢?”爷爷一看,抿一口杯子里的茶,拍拍腿上的裤子,感叹里带着忧心的说道。
“额——”小叔一语停顿,没想到爷爷一见面就这么感慨,有些尴尬。
“小叔,我觉得这个小婶,人挺好的,心也细。”我看着他的样子,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
“其实——我跟她已经把证儿领了。”小叔吸一口气,也抿了一口我泡好的茶,认真地说道。
“牛——”我竖起两个大拇指,赞叹加恭喜的说道。
“什么?——你说什么?”爷爷开始没注意,一细听,猛然从长椅上坐起来,面带惊讶,问道。“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跟她已经到民政局把结婚证领了。”小叔对着爷爷,再说了一遍。
“好!——好!——好!”爷爷的手有些抖,嘴唇上下波动,却不知道说什么,但连说三个“好”字。
声音一下子穿过这个屋子,使得我妈和许岚也走过来,还在询问着发生了什么。
“爹——别一见宏远就说他,他在外面也不容易。”我妈见爷爷身体有些颤动,以为他是生气的表现,连忙劝慰道。
“妈——你弄错了。爷爷是高兴的。你还不知道吧!小叔和小婶已经去民政局拿证了。”我解释道。
“真的啊!”她有点不敢相信,她看看小叔,然后看看许岚。这么多年都是听到消息,见到人,然后,就没有了后话。今天突然听到他们已经领证了,的确打心底有些不敢相信。“这大好事儿!我说今天早上怎么又喜鹊在门口叫呢?原来有喜事儿要进门了!”
“我们原本想等会在吃饭的时候,跟大家宣布的。只是刚刚——爹他问起了,我就说了。”小叔站到许岚的身边,跟我们说道。
“出什么事儿?屋里刚刚声音好大啊!”我爸从外面进来,走到烤火的屋子门口,连忙问道。
我像倒豆子般,把刚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又说了一遍。
“这是好事!”他听完点点头,然后说道。“等大哥等会回来了,他听到也会高兴不少啊。”
听到这里,大家脸色不由一沉,许岚忙问道了几句,我随意答了几句,没有把昨晚的事情原本告诉她。她也没有做过多的疑问。倒是爷爷,被小叔的这个消息给呛住了,然后,一阵的咳嗽,弄得我还特意给他倒了一杯温水,这才好多了。外面的灯笼只好是我爸出去挂好了,爷爷现在是拉着小叔的手,想跟他好好聊聊。
“仁莲,咱们家有个三四年没办酒席了吧?”我爸坐在炉火边,对我妈说道。
“可不是吗?还是景儿考大学办酒席了呢”我妈略想一下,说道。
“老幺你这个人生大事儿,怎么也得在家弄几桌?——你说是吧?”他点点头,缓缓对小叔说道。
“这事儿!过完年再说——过完年再说。”爷爷喉咙好了一点,慢慢说道。
“对,过完年。咱们在细细的筹划一番。”我爸略作思索,说道。
“小岚——”小叔像是决定做什么似的,对旁边的许岚,望着她的眼睛,认真的说道。
“没事儿!说吧——”她仿佛也知道他想说什么,微微一笑,然后,默许道。
我们都一下子默然,不知道说什么,只是不知道他到底要说什么。我觉得自己在他那个做决定的样子的情景下,都能细细听见自己脉搏跳动的声音。而且,在场的这个感觉,我想,不只是我一个人能够感受到。
“她肚子里有我两个月的孩子了。”他镇定的说道。
“这——这——咳咳——”爷爷再一次被消息呛住了,我连忙起来给他揉胸拍背。
“这是天大的喜事儿啊!”我妈有些激动,抓着我爸的手,高兴的说道。
“知道!——知道!”我爸也是处于惊喜当中,梗着脑袋,回道。
“小叔,你这消息太吓人了。差点把爷爷给惊喜的呛晕过去。”我见爷爷好了些,我笑着说道。
“这——我——这我哪里知道啊?”小叔有些无奈的表情,他看一眼许岚,许岚也是低头不语,他前言不搭后语的说道。
“不——碍事!不碍事!”爷爷喝了一口水,还有些轻微咳嗽,说道。
“开玩笑的啦!”我扶着爷爷坐好,自己也坐好自己的位子,说道。
“哎呀——这田景终于也有个弟弟了。”我妈也喜乐的说道。
“难道就不能是妹妹吗?”我想一下,疑惑道。
“这个——”她也被我问的一愣。
“砰——砰”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声鞭炮和震天雷的声音,这是今天吃团年饭的仪式。
“那——那你们俩先在这儿坐着,烤会儿火。宏志,跟我帮忙去!我们也早点做。”我妈一听,马上想起来厨房里的事情,拉了一下我爸的衣角,说道。
“嫂子——我去给你帮忙吧!”许岚也站起来,连忙对我妈说道。
“你坐会儿,哪能让你来下厨房呢?这年头,可不是我当年怀孕的时候,没什么太大的注意,现在你可得好好保养!”她轻轻拍拍她的肚子,一脸严肃地说道。
“你坐会儿!坐会儿!”爷爷眼睛里已经噙着泪花,没有流下来,我知道这才叫喜极而泣。这是他的最小的儿子,这也是他最小的孙子。他早已给他,或者她,起好了名字,男孩儿叫田君,女孩儿叫田婧。今天是大年三十,却是比往年的家里多一个女人。但也就是因为这个女人,这个家里就好像找到了新的出路一般,大家都是其乐融融。
我在心里猜想,这可能就是亲人间的那种希望之意。一个家庭从诞生那一天开始,它必有它开枝散叶的那些人带来新的希望。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一个家庭由三个人演变成几十个人的希望。
在半年前,我们失去了最大的一个荣耀,也是我们整个家族都认为最大的一个希望——田俊。但在半年后的今天,由一个才诞生两个多月的婴儿开始,这个笼罩在家族里半年的阴霾,貌似一下子消失的干干净净。而这种阴霾消失主要的来源,便是我看见爷爷的那一张又焕发精神的脸庞。
此时,烤火的屋子是温暖无比。
人和人之间都有一个热乎乎的感应,这个感应是秘而不宣的。它让我觉得,我对这个家庭又一次看到了真正摆脱过去的新希望。
它的来源,就是我的堂弟——田君,或者我的堂妹——田婧。
三
正午的阳光,些许温和。雪化了一半儿,树林杂草都从雪里开始冒尖儿。这春节的气息,早已弥漫在这望关村的空气里,使劲儿一吸,都能闻到空气里的硫磺味道。附近的地方,不时传来各种声响,而且是一个接着一个。在我们把所有的菜,都端上了大圆桌后,就看见我爸拿着一刀黄纸,放在桌下下面,然后,点燃。
“三代的亡人,八方的公主。田家孝敬你们了,都过来吃饭吧!”爷爷捋捋胡子,轻咳一声,当着大家的面,在厅堂的中间,高喊道。
“噼里——啪啦”我听见他一说完,然后,大拇指一动,打火机“噌”的一团火焰腾起来,往已经铺好的团年鞭的引线一沾,“嗤——嗤”,随之,每个鞭炮爆炸起来,发出一串串声响。而我早已一个箭步,窜到门边齐熙的身边,害怕一个鞭炮炸到自己的身上。
“你小心炸到身上,快到屋里去!”我捂着耳朵,对齐熙喊道。
“你说什么?——”这爆炸声几乎没有停下来,她没有听清楚我说的话,便把分贝提高一点,朝我也喊道。
“我说——进去啦!”我一把揪住她的手,拍开她的耳朵,大声对她说道。
“哦——好!!!”她急忙点点头,随我进门。
我一回头,连把大门关上,只听见外面的声响是炸个不停。
但也就是几分钟的事情,外面的声响就逐渐慢慢消失,虽有一些传来,但那显然已不是我们自己家的声响了。
“我摸摸——看看有没有吃过!”我们都站在这边,看着桌子上这些碗上搁着一双筷子,碗里有一点热饭,冒着热气,但没有人去动筷子。而爷爷一招手,说可以了。齐熙率先走过去,把一个碗端起来,手伸到碗里,然后对我说道。
“恩。的确是有人吃过咯!!”我看着她伸出的手指,指尖上有些水汽湿润,说道。
这是一个农村传统的神圣仪式,我不知道全中国是否是这样,但我相信在各个地方都会有不同方式来祭奠这些死去的家族成员,无论这些人一生的成败,英雄或狗熊,死后也不过是一抔黄土。但他们最想念的,莫过于是在这往后的日子里,家族的延续里还有人记得他们,那就可以让他们的在天之灵得到抚慰了。爷爷烧纸,那是让他们看清回家的路,隔着筷子的碗里饭不再冒热气,就说明他们已经来过,并且是安心的离去,这才轮到我们这些后人来吃饭。这是一种对于人性的感恩,在某种意义上,与西方人吃饭前的“感谢上帝”的做法是如出一辙。只不过,我们感恩的是我们的祖辈而已。没有他们就没有这个家族,祭祀的人们也是渴望得到先祖的保佑,来年可以风调雨顺,五谷丰登。这里还有一个细节——未满十八岁的孩子才可以摸。虽然,饭碗放在桌子上,这个热饭的温度使得碗底里有了汽水,这是一个简单的物理现象。肯定不是什么先人来吃过饭的鬼魂之说。但这就是中国人的特殊性,这些你可以用科学技术来证明,但这里蕴含的感情却是证明不了。
“呵呵。那他们肯定会保佑我考上大学的。”齐熙一笑,眉飞色舞地说道。
“咳咳——你别画十字,应该双手合十的祈祷,并且赶明儿去多他们烧点纸,点几柱香。”我看见她说着话,右手却是在胸口画着基督教的十字,毫不犹豫地打断她,提醒道。
“额——”她反应过来,“这个没问题。”
“大家都坐下吃饭啦!别站着了。”爷爷首先发话,说道。
“对——大家坐下吃吧!”我妈接着话,也说道。
“您坐这里。”我把爷爷扶到正堂的圆桌上方,说道。这个位置只有家里辈分最高的人才能坐,他是当之无愧的人,也是唯一的一个。
“坐哪里都是一样的?”他坐下,缓缓道。
“您坐就是啦!我就坐您旁边。”我一看旁边的一个位置是空的,它旁边是齐熙的位置,便顺势坐下,说道。
“哎呀——这田景是长大了。这么懂事啊!”小姑父坐在齐熙旁边,看着我说道。他是上午和齐熙一块儿过来的,他是长年在外跑生意,也是最近几天才回家的。
“哪有!——哪有!这些是应该的。”我连忙说道。
“他是长大了——都成大人了。”大伯也在对面坐下,夸了一句。他和大妈,在齐熙他们一家前脚进门,后脚就进门了。大家都没有去提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今天是大年三十,不能扫大家的兴致,在这一点上,每个人都是在心里设一个底线。大伯也不知道带她回去,说过了什么,她来的时候,也没有昨晚那种热一句冷一句的做派。只是小姑和她的搭话并不多,而齐熙是一看她来了,便跑进厨房给我妈帮忙去,等她到厨房,齐熙就到其他的地方。很明显,她不想和大妈处在一个地方。但现在,这是今天唯一的一次,在团年饭上,这是如何也逃脱不了的。但她还在坐在离她很远的斜对方,这两个人彼此是心照不宣。
“懂事了!懂事了!”爷爷喜笑颜开的拍拍我的肩膀,说道。
“来来!!!大家举杯,咱们碰一下!!这个!!新年快乐!!”小叔看大家的杯子里都倒满了饮料或酒,站起来举着杯子,对大家说道。
“好!!”
“干杯——”
“cheers!!”
大家是齐心一笑,举着杯子便碰在一起。
“新年快乐!!!”大家齐声说道。
诸多菜香和口味是环绕在我的嘴巴里,这顿饭菜虽说在平常也能够吃到。但现在吃吃喝喝的感觉却是非常的有滋有味。在饮料喝到一半,爷爷那一盅酒喝过三席后,他的脸色也略显微红,夹一片儿凉拌猪头肉,放在嘴里嚼了几下,抬手拿起酒杯,眯眼喝了一口,然后,放下酒杯,说道:这么多年,这个家终于又是热闹起来了。但今天最让我高兴的不是今年的春节聚集了这么多人,而是我的幺媳妇儿终于又着落了。还有,就是——我最小的孙子也有了。”
他的话语一出,宴席上的我们都安静了不少,静静听他说道。而当他说道许岚已成为田家的媳妇儿,还有她已经怀孕的时候。这个话语犹如一个炸弹,一下子在大家的心里掀起惊涛骇浪。然后,不由自主的看向许岚,小叔也理理嗓子,说道:“我和小岚已经领证了。她现在是两个月的身孕。”这个消息,在我们先前知道的人当中还好,在大伯和小姑他们一家,这五个人脸上真是精彩。齐熙先是一呆,然后,笑嘻嘻地对小叔直喊道:小舅!!喜糖!喜糖!!——”
小姑和小姑父都是听的喜不自胜,对于这个消息是很愿意听到。
“宏远——你可总算真正成家了,这多年可是耽误了不少时间啊!”小姑父举着杯子喝了一口啤酒,笑着说道。
“说哪里话!!男到三十一枝花。这也没过几年嘛!!!”小姑一皱眉,把小姑父瞪了一眼,解释道。
“对!!!——对!”他连忙接着答道,并且是举杯表示恭喜。
再说大伯他们两个人,他们也是一呆,然后,大伯便也舒心的点点头,缓缓道:“你也该找个伴儿了!省得这哥哥姐姐们给你着急这么多年。”但是,大妈仿佛是被这个消息扎破了心房一般,她那脸色在听到的一瞬,阴晴不定的表情一闪而过,然后,怡然自若地笑着说了一句不痛不痒的话语:“喜事!!这是喜事!!”但我也没有太多的在意,因为这个消息的出现,使得这个团年饭进行到高潮。每个人脸上都是洋溢着欣喜的表情,这是这么多年来,我个人觉得,田家里最为热闹的一次吃团年饭。
在这个饭后,大家的话题里都是围绕着许岚肚里的孩子。
大家都是出谋划策的来想给他们俩在老家操办一个盛大的婚礼。虽然在渔北市也需要去举办一个宴会,那肯定是在酒店里,这是在农村办酒席,必定需要很多的想法和设定。
四
在温度始终是温暖让人觉得,这是一个暖冬,对于窗外未化完的雪花视而不见的屋子。一块干枯的柴禾放进炉子中,直听到“嗤——嗤”的声音一响,火焰就是燃起来。这屋里的温度再次稳定在刚刚升起的度数上,甚至还有往上升高的趋势。
两个小时过后,一切在之前喧闹的声音都开始回归于平静。爷爷喝过酒后,便是回房间躺下了。而之前在这边讨论最多的是我妈,小姑,小姑父,甚至于平时说话很少的我爸也参与进去了。
在一个小时前,也就吃过团年饭不到一个小时的时候,大伯便提前开车送大妈回去了。虽然大家都以为是因为昨晚的事情,但他却说了一个令我们大家觉得意外的理由——田俊生前的女友——胡果果,今天早上打电话过来,说是明早来跟他们俩拜年。因为之前大伯家根本没有买什么过年的肉和菜,没有想到她会来拜年。现在是回去重新去超市买点新鲜的菜,免得明天胡果果来拜年,没有好的东西招待。我们只好恭送他们俩,虽说知道大妈肯定不会去小姑家,毕竟昨晚的事情,那样撕破脸的争吵,没有一些时间,这是解开不了的。
“小岚——我们走吧!!”小叔去爷爷房里说了一声,回到这烤火的屋子,对她说道。
“恩。大嫂,真是麻烦你们了!!什么忙也没给你们帮到啊!”她一听,带着歉意对我妈说道。
“这是哪里话?你明儿还得回来拜年不是?呵呵——”我妈立即说了一句。
“你开车慢点啊!!她可是有孩子的人啊!”小姑看了许岚的肚子一眼,对小叔叮嘱道。
“我会注意的。”小叔点点头,回应道。
“那——我们就先过去了。田景,齐熙。你们好好玩!!!明天见咯!!”她微微一笑,对我和齐熙说道。
“外面有雪。你们就别送了。我会小心开车的。”小叔一看我们准备送他们俩,忙着对我们说道。
“那好吧!!路上慢点儿!!”小姑见状,轻声说道。
在这逐渐减少的屋子里,这里的温度也被离去的人带去不少。只剩下水壶口的白气一直冒着,再就是炉子里的火焰在燃烧着柴禾发出的声响。
“齐熙——我们去买烟花呗!!”屋子里就剩我和她了,她正看着电视机里的播报。电视机里正在直播着一些外出打工的人,今天要跨越半个中国赶回家吃团年饭的一路状况。
“额——我差点忘记了!!”她猛然一拍自己的椅子,转过来,对我说道。
“那走吧!!咱们现在就去集口。”我看看手机的时间,还只是下午三点多,对她说道。
“好!!!”她舒眉展眼一笑,立即用遥控器关电视,然后,点头说道。
还有不到五个小时就是2012年的春节联欢晚会。不说我这块小小的地方,大家都在为一个团圆而努力,整个神州大地此时也是笼罩在这个春节气氛里,我想,无论是回家的,还是正在回家路上的人,甚至因为各种原因不能够回家的人,只要心里有这个家的模样,那么,他也就是幸福的。
等我和她兴高采烈地回来时,我爸他们早已到小姑家里去帮忙了。爷爷还在房里睡着,我们俩没有打扰。她抱着烟花,我提着一些炮仗,在我家喝了一口水,便直奔她家去了。
雪早已渗透进了这片土地,空气里也清冷不少。下雪不冷,化雪冷。
今晚还有一次团年,虽然离的不远,貌似没有这么两家跑的必要。我以前也这样的问过我妈,她说,“团年饭在哪家吃过,那这家才算真正的是过年了。知道吗?”当时她把“真正”二字咬的很重,我至今都记得。这真正的团年饭,是和亲人一起吃才算过年。那边,小叔和小婶也是在那个家吃,大伯和大妈已在中午吃过,而“真正”二字的含义——我觉得这就是一个对亲情的稳固,不让一丝流露于他人面前。
对于亲情,在这个过去的半年,增长的见识不是一星半点。
活着的人,是一个情感的载体,而死去的人,却成了所有情感的聚集之身。痛的,苦的,想念的,恨的·····诸如此类的情感分子,都是在对一种感情的表达。至于,这人的生和死,其实这意义是说不清的——俊哥的生,造成了大伯他们再也没有以前的关切老家的一切,而他的死,却是成就他们再次聚首的最大缘由。
这世间太多不可说清楚的事情,就像这件。
不可言,却成了人生里最不可忘记的一件事情。
“我突然浑身战栗,泪流个不停,已经铁硬的心中,又充满温情;仍然拥有的,仿佛从眼前远遁,已经逝去的,又变得栩栩如生。”——《浮士德》
如此之言,不禁地觉得这生活就是如此。远去的却是拥有的,却又在一瞬间,觉得这逝去的,变得如此真实。
五
门前的湖水荡漾,已然到了傍晚的时光,竟然还能听见这波浪滚动的声音。
也许是雪化了之后造成的原因,各处的雪水在缓缓流入大湖里。
我们都在小姑家里积极的参与晚上的这家团年饭。而在过年的时间内,菜肴的油腻是不惹人喜欢的,反而一些清炒的蔬菜成了桌子的香馍馍。爷爷听到我们这样的评价,只是感慨——在我那个年头,过年就叫打牙祭,一年一次。你们现在生活幸福啊!天天都可以打牙祭!过年也就是一个形式了。
当然,这个晚上,还有一个重大的一项活动——看春晚。
可能是多年的习惯,从记忆里的黑白电视机到现在的彩色电视机,每年到今晚CCTV都有一个春节联欢晚会。今年是蛇年春晚,在集口买烟花的路上,我和齐熙还在一起想一堆关于今年蛇年的成语,但没造出什么好的新年祝福语,像“祝你人生如金蛇狂舞般精彩!”这个就算最好了。按那小丫头的说法,“祝你生活不要画蛇添足,做人不要蛇蝎心肠,做事不要虎头蛇尾,当然,最好是能够人心不足蛇吞象。”这一条也是我觉得没有丝毫主观上没有褒贬之意的一个造句。
在我家吃过午饭后,几乎都没怎么运动,除了我和齐熙去了一趟集口买烟花。所以,大家一致决定,晚餐就简单的吃点小菜就可以了,重点是包饺子。
电视机上的主持人已在开始播放一些现场的画面和一些节目的制作花絮。白天里直播一天的“千里回家大团圆”也告上帷幕,但齐熙在看过之后,弱弱问了我一句,“哥哥——那你说这一路跟随的记者们,怎么回家去团圆呢?”
“职业的特殊性,他们也没办法。不过,他们今天应该是三倍工资,不回家过年应该还有丰厚的福利吧!”我听完她的疑问,按着我的理解,解释道。我和她坐在她家后院的房间里,这间房子有一个茶几,没有我们家那样的火炉,但是有一个用电的起暖器。小姑父常年在外,而齐熙也在上学,偶尔回来一次,小姑一个人在家也没有必要像我们家打造一个来避寒过冬。一个人的温暖,它的需求很少。
“哇——三倍——这个,我以后就去当这样的记者。那样就可以不回来过年咯!”她一听,眼睛一亮,感兴趣地说道。
“你敢不回来!你要不回来过年,我拽你,也把你拽回来。”我作势发狠地对她说道。
“过年嘛!——哎呀!现在好没意思的!吃完火锅就睡,睡醒再吃火锅,吃完火锅再睡。这一段时间,我都快成一头懒猪了。”她摆摆手,不在意的我说的话,感叹道。
“齐熙——”我突然镇定的说道。
“干嘛?——”她一愣,说道。
“我觉得你答对了一件事,你已经成了一头懒猪。我说你怎么穿这个衣服呢?原来是这样啊!”我用手指点点她身上的那件有麦兜头像的衣服,一脸非常理解的样子,说道。
“额——”她意料不到我会这么说。
“呵呵——”我微笑道。“不要再穿这么幼稚的衣服了。”
“哼——就穿了。怎么样啊?”她瞪我一眼,嘴唇微翘,有点凶的样子,说道。
“好吧!随你——我可没说自己成懒猪了。”我一仰手,双手护住脑袋,靠着墙壁,说道。
“我要是成了懒猪。你就是懒猪的哥哥,就是大懒猪。”她恶狠狠地说道。
“额——”我一语堵在口中,还真是自己作茧自缚,说不出口了。
“麦兜有一个经典梦想——我的志愿是做一个校长,每天,收集了学生的学费之后,就去吃火锅,今天吃麻辣火锅,明天吃酸菜鱼火锅,后天吃猪骨头火锅。所以呢,你这算是在实践它的梦想啊!可以理解!可以理解!”我转念一想,连忙说道。
“哈哈——哥哥,你还知道这个啊!”她一听,立即掩口笑道。
“这是什么话?我还是一个正常的人。肯定看过啦!不过,齐熙,你是终于找到生命的真谛了!这是麦兜的终极梦想啊!”我解释一句,然后,夸奖她道。
“切——哪有这么夸张啊?”她撇撇嘴,说道。
“好啦!你们俩就别在这斗嘴啦!赶紧来帮忙包饺子!’我妈从屋外端来一个盘子,盘子上有一碗还冒着热气的馅儿,说道。
“好呀!我来帮忙!!”齐熙一瞧,双手一搓,眉欢眼笑地说道。
“洗手!——洗手!”我一把抓住她的手,拽着她出去洗手,说道。
“拉着我干嘛!我肯定会先去洗手的。”她急忙说道。
“我不拉着你,刚刚你的手,你就直接抓到饺子皮了!”我一边开水龙头,一边说道。
“好吧!我先洗——我要坐一个好位置看春晚。”她一听我妈和小姑已经开始在说话,肯定是已经在开始包了,有些着急,说道。
“行!——赶紧!——”我让开身子,她立即到水龙口使劲搓着手。
“好了!”她甩甩手上的水,“哥哥——把干毛巾递给我!”她语气里带着一股笑意,叫道。
“恩——”我刚欲去拿毛巾,但潜意识告诉我这是一个幌子,然后还没我反应过来,她双手那还剩的那点水,如雪子般扑向我的脸,然后,她就迅速地逃跑,一语不发。
等我擦干脸上和手上的水,走进包饺子的屋里时候,就发现她在那边对我挤眉弄眼的说道:“刚刚不好意思啊!哥哥——呵呵——”我那想发火的心思,又被她这一句不那么正规的道歉给消融掉了,如白天里那消失不见的雪,还有一丝凉意在心里回荡,但这股凉意不是寒冷,而是一种她语言里的清凉之意,让我对这个妹妹,打心底里没办法的来生她的气,或者,因为某些事情对她真正的皱眉头。
“没事儿!!!”我略微一笑,对她笑着说道。
“我说嘛!哥哥最好了。他怎么能生我的气呢?妈——你还要我道歉?”她一听,转眼,对小姑说道。
“你呀!——也就田景不跟你计较!!马上就要高考了。记得我跟你说的,这几天多向景哥哥学习经验!”小姑用勺子挖了一点馅儿,放在饺子皮上,手指轻点一下旁边碗里的清水,然后,指尖围绕着这四方的饺子皮涂抹一圈,对她有些语重心长的说道。
“好啦!!春晚快开始了!!”她一听小姑这样说,连忙转移话题,说道。
“恩。的确是快开始了。”我一瞧电视机的时间表,说道。
“今年没有了赵本山的小品,总觉得不过瘾!”我爸搬着一把椅子,进来坐下说道。爷爷也从后面过来,他们三个人在外面的屋子里,不知道在商量着什么。这时间已经是到了晚上八点,春晚即将开始,那么,随后的这几个小时内,各种准备已久的节目将会一一展现在全国的观众面前。
这屋子里最里面躺着的是爷爷,旁边就是小姑父和我爸,而靠近门前的就是我和齐熙,还有我妈和小姑,这四个人正在为晚上的夜宵而做准备。屋里的起暖器放置了两个,温度也是稳定在一个让人温暖的阶段。而电器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设定这么一个恒温,若是柴禾烧起来,那温度就是升的快,降的也快。除非把整个屋里的空气都烘烤起来,才能保持一个恒温。
在饺子皮一张张变成一个个圆润有形的饺子后,这2012年的蛇年春晚也过去了一大半儿,然后,小姑就去厨房烧水,我们来处理这最后的几张饺子皮。这一堆饺子中手艺最好的是小姑和我妈,再就是我和齐熙的,我有几个包的时候,用力太猛,使得饺子皮都挤破了,然后,强制拿出另一张饺子皮给包住,不让它漏油出来,看起来更像一个没发饱的馒头。齐熙呢,一个个倒是没有破,但是她包的饺子就像没吃饱一样,都一个个憋着肚子躺在那里。而有了我和她的那些饺子作陪衬后,我妈和小姑的饺子越发显的精致和漂亮。
时而听见外面有人已经在放鞭炮,而且是越来越多。
越接近12点,外面的声响越响个不停。
小姑家的饺子也在万千鞭炮声里端到了大家的面前,味道飘香。我和齐熙在6点的时候就没吃过多少,端在手里,便大快朵颐的吃起来。而先前已经睡去的爷爷,他也出来吃了一碗。
随着春晚主持人的凌晨倒数结束,我们就知道,新的一年,已然到来。
我拿着烟花到小姑家的大门口,齐熙也跟在我的身后,也拿着一根烟花。
远处是一片黑夜,却是有不同样颜色的烟花在空中绽放,每一户到现在还守夜的家庭此时都在做着同样的事情,向着这个夜晚宣示这新的一年到来了。
雪化了,白天的天空是,明亮无比,而在现在的晚上,也是透着微妙星辰的光芒,还有一轮皓月皎洁。
这空气的声音里蕴含着无数人的期盼,每一次烟花的绽放,都会引起无数人的注视。我觉得,这就是一种对于新年最大的祝福。
“哥哥——你说,现在,俊哥哥会想到我们吗?”齐熙拿着烟花,走到我的面前,望着天空那些斑斓的色彩,说道。
“会,一定会的。”我拍拍她的肩膀,肯定的说道。
“嗤——嗤”我点燃我和她手里的烟花,引线发出一串火舌,然后,“噌”一声,就射向了高空,“砰——”,喷射在高空的烟花,终于绽放出属于自己的光亮。虽说,此时我们的烟花那点光亮与周围相比较,如萤火之光。但这是我们眼里最耀眼的烟花,他不在,我们还在这里点燃着烟花,我默默地在心里说道:“哥,你要祝福我们这一家!”
我回头看见我妈和小姑站在门前的台阶上,我爸和小姑父用手里的烟头,分别点燃一条鞭炮和一个震天雷,陡然间,这周围开始轰轰烈烈地爆炸声,一股脑地向四周冲去,终于轮到了我们这个家庭来宣示。
而后,等到尘埃落定后,一切声响回归平静,我才把剩余的烟花点燃,此时在高空当中,这种绽放已然是一枝独秀。
我拿出手机,想照几张属于这个夜晚的照片。刚刚解锁,又是一个新信息窜到屏幕上,我打开一看,原来是我之前发出的新年祝福语,得到了别人的回应。其中,这一条,我看着不由心里一暖,“亲爱的,其实我早就睡觉了。被外面的声音吵醒,却看到你的祝福。谢谢,晚安。嘿嘿”
“亲爱的,你也是。晚安。”我立即回了一条。
“咔——嚓”我一点屏幕上的拍照按钮,一张有着齐熙背影和空中烟花的照片便出现在我的眼前。
我仔细一瞧。
画面是全黑的夜晚有着一些金黄的色彩在空中绽放,也许是曝光的原因,我看见这夜晚的那些烟花,分明像一群直奔高空的飞鸟,翅膀是金色和黄色的结合着闪烁。
它们是隐约的出现,烟花在绽放的时候,就能瞧见这群飞鸟。这是一群带着我们祝福的飞鸟,它们天生都是不会落下,因为每个人都会抬头,只要能够抬头,那么,它们就把那份属于心底的希望,或祈祷,带向一个我们未知的世界。
烟花和飞鸟,竟然在此时发生了一次意外的碰撞,每一次的绽放,就会使得注视着人的再一次抬头,使得飞鸟更知晓它们飞向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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