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光玥光玥

付晓最终还是狠心剪了短发，青丝断，情思就不纠缠吗？显然，在重遇安杰的时刻，这个被赋予无限深情的告别方式被证实徒劳。

那天是零度天气，雾深霾重。寒假在家且单身狗一枚的付晓更不屑娇滴滴那些做派了，走进甜品店随便扯下围巾，低头，把脖子后围巾绕下来，格子色彩在眼前一闪，抬头。目光就那样猝不及防的相撞了。

安杰戴口罩的动作还停滞着，显然他更早发现了付晓。

所有和曾经爱人的遇见都该如此吧，电光火石间已是万年。付晓感觉喉咙好像被千言万语卡住了，肺叶里的空气也被急于哭诉的心情抽走，她感受到自己轻微的颤抖。所幸，安杰没再继续这种沉默的惩罚。

“最后一份柠檬味马卡龙。喏。”安杰还以为那是自己钟爱的，付晓冷笑，却接受了。利落的系上刚松开的围巾，利落的转身。付晓猜自己的发梢打了个转。

“还是剪了头发？”刚走到路灯下电话便响起，安杰的声音不明用意，暂且当作疑问语气吧，付晓挺了挺背，“so what ?”色厉内荏的语气。

“挺好…”安杰似乎还想说什么，付晓恶狠狠打断“比不上你的辣妹子！”，她像个炸壳的胡桃。似乎没什么继续的必要了吧？雾霾果然对呼吸道有危害，怎么鼻头酸了嗓子也堵住了。

付晓和安杰一直是朋友圈里频度最高的话题，高一，他是班长，她是团支书；高二他侧理她学文，却又分在一个行政班；高三，整个级部都听说二十七班有个姑娘天天跑理科班。听说安班长出现的球赛，总有个煞有其事的身影；安班长换多少个吃饭地点都会有好巧的一幕；有集体活动那姑娘更是无孔不入。可是后来，据说他们并没有在一起，即使全世界都催着安杰去爱她，他依然礼貌以对，挑不出毛病却生疏得叫人跳脚。

付姑娘春天那会儿着了魔想去军校，体检报告都做好手脚了，后来剪头发时，她突发奇想问安班长喜欢短头发吗，一句“不要剪”连同付姑娘的军校梦都打消了。付姑娘后来给父母解释可真是费了好大口舌，不过你爱的人就是能轻易左右你的想法，付姑娘乐此不疲。

栀子花开的时候，安班长被埋在高考的题海中，突然被花香打断思绪。唔，那姑娘好几天没来烦自己了，可算清净了。再提笔时，安班长却怎么也集中不了注意力，上次她问认识S君吗，那是自己发小啊，还是个处处优秀的“别人家的孩子”。S是隔壁班一号，安班长不敢懈怠的对手，球场和考场自然都如此，不过这和那个黏人精有何干系，直到哪天撞到两人一起回家。

有时候就是你明明不喜欢一个人，却也不爽她喜欢别人。

安班长在一次共同聚餐上的阴阳怪气收获了付姑娘大大的笑，毫无悬念的，付姑娘该关心下安班长对大学的规划了。他却不甚配合，尤其那傻姑娘还用S君的成绩作为话题开端，他突然有些气急败坏，质问她到底什么用意。付姑娘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寒意，侵心的那种。

后来，她在生日告白换来“别闹了”；她再跑理科班听说了他申请回家自习的消息；他的发小们开始回避她的旁敲侧击。她恍惚懂了那句话，你爱的人总有办法让你心碎。

夏天最热的时候，付姑娘被凌晨的电话叫醒，念念不忘的爱意压倒了起床气。她静静听他诉说高考的失利还有诸多矛盾烦闷。可在他跟前一向能言善道的付姑娘舌头却像打结了，被突然联系的喜出望外走了个偏变成脑子搭错筋，她说你看S，他的学习方法很对，自然得心应手。几乎没有铺垫，凌晨两点半，安班长掐断电话和付姑娘的欲哭无泪。

大学生活，付姑娘如鱼得水，没有时常影响情绪的人了，她独立又寂寞。活泼又姿色上等，付姑娘不乏追求者，可她一定有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但凡有好感的人先表达，付姑娘就开始反感对方。后来向旧友描述，对方意有所指，“你还对别人有过好感？我还以为除了安班长其他人在你眼里都是白菜。”

三年，她死性不改。

执念深厚的下场就是看谁都像他，付姑娘在日记写，“我为在校园里看到像你的身影欢喜不已，却猛然想起我的城市没有你。”“我喜欢吃草莓，草莓汁不行，草莓糖不行；我喜欢你，声音像你不行，背影像你不行，不是你不行。”“我大多时候根本不会想你的，真的。可是我酸楚的心需要一个交代，被回忆重击的时候需要一个交代。”

一个女生的日记有多缠绵深刻无需多言。她所有的日记都知道她有多喜欢他。

再联系，是真的忍不了思念的折磨了。付姑娘以陌生人的身份发微信给他，“你的学校在下雨。”秒回，“没有啊。”句末一个小小语气词偏偏就无限温情，付姑娘突然泪崩。

然后他礼貌的询问对方是谁，付姑娘闪烁其词，真的料不到他突然发问，“青岛天气如何。”

和所有该有的云开月明的故事一样，他们开始分享生活琐事，报告行踪轨迹，日子平淡而充满粉色期待。可他们闭口不谈爱情，付姑娘从前的一腔孤勇早在日复一日的想念和无奈中消磨殆尽。跨年夜，她想了很多梗提起这个话题，她告诉他在玩真心话大冒险，又说她要酒壮怂人胆，安班长眉头一皱，“不能喝酒”又成了甜蜜的负担。零点，他说新年快乐，她视死如归的打了成都的长途。

千山万水，人来人往。付姑娘这次输给了距离。

这个执拗的人，做好了一棵树吊死的准备，以朋友的身份继续爱他。她找各种借口粉饰居心，“我对你没有非分之想啦…”“我们应该继续红尘作伴活的潇潇洒洒…”“哈哈，你啥时候找个辣妹子啊…”

而当安班长真的在朋友圈贴出和辣妹子的合照，付姑娘死的心都有。前一晚晚他问她，如果我宣布我告别单身你会怎么样，还加了个“就站在普通同学的角度”条件限制。付姑娘心里打鼓却还是嘴硬，不然还有什么角度？顶多八卦下辣妹子长相呗！

偏偏他还讽刺配字，这颜值如何。

当时正期末考，付姑娘静静放下手机，一把撕了书，笑得满是凄凉。她告诉朋友失恋了，但是拒绝嘘寒问暖，一旦被关心，悲伤就藏不住了。

她喜欢他五年了，没有人理解。现在，她自己也不懂这个心尖上总在挥舞长剑戳伤自己的人，她到底该不该收回他的权利。

从前的日记是答案。

“好奇怪啊，和班长一起从办公室回来高他一个台阶站着，为什么突然有种木棉和橡树的比肩感？他眯着眼睛冲我笑的时候我脸红了没？”

“还记得四月天里那场心动啊，仿佛在茫茫雪原里奔跑的鹿一抬头看到了极光…嗯，就是那个肌肉线条明朗的背影让我花痴了。”

“哈哈，他果然吃醋了。不过S怎么能真的喜欢我呢…为了他拒绝再好的人也不后悔！”

“喜欢就是盲了眼盲了心，喜欢就是他不吃饭我都觉得饿，喜欢就是连他脸上的痘痘都觉得粉嫩的可爱。”

“生命需要重逢，遗憾的结局需要续集，更重要的是在独自前行的日子里我已经学会了不再斤斤计较结果。”

…… ……

付姑娘依然喜欢冬天，依然喜欢黄澄澄的路灯，依然喜欢路灯下的树。

“我其实那时很享受被你打扰。”

“看到你和S一起，我比成绩不如他还要恼火。”

“高三压力太大，我不知道怎么应对你和未来。”

“我一直怕没没法给你交代，遍寻了你的信息还是没联系。”

“我确实有一段时间惧怕异地恋，可我不能因为害怕结束就拒绝一切开始。”

你所有以为的自以为是在辛苦坚守之后终于被岁月证明，不是的，他终会拥抱你。付姑娘想，我依然喜欢的还有他。

“你还有事情没坦白！”

“辣妹子是故意气你的，今天也是蹲点的…”

“还有！”付姑娘鼓着腮帮子抓了抓蓬松的头发，一只手已经被攥在另一只手的掌心。

“我确实更喜欢长头发的你…不过现在我可以看着你头发变长，付姑娘，我们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