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细雨绵绵的清晨,天色将亮未亮,一对年轻的夫妇正带着三个孩子跌跌撞撞地行走在泥泞的小路上。
他们是流亡的难民,为躲避日本人的铁蹄,他们晓行夜宿,已经颠沛流离好些日子了。
正提心吊胆地疾走着,迎面却撞上一队杀气腾腾的日本军队。年轻夫妇惊慌失措地避让时,打头的几个又丑又凶的日本士兵狰狞地笑着,扑上来撕扯妇人的衣服,还用枪托把死命保护妻子的丈夫狠狠打翻在地。孩子们吓得大哭起来,紧紧拽着妈妈的衣服不肯撒手。
骑坐在高头大马上的一位威严的日本军官,神色凝滞,严峻,也许是凄厉绝望的哭喊声勾起了他对家乡妻儿的思念吧,危机关头,他喝止了这幕人间惨剧。
军队开拔走了,侥幸逃脱劫难的年轻夫妇抑制住恐惧,狼狈与屈辱的心情,整理一番后继续踏上了逃难之路。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惊心动魄的逃亡生涯中,两个较小的孩子在滚滚的难民潮中走散了。
悲恸欲绝、万念俱灰的丈夫,最终横下一条心,他拉着妻子和唯一剩下的女孩向急流深入走去,当他强行按下女孩的头时,求生的欲望迫使女孩嚎叫着:“爸爸妈妈,救我!”
惊天动地的声声哭喊唤醒了年轻夫妇的爱女之心,他们最终放弃了举家溺水毙命的念头。
弱国血泪,尽在于此。
万幸的是,不久后他们找到了失散的两个小孩,经历了悲喜两重天的一家人,拥抱在一起,喜极而泣。
1949年,年轻夫妇举家迁往一座远离故土的岛屿——台湾并落地生根。而那个险些被父母溺毙的小女孩,就是后来被称作“言情鼻祖”的琼瑶。
琼瑶说:“就这样,我走过战乱,走过烽火,走过苦难,走过童年。”
是哪位名人谁说的:一个成功且优秀的作家,内心必定有一部秘密的心灵血泪史!
琼瑶是一位才华横溢,天份极高的女作家,更难得的是,越过了苦难的河流的琼瑶,文辞温暖缠绵,笔下的爱情更是绵绵袅袅,诗情画意,毫无人间烟火气息。
童年时战争的阴影在她的作品中竟然踪影全无。
俗话说见文如见人,从百度到的琼瑶近照看,其面庞白皙圆润,书卷气扑面而来,与北京胡同里出门打酱油买菜的老太太们绝对不是一个格调的。
虽说受地心引力多年的影响,眉梢眼角腮帮子正逐渐向下看齐,但雍容富态的气韵也显现出了几分慈蔼奶奶的模样来。
我想,这样的面相,即使不是良善之人,其人品性情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
如若不确定,可以参照晚年慈禧太后的画像作个对比,威严有加但是刻薄冷酷,对着这样一张绝非善类的脸,没人能鼓足勇气叫声奶奶的。
最令人感佩的,当年被战火硝烟所吞没的惊涛骇浪般的童年岁月,赋予了她深厚的家国情怀,她曾在多个公开场合发声,驳斥台独,以及表明海峡两岸都是炎黄子孙,同属一个国家的立场。
但是,谁的人生不是功过各半?谁的人生永远不会走偏?良善之人最易跟着感觉走,良善之人也有情难自禁时。何况她本就是一个情感细腻易纠结爱沉醉于儿女情长之事的小女人。
初恋是高中时一位丧偶的国文老师,比琼瑶大了整整25岁,后来被母亲棒打鸳鸯,从此风烟万里,终生未见;
第一任老公庆筠,比琼瑶大7岁,是来台探亲的大陆人,却赶上全岛戒严,最后孤身留在了台湾,这个婚姻特别接地气,俩口子又穷又怀才不遇,还经常吵架,终以离婚收场;
第二任老公平鑫涛也是背景离乡来台发展的大陆人,《皇冠》出版社创始人,比琼瑶大11岁,也是她的伯乐,这段情事跌跌宕宕,起起伏伏,最终还是以喜剧收尾,两个人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三个人的经历学识竟然出奇的相似,仪表不俗,文采华章,书剑飘零,原来,琼瑶是才华横溢背井离乡苦中作乐的大陆大叔控!
琼瑶最令人诟病的,自然是坊间流传已久的插足了平鑫涛的婚姻,也许,她与平鑫涛的交往仅是情止于礼,但平鑫涛的婚姻确实是因为她而分崩离析的。
当琼瑶第一次以新晋作家的身份来到平鑫涛的家中作客时,其妻子温柔贤惠,知书达礼,她大方周到地招待了琼瑶,并颇具礼节地把三个儿女叫出来一一与琼瑶过礼。
彼时的琼瑶,生活艰难,婚姻正面临解体,面对这样的幸福美满、其乐融融,她的内心必然是感慨万千、恍然若失的,也许,还有一丝丝的自惭形秽吧。
后来,为了方便琼瑶写作,平鑫涛在台北租了一间小房子给琼瑶住。
每天下班后,平鑫涛都要到琼瑶那里坐坐,谈工作谈生活,看雪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然后再回到自己家中。
这样的身份,这样的生活,即使是发乎情,止于礼,但实在不能容人细想。
出身诗书礼仪之家的琼瑶,恐怕自己也无法面对,不敢深入想下去吧,为了掩饰心理上的暗疾,她创作了一部部三观歪到GDP都找不准方向的作品,书中的第三者们都如天使般纯洁善良美好:
“是我不好,是我不对,是我做错了!我以为对你单纯的奉献,不会伤害别人,我不知道,即使是奉献,也会伤害别人!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一颗红豆》杜慕裳
“如果我曾有独占你爸爸的心,我就死无葬身之地……”——《一颗红豆》杜慕裳
“我快死,却被你们救活,我爱上你,竟能和你在一起,我享受我的生活,享受你和姐姐对我的疼爱,不说我命好已经很难,怎能说是薄命呢?”——《碧云天》俞碧函
“秦雨秋不是贱女人,不是婊子,她是个充满了智慧和灵性的女人,她满身的诗情画意,满心的热情和温暖。她不见得漂亮,却潇洒脱俗,飘逸清新。她有思想,有深度,有见解,她是那种任何有思想的男人都会为她动心的女人!”——《浪花》佩柔(原配的女儿)
“我觉得,父母的事,我们很难过问,也很难参加意见。说真的,爸爸移情别恋,爱上秦阿姨,在我看来,是很自然的事!如果我是爸爸,我也会!”——《浪花》子健(原配的儿子)
……。
《浪花》中的原配叫婉琳,而平鑫涛的前妻叫林婉珍,这样的指桑骂槐,太别有用心了些,实在是不够光明垒落。
最后,借男主人公的口说出了平鑫涛的心声和自己的委曲求全——薄命怜卿甘作妾。
有位文学评论家说过,女性作家的作品中,常有一种顾影自怜的神经质,这也是很多文艺女青年的通病。
形成固定思维定式的琼瑶,写“薄命怜卿甘作妾”的作品已经习惯成瘾了,我觉得,琼瑶此时已默认了自己的感情与身份。
据说琼瑶的书大卖时,很多粉丝写信甚至上门骚扰辱骂平夫人。
做小三这事,如果做的好,就叫琼瑶,又有境界又高逼格。
作为女人,我体贴着平夫人的心,她可以不计较情敌在作品中指桑骂槐的代入,但她必能感知出枕边人的眼神里日渐冰冷的温度。
那样的冰冷刺激着她,寒凉着她的心,再如何的知书达礼,温柔贤惠,也总有情绪崩溃的一刻,他的事业刚起步时,他对她是百分百的依赖和感激的啊,他们也曾经是幸福的一家人啊!
道听途说,有一对夫妇,由于男方外遇最终离婚了,孩子归女方,男方净身出户。
劳燕分飞之际,孩子哭求着说:“爸爸别走,爸爸回来!”男方态然自若地与小三通完电话后,揉揉孩子的脸,推开门,拉着行李头也不回地走了,任凭孩子在妈妈怀里声嘶力竭地大哭。
我只能说,郎心似铁,男的要心狠起来,绝情起来,任谁也招架不住。
凭平鑫涛的修养学识应该没这么变态,我猜想,他对平夫人应该是不闻不问的冷暴力吧。
我认识一北京南城的姐们儿,嘴忒毒,我问她对“薄命怜卿甘作妾”的高见,她一副很懂事道的架势,毫不客气地说:“贱——,纯找虐型!”
多年以后,琼瑶终于嫁给了平鑫涛,身份变了,她成为一夫一妻制的坚决捍卫者,最明显的例证就是《还珠格格》。那些个企图抢紫薇和小燕子爱人的鸠占鹊巢的第三者们,注定要孤苦一生,至死也没得到爱情。
琼瑶的书影响甚至重构了好几代人对爱情的看法,而我的拙见是:
书中的男女主人公们,挑战世俗,无视纲常,为了追求所谓的爱情而冲破一切阻碍,这对于不经世事的少男少女们,可以说是荼毒;
琼瑶透过作品传输给读者的,颇有些“顺我者善,逆我者恶”的思想,所以其作品中的善恶观是似是而非的,思想的荒谬也是显而易见的。
在佛家里,爱情是无常的且具有排他利已性,并不是高尚的值得推崇的感情;在俗世中,爱情也是有寿命不是贯穿生命始终的,最终维持婚姻幸福的是天伦、道义与本该承担的责任。
中学时有一位要好的女同学,经常将自己代入成琼瑶书里的女主角:
时不时双手托腮,双手抱肩或者双手抱腿;
她经常倚靠着我、摇晃着我说你没事吧;
嗲着嗓子说好烦哦好可爱哦好想你哦;
时不常地捂紧耳朵狂甩头发,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对了,她最大的理想是当格格。
她是土生土长的北京大妞,其秉性是一惯的大大咧咧,所以稍不留神就现出原形蹦出几句京片子来,我刚习惯了她的琼瑶语,还得折回来适应偶尔蹦出的人话。
很多当年的琼瑶迷们,他们为了模仿琼瑶式的爱情,在失控的鼻涕泪水下,干出了一箩筐装腔作势、无病呻吟的傻事,多年后,历经沧桑步入中年的他们回想起当时的做派,可能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吧。
十年一觉扬州梦。谁的青春不是被琼瑶骗过来的?!
唉,我还是抱以一份理解的同情吧。
琼瑶的爱情观,是追寻一份独属自己的,且千古不移的深情,生世相守,我也相信她和平鑫涛的感情必是爱恨绵长,情深意切,所以晚年的她每天都要追问:
“你爱不爱我?”
平鑫涛必答:“爱。”
但这得在身体健康能言能笑的情况下。
当失智的平鑫涛躺在病床上无法回应时,琼瑶说:“刹那间,四周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天地万物全化为虚有。”
79岁的琼瑶依然好琼瑶哦!不知琼瑶会不会对着平鑫涛的儿女热切地喊:“你们失去的不过是一个爸爸,而我失去的是整个爱情啊!”
我觉得吧,每天一遍“你爱不爱我”的追问用来调剂生活也挺好,心中有爱、感情丰富才有益于身心健康、思维敏捷嘛,尤其对于相守一生的老年人来说。
但也得因人而异,如果让我对Mike同学说出这么麻嗖嗖的话来,不如揍我一顿算了,我是死也说不出口的;
Mike同学也是死也不肯听的,他定会结口结舌地傻看着我,然后不知所措地羞愤地扭头就走。
我们这对二货夫妻,是过惯了俗日子的人,就是这样的内敛保守不解风情。
有专家建议,中国人还是用喜欢替代爱吧,因为喜欢与Love是张口发音,嘴型好看,念出来也深情款款;爱是扁嘴发音,从难看的嘴型中说出的爱,想爱也找不找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