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书法课》的读书笔记里,我感觉到《中国书法源流十讲》和这本《书法没有秘密》是两本“神仙打架”的书,何以故呢?
先看下两位神仙的简历:
《十讲》的作者陈忠康,1968年出生于浙江永嘉。1991年毕业于浙江美术学院(现为中国美术学院)国画系书法专业,曾工作于温州市博物馆、温州师范学院。2005年始在中央美术学院攻读博士学位,2008年毕业获博士学位,现工作于中国艺术研究院中国书法院。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中国书协行书委员会委员。
两人都是1968年出生,同样在40岁那年取得博士学位,陈忠康一路专研书法,最后获得书法博士,寇克让却是理工出身,学探矿的,研究生是书法专业,到了博士又获得北大古典文献学博士,从书法跳脱出去,从文献资料中探析书法史学。
虽然我不是很懂草书,也不大会欣赏,可还是被这高古的气息、笔画的遒劲厚重给征服了,看官们,你们觉得这幅草书如何呢?
寇克让由于是古典文献博士,书里几乎无处不在的史学文献学资料很多,作者自由出入,挥洒自如,一些巨陌生的书法史上一带而过的汉以前书家,他们的背景资料、人物掌故,各种的关系纠葛,历史事件,甚至到人物心理画像,全都给挖掘出来了,对于有一定书法史基础的阅读者来说,读起来还是蛮有意趣,同时为成书的学问精研深为折服。对书法初学者或者对书法有兴趣的读者,阅读其实也不很费力,因为书里还不是光”掉书袋“卖弄学问的,口语化的描写,自己的成长经历,一些有趣的小故事等,写得都很多,绝不枯燥乏味。
在宗法二王上,两位博士观点相同,话说在这一点上,又有哪位书家有不同意见呢?
在唐楷,尤其是初唐四家的臧否上,两位博士就观点迥异,所以看官们应该有自己的审美坚持,综合看待这些不同观点的争鸣。
对颜真卿这种1000年才出一位的大书家,倒是没有不同,观点的不同集中在虞世南、欧阳询上,我读《书法课》,作者林曦也是中央美院毕业,和同是央美毕业的陈忠康观点一致,都是高度评价虞世南,说他“虚静”(林曦)、“平和冲淡”(陈忠康)。到了寇克让这里,虞世南变成了“忠实地继承了智永的乏味”,在书家心理画像上也成了“没有能力,吃政治老本”的人。
欧阳询作为开宗立派的大书家,两位书家倒是都认可这种不可置疑的地位,只不过陈的观点认为学欧要避免“纪念碑”式的书写,不要学死,灵活地去写。而寇则认为宋代以来,实行对欧虞双标的做法,从上到下多鼓吹虞世南,但在实际学习中则风靡欧体,例如宋体字就是以欧体为标准确立的。寇是贬虞扬欧的。
看到书里这些心理画像式的描写,比如把褚遂良的几次诬陷、陷害同僚得以跃居高位,王羲之与王述的不睦、钟繇是如何被捧上神坛、蔡邕的被炒作等小掌故,这些不是凭空杜撰的,是有史料为依据的,读起来对理解书家理解法帖有一定作用。
1.关于碑和帖----
在整个学书的过程中,碑管两头,帖管中间,临摹到很高级的阶段也宜用碑。
2.篆隶楷之类,崇尚庄严规范的字体都是在大一统的社会背景下完成的,崇尚变幻莫测的行草书则是在战争或动荡期萌芽的。
3.颜柳欧赵,为什么是这个顺序?
不是按时间先后,不是按水平高低,而是按馆阁体的要求长期探索形成的学字程序。
4.赵孟頫的意义是为学不了王羲之的人准备的。
5.什么叫做拿得起放不下呢?一个人不能老抱着一家一帖舍不得丢掉,到了一定时候要学会放弃。比如,从颜真卿楷书入门,当颜体写得又像又熟练的时候,应当很快放下它,哪怕颜体字就是你一生想追求的目标,你也应该暂时放一放,学学别的。为什么?没有一条通往目标的直线,所有的成功都是若干小溪汇成洪流的过程。成功是守不住的,你只能为它注入新的生机,以期获得更大的成功。所以,书法上若干年死守一家的人很少有不出问题的,一般都会很快走向僵化。
6.临摹是把别人的习惯变成自己的习惯,自由书写是要把自己的认识变成公众的认识。
学问与艺术并重,不论偏向哪一边的厚此薄彼都是不恰当的。人类都有一个不好的习惯:走极端。你一说这个,哪怕只是没来得及说那个,人家就以为你否认了那个。所以,平衡是永远不变的美感。
7.会游泳的毛笔——说的是笔洗尺寸太大,大到什么程度?毛笔往那儿一搁,半截身子都没进水里,甚至要在里面游泳了。。
这个笔洗,我年轻时写毛笔字多年,居然不知道这个笔洗的用处,前几年才在网上看到一个养莲花的中碗,买回来当笔洗正好,也是尺寸有点大,毛笔一放进去就会“自由泳”了。说起来笔洗、砚台这些文玩,还是要讲究一下的,书桌案前,适度把玩一下,增加些写字的乐趣。
象胖大海的墨锭——研墨时通常先把墨锭站立在砚台上,停留一会儿再研磨,这样墨锭就稍微泡软了一睦,研起来“抓地性”发,出墨又快。当然别泡太久,否则像胖大海似的,干了以后还掉渣。
一咏三叹的篆隶楷——一般篆隶用墨稍浓,行草用墨稍淡。这不是硬性规定,而是目的决定手段,因为行草再淹留持重,也还是比篆隶楷写得快一些。篆隶楷再笔迹娴熟,也是一咏而三叹。
8.王羲之为什么最推崇的是钟繇和张芝,这个时候我们就好理解了。张芝是一座无法逾越的丰碑,他的草书缠绵回环,王羲之只好另辟蹊径,最大可能地简,他的草书简到不能再简。所以,张芝的连绵草之后才出现王羲之的字字独立、笔断意连的草书,不是草书的“返祖”现象,恰是艺术发展的必然。王羲之对待钟繇则是另一套,要的就是他那“半成品”的样子,正好成为自己创新的蹄筌。他把钟繇与张芝并列,想必是有此番隐情的。这便是王羲之的高明之处。这好比古董行有一个现象,普通人喜欢明清的青花瓷,文化艺术修养高深的人喜欢原始的陶罐。王羲之在书法上是独具眼力的人。我们这里要说的不是钟繇是千里马,王羲之是伯乐,而是说王羲之是牛顿,钟繇是从树上落地的苹果,只有牛顿从这一常人熟视无睹的事件中发现了万有引力定律,也只有王羲之,从当时并不起眼的钟繇书法中看到了创造的契机。名人用过的东西都是文物,何况名人学习过的“老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