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火云灼天入梦时
雷电包裹着白玉般的狼牙再一次贯穿了苍言的喉咙，两根狼牙结束了他的生命，如同狼王最后一次将猎物的喉咙咬断。
男孩脸上的面具消失，猩红渐渐褪去，蓝色的眸子里布满了血丝。他蹲下身来，掰开苍言的拳头，临死前他还死死攥着这把白色匕首，仿佛这就是希望，可惜，今天谁也救不了他。
血腥味再次引来了黑暗中的眼睛，小狼示威般的长啸一声，幽光很快消失，林中再次一片死寂，只有令人生寒的锯肉声响起。
男孩收好一根狼牙，将另一根丢给了小狼，提着苍言的脑袋离开了。
小狼走到无头尸体身边，它可不会让自己的仇人这么“健全”的离开，而且，半步灵像境强者的血肉，还是很有用的！
“找到了吗？”沈忠义眉头紧皱，其实不用问，看着沈飞那一脸的歉意他就知道结果了。
“报将军，属下无能。”
“那你还在这废什么…小兔崽子！”
沈飞一脸懵逼，什么？沈忠义却没理会他，一脚把他给踹开，急急忙忙地看着远处。那里，瘦小的红色木乃伊正一瘸一拐的走着。
“小子，你死哪去了？这谁的？这……苍言那狗贼的？”
沈忠义看到男孩手里的人头，人头虽然没有皮肤容貌尽毁，但他依旧能认出这个死敌。而令他不解地是，苍言那张脸，他死前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仅剩的一只眼中也被恐惧占满。他死前经历了些什么？
“大白呢？”
沈忠义一怔，随即意识到男孩口中的大白就是那只狼王。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土丘
“埋了，你自己过去吧。”
看着一身血布的男孩，瘦弱的肩膀上如同扛着千斤之重，背影除了孤寂之外居然还有一丝沧桑感。沈忠义没有过去，他知道，男孩不会希望有人打扰他。
天空慢慢放晴，云朵悠闲的飘在空中。沈忠义突然想到刚见到男孩的那天，云如烈火，火云灼天。
“小子，既然你跟着我了，我就收你做我义孙吧，你跟着我姓，也是我沈家一员。你的名字，就叫沈灼云。”
沈忠义对着祭拜完归来的男孩严肃地说道，险些惊掉了周围沈飞等人的下巴。大将军的义孙，什么概念，沈家的家主沈坤云是大将军的儿子，那男孩就是沈坤云的义子。
沈家家主无子，只有一个三小姐和一个早年收养的义子，如今再收一个义子。最重要的是沈家二郎踏足战场，轻血脉，重才能，义子也可能会成为下一任家主。而男孩的妖孽天赋他们也见识了，这样的话，沈家下任家主之位……
男孩怔了怔，将苍言的脑袋丢给沈忠义，面无表情地说道
“这个你的，让我离开。”
没有理会众人精彩的表情，男孩转身便要走，如果不是为了祭拜大白，他是绝对不会回来的。他现在只希望沈忠义得到人头后能放过他……但是
沈忠义看了看手中的人头，再抬起头来时已换上土匪般的笑容
“沈飞”
“在”
名叫沈飞的中年男子也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把这小王八羔子给我绑了！沈灼云，你是我沈家人，大家都是一家人，还分什么你我，你的就是老子的，老子的还是老子的。”
沈忠义得意地对着被捆成粽子的沈灼云贱笑道，沈灼云咬了咬牙
“你这个……老王八羔子”
沈忠义听到不气反笑
“小东西，在军队里学学怎么骂人，等老子先让你在军中待上一年再回沈家，让你有个人样。”
“妈的，别人到军中锻炼是为了异于常人，你待在军队里居然是为了更像个人。”
……………………
“哥哥，这个世界，我好喜欢它”
……
“哥哥…你要…好…好…保…护…”
……
“醒醒，洪螭，醒醒”
洪螭慢慢睁开眼睛，女人窈窕的曲线在他的眼前慢慢重叠，大脑慢慢苏醒，随着而来的还有其他感觉。浑浊的空气，弥漫的焦煳味，不时响起的爆炸声。
“四号……咳咳”
四号感觉心里落下了一块石头，她拿起一瓶饮料轻轻贴在洪螭的嘴角，让里面的液体慢慢地流入他的胃中。冰凉的甜味唤醒了洪螭的意识，他接过饮料小口小口地喝着，一边感受着身体的状况。
“撕拉”
四号撕开一个塑料包，从中取出一个被压扁的面包，她将面包掰成两半，分给洪螭一半，然后拿着自己那一半慢慢吃起来。
“我说，你为什么要留下来？”四号看着面无表情的洪螭，问出了内心的疑惑。通过这几天的合作，她发现这个男人并不是那种正义感特别强，或者十分爱国的人。但他却留了下来，留在了这个随时会被毁灭的城市中。
洪螭瞥了一眼四号，继续从墙缝中看着外面如世界末日般的风景，良久才回答道
“为了一个任性的要求”
…………
焦土之上，洪螭的身体如同烧红的烙铁，眼中猩红慢慢褪去，身后宛如恶魔两翼的黑红色火焰也慢慢散去。洪螭落在地上，看着不远处倒在血泊中的四号。他想过去陪她走完最后一程，但身上的高温只会加剧四号的痛苦。
“螭”
眼前的画面一变，硝烟散尽，满地的焦土化作柔嫩的草芽，淡淡的清香代替了呛人的黑烟。洪螭身着黑色西装，头发被打理的一丝不苟，他走到四号身边，紧紧地抓着她的手。
“螭，我知道无法打破你与妹妹的约定，这一世我晚了一步。
但下一世，你要答应我，好好活下去，还要找一位可以给你打理西装的妻子。
希望下辈子能遇到你…不，还是不要相遇了，祝我们…都能幸福。”
画面慢慢被侵蚀，染红的天空，混着人类骨灰的黑烟，面目全非的土地，仿佛之前的美景只是一个虚假的梦。
洪螭看着眼前的尸体，尸体早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一些部位已经出现了碳化的痕迹。尸体的脸部已经毁了，但依稀能辨别出那个扭曲的笑容。火焰席卷而出，将一切化作灰烬。
四号的异能是精神力，只是洪螭没有想到，她最后一次使用能力，仅仅是为了欺骗自己。她为他们构建了一场梦，她在他面前死去，让他紧紧握着她的手，毫不在意现实中的身体已经开始烧焦。
……
“洪先生，还请不要冲动，你手里的东西关乎国家的未来…”
“去你妈的”
洪螭不耐烦地打断了男人的讲话，烙铁般的身体上有着一道道裂缝，一条条火舌从中席卷而出，他快死了。
他的手里紧紧攥着一个核桃大小的石头，他只要在提高一点温度，这块石头就会化作灰飞。这块石头就是陨石的核心，一切的根源。
包围他的不仅仅是外国人，还有本国人。他突然想起为了任务牺牲一切的四号，她可能不会在意自己被当做弃子。但…他在意！
“国家？人类？这个东西这么重要吗？但没有这玩意，感觉这个世界也还不错啊，至少还是有人喜欢的。
所以，还是让它消失比较好啊”
洪螭眼中升起一股火焰，众人面色大变，他们没想到一直以来的努力最后会被这个不知名的疯子给破坏掉。
“啪”
核心被扔在地上，空气顿时安静下来。一直被争来夺取的石头仿佛失去了价值，没有一方上来争抢。
“不好意思，我改变主意了，送给你们慢慢挣吧，最好能掀起第三次世界大战。”洪螭嘴角扯过一丝嘲讽，看似是在对着众人所说，眼睛却盯着天空。
没有人回答他，众人依旧是一脸惊骇，表情如同冻结一般。没有持续多久，整个世界开始崩塌，白色的光芒吞噬了一切。
“这场梦，该结束了…”
沈灼云睁开眼睛，看着周围的一切，怔了怔神，他正处在一个幽暗的城堡中，压抑的气息在不断挑战着他快要断掉的神经。
“还在梦里吗？”
“我还以为你这次会困在梦里呐。”
沈灼云顺着声音看去，巨大的黑色王座上，小恶魔正躺在上面玩弄着指甲。她抬起头，迎上沈灼云的目光，甜甜地笑道
“欢迎，这里是恶魔城，我们的家。”
“那个故事原本的结尾，我捏碎了核心？”
没有理会小恶魔的调戏，也没有在乎这个恶魔城是什么。沈灼云靠在柱子上，语气中带着压抑不住的暴虐。眼中猩红的血渊正在慢慢打开，他其实也差不多到极限了，四号的死唤起了他内心的悲伤，他本该捏碎那个核心，但他却没那么做，他知道那只是个梦，一个逼真到极点的梦。
这种逼真的梦，这种不断失去的梦，这种如同活着的梦，他已经持续了九年。
看到小恶魔的瞬间，他就不想再压抑心中的暴虐与不耐，像白雪和莲一样，他一般不会在这三人面前保留什么伪装。
小恶魔慢悠悠地走到他身前，看着坐在地上的男孩，附下身子，双手搭在他的肩上，就这么正视着那双猩红的眸子。
两人的姿势有些小小的暧昧，小恶魔柔韧的身体紧贴着沈灼云，带着芬芳的发丝轻佻地散在他身上，红润的嘴唇微微张开，湿润的气流轻轻挑拨着几厘米开外那对紧抿的嘴唇。愈发深邃的黑色眸子如同另一个深渊，安抚着，吞噬着沈灼云眼中的猩红。
“那就是你，你觉得自己想怎么做，那答案就是什么。”
沈灼云的眼睛变回原来的蓝色，暴躁和悲伤消失一空，难言的疲惫涌上心头。他推开一脸坏笑的小恶魔，倚着巨大的石柱沉默不语，随后有些颓废地叹了口气。
是不是他都无所谓，反正只要离开梦境，他什么也不会记得，能记住的只有零星的残片和清晰的疲惫感。就算梦中的他确确实实地经历了一个痛苦的人生片段。
梦醒如同另一个世界，死亡也不过是梦醒，对他来说都只是一场梦的开始与结束罢了。
“别苦着脸啦，你这样我很累的！给你，以后的梦中，你有选择的权利了！”
小恶魔随手一挥，看似柔软的玉手竟生生撕碎了空间。她的右手没入虚空之中，似乎在往外拉扯着什么，空气中出现了一道道清晰的裂痕，裂痕还在不断扩大，有什么东西正在往外挣脱。
“哗啦”
沈灼云的瞳孔瞬间缩成针尖般大小，他看着被黑雾包裹的“剑”，如同这柄破空而出的剑，一个名字不可阻挡地跳出心头。
“归墟”
…………
沈灼云走出帐篷，看着慢慢升起的朝阳，疲惫的双眼中浮出一抹解脱之色。
“白天…能休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