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软禁
这鹿鸣谷可真是个天然的疗伤场所,不管是身体的伤还是心里的伤。这里她可以静静的坐着,或是躺着。让时间,让和煦的山风和清澈的泉水,洗涤额头上的伤口,或是心灵的创痛。
累了,她可以随意住山上的小木屋或是山坡的蒙古包里,渴了就去小水潭边喝水。山坡上满是青翠的绿草,还有不知名的野果。她可以穿着拖鞋在山谷中散步,也可以用扎西的猎枪去打野兔。
这几天,扎西不在谷中,好像出去有什么事?每天都是白玛陪着她玩,他俩一起做饭,照相,采摘野果。若是不小心让人看见,还以为我们是情侣呢!安心想,又觉得好笑。白玛他懂得什么?不过一个小孩而已。
但她哪里知道,扎西正用一张网将她套住,白玛就是网线。
扎西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就是让安喜欢这里,然后……?然后就不想离开!永远的住在这里,和他。
扎西的想法匪夷所思,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至少现在,安并没有不满,也没有想走的意思。他不知道,也没打算知道。安的来历,她是哪的人,干什么的,以及喜不喜欢他。
一切都不重要,他想。只要她原意留下,和他一起过日子。他一定会把安当做公主,其实,在来的路上,他就一直这么做了。
安的快乐日子,就过了三天。三天以后,她发现自己被软禁了,除了鹿鸣谷,她哪也去不了,更别说回郎木寺了。
她想让白玛送她,白玛说摩托车不在,扎西骑走了。
“那你陪我走,咱们回吉布村搭车。”
白玛不走,他说要等扎西。
“那我自己走!”安威胁道,她使出了撒手锏。
白玛慌了,终于,在安的胁迫下败了。他给扎西打电话。
第二天,扎西回来了。
山谷的天气阴晴不定,时而艳阳高照,时而霪雨绵绵。想起刚来鹿鸣谷,无论阴雨天,或是晴天,都觉新奇。
下雨就去看烟雨蒙蒙的山,晴了便拉着白玛去和小溪和山上的野果合影。那时想着,能一直在这住下去多好,但现在却想尽早离去。
“扎西,你送我回去吧!我想离开这了。”
扎西肩膀一动,显然这让他有些不快。
“这么快就走吗?你不喜欢这里了?”
他有些迷惑,扭头看了看她,对于安的情绪变化,他理解不了。只是觉得她愿意来此,一定也是喜欢他的。想起那日背着干粮,徒步去追马的情形,他自己都被感动了。想到一路上安对他的依赖,不禁疑惑起来,这还是哪个率意随和的安吗?
“嗯,不是不喜欢这,是呆的太久了,我想回去。”
“可是摩托车坏了,等修好了再走吧!”
扎西有些闷闷不乐。
过了几天,安觉得有必要告诉扎西,她是必须要离去的。无聊的呆在屋子里的几日,让她彻底地想清楚了。这里虽好,但绝不属于自己。她依然是个旅人,旅途才是她的家园。她只能接受路上的风景,却是不能安静的一直享用它们,尤其没和心爱的人一起。想起这些,心又隐隐作痛。
“摩托车修好了吧?带我走吧!”
扎西依然忧郁地看着她。
“修好了,但是这几天一直在下雨,路滑不好走呢!”
“好吧!扎西,路不好走,我可以再等几天,但我是一定要离开的,你明白吗?”
“你不觉得这的风景也很美吗?如果你厌倦了鹿鸣谷的景色,还有扎撒格神山啊!我可以带你再去看看呀?还有圣湖,你不说很想去吗?我也可以带你去呢!”
扎西说着说着,他自己也渐渐明白了,他大约不可能留住安。 但安若是离去,他会感到这鹿鸣谷对他也是毫无意义的。况且,一旦离去,便是永远。
看着沉默中的扎西,安闷闷不乐。她的心早已飞向旅途,但身体却仍无辜的停留在原地。“身体是灵魂的住所啊!”她猛然想起这句话来。
她果断地对扎西说:“我是希望所有的风景,都出现在我经过的路上。若是一直留在这里,心便会死去,风景再好有什么用呢?要是你不送我出去,我会很伤心的,那个有如行尸走肉般的安,你会喜欢吗?”
扎西依旧默默不语,只是似有所思。安生气的跑进一个蒙古包里,把门锁上,闷闷不乐地躺在床上。
两天了,扎西发现,安一直没离开那个蒙古包。每天都是白玛给她送水送饭,也没见她拒绝,但就是再也不见了她在山坡和草地上的身影。他略感觉有些诧异,就跑去敲了安的门。
“谁呀”
安那有气无力的声音,从屋里闷声闷气地传来。
“是我,扎西。这几天天气不错,我想明天送你回郎木寺去呢,你开开门吧!”
过了好一会,门开了。一张消瘦憔悴的脸出现在门口,安的脸好像已经很久没洗了,脸上黑一道白一道的,全是眼泪冲出的印迹。脖子上布满了黑垢,是汗水和灰尘混合成的。嘴唇像干涸的田地,翻起薄薄的干皮。两只无神的眼睛默默地看了扎西一会,就垂了下去。
“白玛没给你送饭吗?”
扎西有些焦急地问。
“送了,吃不下。”
安有气无力的回答着。稍后,突然又高兴起来。
“对了,你刚才说什么来着,是明天要送我出去吗?你确定!”
安突然像是明白过来似的问道。
“是呀!明天就送你回郎木寺去,你快点出来洗一下吧,吃饱喝足了,明天好赶路。”
“噢……太好了!”
安大叫一声,扑到扎西身上,狠狠的抱了他一下。然后一把推开他,就向小水潭跑去。
今天风和日丽,安匆匆的在水潭里洗了个澡。顺便把衣服也洗了,这衣服也是好几天都没洗了。这两天天气晴好,蒙古包里闷热的像个火炉。安一直和衣而睡,汗流到衣服上,把衣服都渍出一块块白色的盐斑。她猛地跑到屋外,才知道屋里的气味有多么难闻。
傍晚,扎西在小木屋里给她准备了丰盛的晚餐,白玛抱着已经晒干的衣服过来叫她,她正穿着扎西那件宽大的藏袍躺在草地上,山谷里空气清爽,草地上弥漫着青草的甜香。安使劲吸了吸鼻子,这大概是最后一次吸吮着鹿鸣谷的草香了,明天就要离去,这香甜的气味,以后还能再品尝吗?
看见白玛,安坐了起来。
“白玛,你给我照张穿藏袍的像吧!”
“那衣服呢?要不我给你放到屋里去吧!”
“好,顺便把相机拿出来。”
白玛跑到安住过的蒙古包里,一会就拿着相机出来了。照完相后,白玛问她:“安 你去换下衣服吧,我在这等你。换好了我们去木屋吃饭。”
“不了,我今晚就穿这藏袍吃饭,明天再换。”
“好吧!”
白玛答应着,和安一起来到了小木屋。小木屋里扎西已经炖好了一大锅牛肉土豆汤,还有烤的羊腿,糌粑,青稞酒。
安感觉食指大动,原本饿了两天,而今可真的是要大快朵颐了。
扎西不停的在旁劝着:“慢点吃,慢点吃。”
看得出来,扎西为了安的绝食行为,还有些过意不去。
白玛则因为安这难看的吃像,而在一旁咯咯的笑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