添一抹岚
前段时间,家里养了两尾小鱼,从田里小涧上抓回来的。从小,我就知道它们耐活,即使宥于小小腐乳鐏中。在家乡话里,它有个好听的名字,塘裙。
塘裙塘裙,这名字妙而美。塘裙,从字面上解释,池塘的裙摆,灵动,飘逸。观塘裙鱼的形态,它体型小巧,由于胸鳍、腹鳍、尾鳍薄长且色泽鲜艳,动态摇弋多姿,静态宛如娴花。它小小的嘴总一张一合,让人觉得有趣又滑稽。它的眼睛稍稍鼓着,但并非许多金鱼那类型的鼓眼睛。
看着水里的两尾小塘群,我跟俩孩子说,我小时候也养过塘裙鱼,是他们外婆抓给我的,养在腐乳鐏中,每天给它们换水,撒几粒米饭给它们吃,甚至殷勤地去拍苍蝇,因为塘裙鱼喜欢吃。
它们可耐活了,我笑着说。但随即脑海里抛出一个问题:为什么那腐乳鐏最后会不翼而飞呢,塘裙鱼养着养着就没下文了?我实在想不出为何是那样的结尾,但估计是小孩的三分钟热度所至吧,刚接触某事某物时不知多新鲜多喜爱,随后则逐渐有所淡望,最后甚至抛之于脑后。大多数时候,塘裙鱼会因为我们疏于给它换水而最终丧命,鐏里的水实在是浑浊而缺氧啊。
长大一点后,我们就不向大人闹着要塘裙了,认为那是小孩才爱养的。直到我们长成了大人,偶尔地,发现哪家的孩子正养着几尾塘裙时心中竟会生出些欣喜。是的,许多物件都足够勾起大人们曾经的童趣,塘裙鱼就是其中之一。
这几年里,捉几尾塘裙鱼养着的念头经常活跃在我心里。当我某天真的付诸行动时,却发现,如今溪涧里塘裙几乎绝迹,甚至另一种可怕的生物,水蛭,也几近灭迹。水蛭灭迹,于我真的没甚可惜的,它太可怕了,简直就是我的童年阴影。但对于塘裙鱼的踪影难觅,我心里多少有些惋惜,它实在是太可爱了,它甚至是我们童年的小小宠物或动态玩具,它的影像,不可磨灭。
小时候,我们曾经冒着被水蛭蛰一口吸血的危险,也要到溪涧去,为的就是在边上看水里畅游的塘裙鱼。我们总喜欢数着认着,哇,这一条,那又一条,这条太漂亮了。不得不说,间隔纹理明显且鲜艳、鱼鳍飘长的塘裙,一直是我的最爱,直到今天也是。可不知缘何,塘裙身上的颜色,似乎有深浅的变化。这也许与光线、水深、水里的氧气或营养有关联吧。
多数时候,我们在边上站着看着数着,瘾就来了,心里痒痒的,想把它收入囊中。于是,一群小孩子闹哄哄地便往家里赶,人手一只簸箕,也不晓得带上个袋子,又就闹哄哄地返回溪涧那。男孩子无畏地,咚一下,跳进涧水里,一股脑地捞起鱼来。女孩子则瑟缩着,怀着被水蛭缠腿吸血的忧心,最终还是下水了,脚下稍有点动静便鬼叫般跳上岸。
看着簸箕空空如也,女孩子多是又恼又不甘。男孩子都笑话着,也有个别会体谅人的,让女孩子给他找个东西盛鱼,并承诺会分些给她。女孩子听了,雀跃地找大朵大朵的芋叶,它折叠起来也能当做一个小袋子。
掬水向芋叶,则涧水青青兮芋叶绿。一尾塘裙鱼被困青绿当中,横冲直撞几回后,它选择安于一隅。接着,一尾,又一尾,芋叶里越来越多的塘裙鱼,手里捧着它们,满心欢喜。
如今觅上一尾塘裙鱼,怎么就那么的难呢?
不止一次,说起塘裙鱼,许多人都说,哪里还有塘裙鱼啊,很少能看到了。以前的溪涧里,山边的水田里,都能轻易便看到它们的倩影,数量多得,甚至无需簸箕,用双手就能堵截上几尾塘裙。但现在,就是特意去到山涧田头,也很难寻到它们的踪影了。那天我们就是那样的情况,母子仨美其名曰去捉鱼,最后鱼没捉到,倒是在涧水里捡了一大袋的银白色石子。
它们是那么耐养的鱼儿,怎么这些年竟不耐活了?和他人说起这个,大致都是一点,山里的田多开辟成果园,农药化肥用量不是一般大。所以塘裙鱼,甚至水蛭都要绝种了。
前几天在圩市上,竟然看到一个老人在卖塘裙鱼,一群人正围着看热闹。当时心头一热,去买了五尾,最后,老人还多送我两尾。
这下,家里的鱼缸热闹了。由原来孤零零的一尾增加至八尾,能不热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