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我一生的信仰。 ——王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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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6年,曹禺发表了一部名为《日出》的话剧,话剧中的主人公名叫陈白露,是一名终日流连于风月场上的交际花,她的原型则是一个名叫“王右家”的女人。
如果没有王右家,恐怕不会有陈白露,也不会有《日出》,她是曹禺创作《日出》和《桥》的灵感源泉。曹禺亲口说过王右家的“打扮、风度令人刮目相看”;说过“她长得漂亮,甚至是迷人”;但他还明确无误地说过,“她(指王右家)不是陈白露,不是交际花……但是,她这个人一下子就把我写陈白露的形象点燃起来……”,而话剧中的陈白露又何尝不是现实中的王右家的孪生姐妹呢?
《日出》中的陈白露因生活所迫,被逼无奈而投身于风月场,凭借年轻与美貌,成为了一名交际花。她终日周旋于潘月亭、张乔治等巨商富贾的身旁,过着纸醉金迷的糜烂生活。直到有一天,她遇到了昔日的恋人方达生,在他的劝说之下,这才恍然大悟,想起自己也曾是心怀希望的纯情少女,于是她便萌生了退出交际圈、过另一种新生活的念头。然而为时已晚,她已经堕的太深了,想抽身而出谈何容易?于是她不得不继续过这样的日子,如行尸走肉般了无生趣。后来,陈白露从流氓黑三手中救下一个小女孩,她觉得那个小女孩像极了当初的自己,可怜兮兮的,让人心生怜惜之情。陈白露心疼小女孩,并认她做了干女儿。她竭尽全力地保护着小女孩,但可怜的小女孩还是被黑三卖到了妓院,在百般凌辱之下上吊自尽。从小女孩身上,陈白露看到自己的结局,她麻痹痛苦的心灵逐渐复苏。她不愿再做上流社会的玩物,她想要获得自由之身,于是她吞下了一整瓶的安眠药,在茫茫的黑夜中杀死了自己。
陈白露是什么样子,王右家就是什么样子,俩人的命运何其相似。不同的是,陈白露是虚构的,而王右家则是真实存在于历史上的。只是真实的人生往往更加惨烈,仿佛堕入万丈深渊,身不由已,身不由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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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右家生于1908年,那是一个新旧交接的年代,因此她生于旧式家庭,却受着新式教育。那时的人十分热衷于出国留学“镀金”,王右家也不例外,从北平女子师范大学毕业后,她便远渡重洋,去了美国威斯康星大学留学。
民国多佳丽,鄂女王右家自然是其中一朵为人称道的红玫瑰。关于王右家的长相,她的闺蜜吕孝信曾如此形容道:“右家那时不过二十出头,美得像一朵花,见到她的男人,无人不为之倾倒,正是要风得风,要雨有雨的时候,她无论想嫁谁,都是别人求之不得的事。”可惜王右家留下来的照片却寥寥无几,据说是因为她“不太上照,照片中她的美丽,不及她本人十分之一”,所以她不爱也很少照相。
除此之外,吕孝信还在长篇回忆文章《忆一对欢喜冤家——王右家与罗隆基》费用了大段的笔墨来描写王右家的美:
有人说她的美是:“增一分则长,减一分则短,施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又有人说:她静时如圣女玛利亚,动时如春天的一朵花。这些都是女朋友给她的鉴定。按理娥眉善妒,一般女人总是不愿承认别人比自己美,而她能从女朋友中得到这种品评,可见她是真得美丽。对于她的美我欣赏的最多,因为从小我就和她是死党,看见她的成长——由一个黄毛丫头变成一个美丽的少女,我认为她最美的地方不是在她的面孔体型,而是在她的动作和她的气质上。她动作时的美,我以为纵集天下美女于一堂也无法与之相比。她的一举手一投足,都给人一种如音乐旋律的美感。”
总结下来,就是一句话,王右家是一位名副其实的“白富美”,出身好,长相好,学得好,至于嫁的好不好,那就要另当别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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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1年,在美国留学了三年的王右家,还没拿到毕业证书便提前回国了,因为她在轮船上遇到了一个男人。
当时,那个男人,在她眼里,比文凭还要金贵。
她毅然决然地跟着那个叫罗隆基的男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王右家之所以会选择罗隆基,当时南开大学的校花鹿笃桐对此曾作出过这样一番评价:“王小姐长得漂亮,没文化,但举止却落落大方。她和罗隆基在一起,是慕其名而已。”并且还追溯到了原生家庭的影响,“王的父亲有点钱,母亲是个姨太太。她想乱出风头,有点堕落。”鹿笃桐与王右家并无恩怨,她的二姐是王右家的同学,这是俩人唯一的交集。
罗隆基是民国政坛上名噪一时的风云人物,也是民国历史上首屈一指的情场高手,他身旁从来不缺女人,走了一个又来了一个,可谓是车水马龙,络绎不绝。
遇到王右家时,罗隆基已是有妇之夫,夫人张舜琴是他1928年在英国留学时明媒正娶的合法妻子,并为他生下了一个女儿,但此女早夭,夫妻感情也渐生裂痕。王右家的出现更是加速了这段婚姻的坍塌,张舜琴一退出,王右家便立马和罗隆基立开同居。事实上,早在王右家出国之前,她的父母便已为她定了亲,此举惊世骇俗,不免引起舆论哗然。王右家的父亲是北洋政府的旧官僚,好面子也重声誉,一气之下宣布与她断绝父女关系,直到1944年父亲去世,王右家都没有获得他的原谅。
王右家与罗隆基同居那一年是1932年,那时他们相识还不到一年,那年,王右家才24岁,而罗隆基已经36岁了。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这个男人会是她命中最大的劫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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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7年,王右家跟随罗隆基移居汉口,在此期间,他们的临时住宅一度成为了上流社会的一个交际中心。据说他们住的房子很大,却没有多少家具,满屋子都摆放着王右家的高跟鞋,罗隆基却不以为然。胡适曾到二人寓所过,梁实秋夫妇也住过一段时间。王右家这位“沙龙女主人”一时间声名远播。
吕孝信的丈夫在写给妻子的信中告诉她:“你的好朋友王右家,现在在汉口好出风头,已成了通天教主,家中宾客如云,男男女女全有,凡是未婚的男人想找太太,只要去通天教主去挂号,一定可以如愿以偿。”“通天教主”是当时的一位老教授给王右家取的诨号,似乎她神通广大,无所不能。
罗隆基与王右家是情人,也是知己,他给了王右家爱情,也给了她名分。王右家两次怀孕均流产,罗隆基倒也毫无怨言。而王右家对罗隆基也一直很包容,直到罗隆基移情杨度的女儿杨云慧,触碰到了她的底线,她这才动了真格。
1943年夏,王右家离家出走,十年感情,毁于一旦。
王右家从重庆逃到成都,罗隆基便追到成都,她从成都逃到昆明,罗隆基又追到昆明,于是她干脆经印度去了英国,这才摆脱了罗隆基的纠缠。
罗隆基在《无家可归》中写道:“她是坐飞机走的。如今我望着天空就害怕,运财行中仿佛有无量数的她在望着我似的。”他对于这位红粉知己亦是不舍的,但很显然,这只不过是时间问题。时间,从来都是最好的证人。
三年后,王右家重回北平,听说有个盲人算命很准,她便和吕孝信前去算命,盲人说她是部长夫人的命。吕孝信就问她:“如果罗隆基当了部长,又要你回去,你不成了部长夫人吗?”王右家说:“我不会回去,更不会因他当了部长而回去。”话虽如此,但她还是鼓起勇气给罗隆基写了一封信,并附诗一首:
“但愿得国泰民安
和平早见
这一切,还得你多多努力
公事来了早些来
让我们再做一次最后的重聚”
她对第一次爱的人,仍然抱有希望。敢爱敢恨,并不意味着拿得起就能放得下。
可罗隆基的反应却十分冷淡,他没有回信,只是在日记中写道:“三日前傅孟真(即傅斯年)见面亦谈到北平遇见王右家的事。我的态度已决定,绝口不谈这个问题。”如此绝情,只因为此时他正与浦熙修处于热恋中,当真是“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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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8年,王右家嫁给了“茶叶大王”唐季珊,成了他的第五任太太,可谓是“老大嫁作商人妇”。
唐季珊虽然比不上罗隆基的大名鼎鼎,但也是位小有名气的商界大佬,他最为人所知的一个身份就是已故电影演员阮玲玉的前夫。唐季珊此时已经五十多岁,刻薄小报笑称王右家为“王又嫁”。
两任丈夫何其相似,第一任酷爱世家名媛,第二任钟情美女明星,皆是风流成性的花蝴蝶。
1949年国民党败退台湾,王右家和唐季珊亦逃到了台湾,唐季珊仍然经营他的华荣茶叶公司,王右家则终日应酬于官场之中,继续她的交际花与名媛人生。
唐季珊依旧四处拈花惹草,甚至为了一名酒吧女另筑别室,王右家忍无可忍之下离开他去了香港,独自创业,不想却满盘皆输。她对待爱情,眼里可以揉沙子,但绝不能揉石子,只是一次又一次的遇人不淑,让她自己也忘记了她原本也是一名纯情的少女,为爱而生,爱情至上。
王右家走后,唐季珊的茶叶生意每况愈下,很快便倾家荡产,流落街头,以乞讨为生。
1965,罗隆基因心脏病去世。两年后,王右家亦病逝。
王右家一向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哪会想到身后事有多凄凉。
她像陈白露那样,最终都杀死了自己,最后都走向了毁灭。
话剧中的陈白露小姐是一个悲剧,话剧外的王右家小姐也是一个悲剧。陈白露尚且拥有恋人方达生真挚的爱情,可王右家呢,在她一生中遇到的男人里,恐怕一个方达生都没有。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