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我是你老婆吗
戴家林四处托人,找能看家护院的大狗。
一个礼拜过去,朋友的朋友办完丈母娘丧事,亲自将光荣退役的“南京”送到。
“怎么样?”
狗是真好,只不过——
朋友的朋友手一挥:“没关系!你看不上很正常。”
戴家林笑一笑,单是打量狗子。狗觉察到他的目光,尖耳直竖,独眼黑森森,瞎眼黑洞洞,亦正亦邪,凛凛然不容反抗。
毫无疑问,这就是他要找的。
他是南京要找的吗?
他没把握。当他一步一步走过去,南京毫无表示,单是肃杀地从独眼瞄准他。
对峙一番,南京仍未出声警告。
戴家林笑了,停止迈步,顶天立地站住,命令道:“南京过来!”
南京闻声,箭一样“嗖”的射到他脚边。
“好儿子!”戴家林直挺挺站着,“啪啪”鼓掌。掌声一息,不待他指示,南京已训练有素地绕到他身后一拳的地方,昂然立定。他自恋地眯眼幻想,携南京出巡的气派场面,精神大振,暗自叫好道:“妈的,天造地设! ”
天造地设的一对。沈蔚却让他将南京送人。
放你的屁!戴家林横她一眼,低头吭哧吭哧搭建南京的房子。
“你不为我想,你也不替狗想吗?它那么大只,成天关笼子里,它不难受吗?”
戴家林不以为然:“你跟这儿废话,还不如帮我找把螺丝刀。”
“戴家林,你怎么这样自私!?”
“嗬”戴家林嗤地冷哼,抬着头:“那你呢?你不就是怕过敏吗?我这狗,你放心,比你听话!没老子的话,绝不乱动!”
“你什么意思?”沈蔚打断他,要他说清楚“我动你什么了?”
“……我说你动我什么了吗?做贼心虚!”
“家林!”周姐喝住他。
戴家林挨了棒喝,讪讪的,悔不该食言。说好不和她争——
妈的!他心里抽自己一耳光:少顶两句死你啊?
沈蔚心气儿高,甚至懒得与他说话。即使把他手机、支票本、私章摆她眼前,她都懒得抬眼多看两下。又怎会背地动手脚?
他已然知错。屙出去的话,他又舔不回。就这样吧——他想着,改天让秘书给她买点啥赔罪好了。
沈蔚转身回房间。
电脑屏幕的荧光,根根如刺,刺得她的脸部皮肤呲牙。这样痛。
周姐敲门进来,把黑漆漆的中药递给她,缩着脖子东张西望,问她:“啥东西在响呀,沈蔚?”
沈蔚闻见浓郁的苦味,皱起脸:“嗯?”
“你听,嘀嘀嘀……嘀嘀嘀,不会是炸弹吧?快快快,你听——”
沈蔚凝神细听,果然听见急促的“嘀嘀嘀……嘀嘀嘀”,恰似谍战剧中间谍发电报。她哈哈的,笑得瘫软,告诉周姐那是她设的闹钟。
“闹钟?你这会儿上闹钟干嘛?吓我一跳,还以为进贼了。”
炸弹?警匪片看多了吧……
转念,沈蔚跌入一片悲哀、深沉,笑不出了。——6.12入室盗窃强奸案告破了又如何呢,这座城市,至少,这个小区活在恐怖当中。
一有风吹草动人心惶惶。
恐怖不是抽象的,这样具体。惊惊慌慌,醒着神儿睡觉的,是一个又一个活生生的人,比如周姐这样的煮饭阿姨,对面楼里挑灯夜读的高中生,隔壁独自居住的退休教授。
——案件侦破得太慢了。
可是,颂扬的稿件纷飞如雪,茫茫然铺盖大地。她们的工作,便是守好雪地,不让脏污的脚印留下痕迹。
她的同事全体扎在办公室,累了喝功能饮料,累了趴桌小憩。八点时分,“6.12”结案通报一出,又是一阵茫茫大雪。她们必须张着眼睛,拿着扫帚,像稻草人扎在雪地。
沈蔚逃了。
她默默关掉了屏幕,并且,致命地关掉了两部手机。
周姐高兴沈蔚收工早,催她喝药,“趁热”。
她心不在焉,捧着杯子咕噜咕噜喝完,丝毫不觉苦。
戴家林带他的狗去“熟悉小区”。
他刚走,客厅的座机便响了。周姐瞄眼来电提示,知道是那个狐狸精,驾轻就熟地接起来。
沈蔚含着糖,站边上听。
“您好!”
“先生不在家”
“太太?”
沈蔚眨眨眼。
“我们家太太也不在”
“噢,噢……先生出去了,您如果有急事,您找他秘书,您有他秘书联系……”周姐话没说完,瘪瘪嘴:“她挂了”。
沈蔚点点头,伸手拔掉电话线甩到窗外。可以的话,她恨不能将电视话线纠缠的戴家林,一并甩出去。
W市夏季热,晚上的风,燥。
戴家林牵着南京,从东边的侧门溜入青春洋溢的大学校园。他喜欢逛大学,特别是夏天。
逛大学,不比逛别的,他特意穿了显年轻的衣服。风吹日晒的那几年,老得很。熙照却是女大十八变,连衣裙飘一飘的,白天像西游记里的仙女,晚上就下界作妖。半遮半掩,撩拨得他烫成铁水,她偏嫌人老,不给!
顺着树荫走得发汗,戴家林折进草坪坐着,给南京抛球。南京一亮相,便吸住了两个女学生。高的那个出挑些,白皮肤,小腰,翘屁股不大不小,刚好装进戴家林眼中。
她似乎有魔力。看着她,戴家林忘了热,只渴得冒烟。他怕她默默走掉,再也找不着,赶紧叫来她喜欢的狗子给她玩。
她跪坐在青草上。玲珑的膝盖,白花花的大腿,绷紧的裙子。戴家林眯起眼,虚幻地看见她受不住,叫唤着蹬床。
他咽了咽口水,开动脑筋,设法看个够——当然不是现在。
这方面,他经验多。他只是太忙,所以花钱买。
有了计划,戴家林勾脚把南京夹腿里,然后嫌弃但宠爱地擦它眼角的眼屎:“狗儿子脏死了”。他叮嘱她们——主要是她,回去记得洗手,“不好意思啊,最近太忙,没时间给它洗澡。”
“没事没事,它挺干净的!呵呵”
她点点头:“嗯”。
戴家林不知她是同意她朋友,还是答应他会洗手。他笑一下,很自然地夸她们特别,居然不怕南京。
她们欣然一笑。
戴家林跟着笑。
也是天助他。他要的那个女学生是外校的,正准备回去。戴家林装作不甚惋惜,说他今天忙,不然顺路捎上她。
姑娘——名字他已经知道了,李文涛,文涛武略那个涛。她和南京握了手道了再见,即和朋友往校门走。
戴家林要的,原本不大不小的翘屁股,在他眼里渐渐地小了。他坐不住了,“等会儿,文涛!”
文涛愣愣的。
南京爸爸举着电话,朝她们挥手:“我朋友去你学校”。
南京爸爸的朋友,开一尘不染,锃亮的白色轿车。白衬衣、西装裤,皮质表带,声音清新,他自我介绍说他叫小五,一二三四五的五。李文韬敢坐他的车,因为他看自己的目光,像杯白水。
一路上,车子安安静静,规规矩矩,没有耍流氓,优雅得令她高攀不起。下车时,李文韬莫名低落,仿佛失了恋。小五哥走前提点她,“妹妹,记得给南京爸爸报个平安。”
戴家林收到李文涛的短信,笑了。走到家门口,才回复:那就好!
接着下饵:我朋友夸你有礼貌!需要搭车联系他!过段时间我常去你们那儿!找我也行!
李文涛回信极快。
上钩了!戴家林喜上眉梢,哼哼唱唱地拿毛巾擦南京的爪子,捡着沈蔚和周姐的话,问:“谁又当小三了?”
“没谁”周姐打着哈哈,进厨房盛绿豆汤。
戴家林擦净手,开瓶矿泉水,倒手心里喂南京,问道:“你们聊啥呢?”
沈蔚已经知道了他的那个院子。三百平米的大院子,有山有水有美女。大别墅,地上两楼一底,地下一层车库一层娱乐室。难怪他要大狼狗看家护院——
她俯下身,看着戴家林: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戴家林架着手,似要挡住她,又像要接住她。脸上的笑,干巴巴。笑着笑着,他舔了舔嘴唇:“老婆你嘴巴流血了……”说着抬起手。
沈蔚腾地弹起,躲远远的。远远的,蹙着眉头,一言不发。
“……你自己擦吧”戴家林笑一笑,指路似的隔空抹她的嘴唇。
她不擦,单是杵那儿。
“你不要这样……”
“哪样?”
“你不要……你不要哭,好不好?”
“不好!”沈蔚要面子,哭也是无声无息不叫人知晓。而他一上来就撕掉她长在脸上的面子!
“我哭不哭关你什么事?我就哭!老婆?我是你老婆吗?你当我是你老婆吗?!熙照才是你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