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梦回
多年后,我去了很多封信,却一直得不到他的回复。始终是漫长无尽的等待……
某天,我与一位长者聊天,两张揉作一团的信纸被送到我手中:
贝贝,
我爱你。
我们结婚吧!
译凯
他的字迹还是如此飘逸,让人迷恋。我顿时泪眼潸然。我不是那个名叫贝贝的幸运女孩儿,而是始终等待那个叫译凯回信的女孩。两张写满字的信纸,我看不见其他,但见这几行字如此刺眼,尤为扎心。
一阵恍惚,一顿清醒:是时候该放下心中的念想了。
一闪白光入眼,睁开眼窗外已大亮。好一个真切的梦境!多年难忘的这段情愫,竟以这种方式告别。也许,是时候该放手了。瞬间,千念万想只化作三言两语:
一席粱梦,作别。
往昔,淡去无痕。
错过了明晃晃的青春,只能拿念想当情愫。
贾平凹说:“每个人都是在父母做爱中产生,一生又都是在爱的纠缠中度过。”
我生命的前二十年,本与这些情爱无任何牵连。相反,它竟平淡得似冰冻的白开水,清寡无味,苍白透明。
02.成绩
我的中学生活,单调得甚至用不上一条线来形容。因为没有连续的故事,只有埋头学习和无尽的沉默,那些片段的回忆竟似一颗颗很快融入河流中的水珠,没有一丝波澜。那可真是一段没有涟漪的时光,我的心境应配得上“心静如水”四字。
初中时期,同级女生成绩并不好,整个年纪呈现出男生独掌一片天的气象。90年代的中学,是一个彻彻底底惟成绩论英雄的地方。老师和同学都将成绩看得比脸蛋更珍贵。
我是学校同年级中为数不多的几个成绩好的女生之一,但并非学霸。就像武侠中行走江湖的大侠,靠的是用实力一点点打拼出来的名声。我的成绩全凭自己一点一点练出来,一点一点闯出来。
初中进校时我的成绩并不靠前,大抵在全校百名之列摆尾。加之,许多家庭条件优越的学生已经提前在小学毕业的暑期进行了英语和数学补习,入校后才猛然发现差距其实已经在入校前就拉开。
改变源自于第一次英语摸底考试,我竟出乎意料地以93分的成绩荣登全班第一,对于此前从未触碰过英语的我简直难以置信,而且是全班唯一一名90分以上的学生。老师和同学对我刮目相看,我对自己能取得这一成绩更是咋舌。这次意外地“闯天关”极大地鼓励和激发了我学习英语的兴趣。
在众多家境出身比我好、长得比我好看的同学之中,我所能拼的,除了成绩,无他。
初一时第一次全校期中考试,我从入校时的百名跃居全校第十名。当语文老师在全班高兴地宣布这一成绩时,我的内心却十分平静,没有欢呼雀跃,没有兴奋自豪。
倒不是因为不在意,而是彼时的自己真有点懵,对全校前十名无任何概念。内心里问自己:第十名算作好成绩么?老师会觉得我是优等生吗?
与此同时,我内心的羞辱感仍停留在数学课上因走神贪玩被老师叫到黑板上做习题并被当众责备的情景,那一幕使我觉得在这所众生云集的学校里,我不过是草草一员。
这次考试始终是鼓励了我的学习兴趣。我对学习的热度体现在每天上完晚自习,所有教室熄灯后仍坚持点蜡烛学习(当然,现在已经不提倡这种没日没夜点灯学习的方式了)。那时候,是真的对学习有热情。
新来的语文老师年轻,晚上路经教室时会过来瞧瞧,我也会借此机会询问一些课文和试卷上未弄懂的知识。这件事情后来被有些同学传作老师给我单独“开小灶”,甚至说我每天下了晚自习还留在教室学习就是为了等老师过来辅导。
所幸,那时年幼心智未熟,加之口钝,习惯独来独往,从来不理会这些不着调的谣言。羡慕也好,嫉妒也罢,这些言论统统被无知者自动屏蔽掉,一门心思在学习上。
初二时遇到了一位极其严厉的语文老师,而我作为语文课代表每天更是提心吊胆,生怕出错被点名批评,就连班上最顽劣的学生也被他制伏得不敢言语。
叶老师那时候真是年轻气盛,那种盛气凌压我们之上,无时无刻不散发着威严。他对语文基础知识的要求与掌握极为严苛,每周五下午最后两节课就抽查背诵知识点,正是因为这样扎实的学风奠定了我初中时期的辉煌。
我的语文成绩经常全校第一名,总分一跃排名全校第二,全区前十名。虽是严格的老师,但也对此赞不绝口,拿着我的试卷在班上点评,一般同学们回答不上来的问题就会点我来回答,而我总能不负所望地答出来。
所有关于中学的回忆似乎都不曾离开过学习和成绩,但它于我,并非是苦的,而是有喜悦、有自豪,给平淡的中学生活多了一点色彩。
然而,有辉煌,必然也有跌落。
进入初三后的第一次全校摸底考,我遭遇了有生以来的第一次滑铁卢。
暑期补课来回奔波,心疲力竭,加之对分班后各科新老师的不适应,使我的成绩跌破眼镜地一落千丈。得知各科成绩后,我在回家的路上一路泪奔,心头说不上来的滋味,这种楞头踩空的感觉至今还会时不时来扰。
我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来适应新的老师、新的课程,但始终回不到初二时那般辉煌。眼见着成绩从省重点跌到市重点,最后临近中考时,班主任找我谈话时甚至说,如果再这样下去,连市重点都不保了。
初三时,班上能排上名次的女生更是少之又少。虽然名次不如之前,但始终是女生中的头筹,班上前五的位置也是离不了,只是在全校排名有点吃力。
所有老师都喜欢成绩好的学生,连班主任排座位也是按成绩来安排。成绩好的学生理所当然地被安排到视线好、受老师关注的座位。为此,初三一整年,以我为圆心,方圆二米以内基本都是男同学。教室前三排中,我是仅有的一位女生。
即使历经起伏跌落,我依然是那个心高气傲、不服输、埋头学习的女孩。
03.情愫
正值豆蔻年华的女同学们私底下暗自讨论谁喜欢谁,谁暗恋谁,我的心里却一直在与男生较着劲。如果要说与男生的关系,我与他们之间最恰当的表述应该是竞争关系。
初一时,班上一位胖乎乎的男同学用英语向我表白“I LOVE YOU”,因为刚接触英语字母还未学习句子不知其义,他的话被我囫囵搪塞过去;初二时,一位小学同学说与我同班,我竟丝毫没有印象,实在是因为完全沉浸在学习之中;初三时,班上一位男生让我帮忙给右后方的女生传纸条,在屡次要求忍无可忍之后被我断然拒绝——因为他的举动影响到我听课了。
所有的情愫,所谓的青春,都被学习像滤镜一样自动地过滤成单调的黑白色。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生活,单纯得不能再单纯的思想。
14岁的暑假,第一次来例假吓了我一大跳,整日惴惴不安,忧心忡忡,不敢跟母亲说,也不愿意与身边的女同学交流。而今,有关男性发育方面的常识,基本来源于老公的普及。
译凯与我是初三同学。初二暑期补课时,好友拉着我走到隔壁班门口,指着前面一个抱着书戴眼镜的男生说,他叫译凯。我顺眼望去,并没有看出他与别的男生有何不同。但心里很是不服气:他看起来算不得有多厉害吧,成绩没有我好。
那时,我对待身边男生的态度,在骨子里多少都含有些敌意,少不了与他们竞争。常常暗自较劲:他们能做的事情,女生同样也可以做。——这种思维一直持续到高中时期分文理科。
因为成绩排名上男女比例极大失调,我理所当然地将自己归为女英雄,想要用实力和成绩证明自己,那股子要强劲也让我自动屏蔽了来自各方的所有好感与言论。我的整个初中生涯都在与那帮子男同学暗暗地较劲之中,他们或许是隐藏看不见的某几个人,或许就是我们班上的前三名。
译凯并不是班上成绩最好的男生,甚至属于略带嬉皮之流,排名班级前五,已算不错,与我初三跌落后的名次大抵相当,略逊。他时常联合旁边的同学欺负另一名同学,不过所谓的“欺负”,也仅限于口头上的逞强。
我与他是同桌。然而,若干年后,从他口中得知我们这个同桌的缘分,竟是拜他父亲大人所赐。他的父亲担心他在学校贪玩,专门叮嘱老师给他安排一位自律性极高的同学作为同桌,于是,我俩就这么“被同桌”着好长一段时间。
整个初中时期,我与男生的交流并不多,甚至可以说寥寥数语。
译凯老爱调侃人,我当然也不被放过。那年夏天尤为炎热,嘈杂的教室里既没有空调,也没有电扇。他向我借扇子扇,我好心递过去,不料他拿到一脸嫌弃地说:“你的扇子好脏啊!怎么也不洗洗?”
自尊心极强的我,听得这么一句话,气鼓鼓地回应道:“如果觉得脏,那你洗一下吧!”哪料他就地取材,径直将桌上杯子里的水倒在扇子上,佯装搓洗,令我不堪言语。
我甚至想过换同桌,被他这么一带,大把的时间花在了俏皮的口舌之争上了。再不了多时,我不但没有把他带得更加自律,反而被他带着开始“搅局”,着实是糟糕透了。但如今回想起来,这段时光无疑也是枯燥而单调的初中生活中,唯一一段记忆深刻且充满乐趣的回忆。
故事很快,因为确实没有太多深刻的记忆。中考结束后,我们分别去了两所不同的高中,但结果有点出乎意料:他去了省重点高中,而我则去了市重点。暑假的时候听有人说,是他父亲花了点钱找了关系把他送到省重点去了。不管如何,终究我们还是去了不同的学校。
对于升学,虽有些遗憾,但结果还算满意,市重点让我少去了许多心理上的压力。
高中初始,我们通过几封信,若有若无不打紧的那种。在最后一封信中,他提到父亲希望他高考之后去北京、上海等大城市念大学。
无形中,我又有了些许自卑和伤感:我对自己的未来似乎从来没有过什么明确的规划,想做什么、将做什么,全然没有选择,从来都是盲目而后知的。从始至终,我的目标似乎只有一个:好好学习,取得好成绩。
就像一个冷面杀手,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究竟要过怎样的生活,只是被不停地安排任务去杀人晋级。突然有一天她得知同伴竟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顿感迷茫诧异,孤苦伶仃,不知所终。
回想这么多年来,我确乎是一直在努力地学习,一门心思甚至拼了命去争取好成绩。
高考成绩出来,我考了不错的分数,就近选择了省内的一所重点大学。而后,辗转得知他的高考成绩并不理想,复读一年后,果真还是去了北京上大学。
04.经年
青春的时光总是飞快不经。
一去三五年,再次相见是在我所工作的城市,他作为理工生过去工厂实习。
旅途中,他专门从景点给我买了一个玉镯赠送于我。在我那小小的宿舍里,一起去超市买菜、做饭,仅有那么一次像小夫妻一样生活,我在厨房给他做饭,他安静地坐在小屋里翻看我桌子上的书。
但所有的念想仅止于此,没有任何亲密接触,也没有非分的想法,仅在临别前他无意中牵了我的手,全程没察觉,单纯得像两个孩子。
是的,我们一直是同学,关系也始终止于同学。
一年后,我顺同事的意去北京游玩,他尽地主之谊接待了我。我们一起绕过未名湖,一起漫步清华园,合影留念,整天陪伴,无比美好。结束后,又各自回归各自的生活。
也许还年轻,也许还有许多选择,我们彼此都没有主动争取过什么。
三年后,我与男友准备领证结婚。头一天晚上,我打电话告知他这一消息,也算是给自己长久以来的念想作最后的告别。彼时,他正在北京读研,一阵长聊后,叹一口气:“怎么这么着急结婚呢?不能等一等么?”嘴边的话终究是没说出口。
等谁?等什么?如今回想起来,那时的他,大抵也只能作如此回答,身处校园,给不了任何承诺。
有时候,人的选择真是很奇怪。读书的时候明明不是很爱学习的人,大学之后非去读了硕士、博士,攀上了知识的高峰;中学时期学习勤奋的人,大抵都厌倦了读书的苦,最后竟大半都没有选择继续深造。——我与他,便是这样两种选择。
再后来,他从北京回汉工作,定居。我已是一个两岁孩子的妈妈。
然而,此时终究不是彼时。虽同居一城,但相见次数、聊天频次远不及当初遥远相隔。也许,心境不同;也许,年轻不再,少了幻想,多了现实与成熟。而最好的解释,我当作是“相忘于江湖”。
感情,始终是想而不得之人最令人牵挂;恋而没成之人,才是最容易想念之人。
多少年后,偶尔会后悔,在彼此最美好的年华,没有勇敢地追求一次。也许,是爱得不够深;也许,还是年少太稚嫩。
偶然也会遗憾,在青春萌动的年纪,没有放肆地享受美好生活,被学习绑架得太久,少了青春的潇洒灵逸。
终究,无论多少次的留恋,今次,是时候付之一流,该随风而逝了。
我的青春年华,终究沦落在了埋头苦学的书海和考场上,辜负了大好芳华的热闹与青春无忌的张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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