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我的前20多年,好像中了漂泊的命。没想过漂泊,却没机会停,然后就得了漂泊的病。
20多年前的一个冬天,我降生了。我的到来不知道带给父母的是幸运还是不幸,但好像从那一刻开始,在父母的被迫选择中,漂泊就成了注定的事。我的老家——那座东北的小城——是个格外冷的地方,取暖一直都是一件重要的事,只是对于我们是一个巨大的挑战。在我上幼儿园之前,我们一家三口总算从房东那漏风渗水的偏房搬进了父亲单位分的住宅里。这栋房子是父母很久之前就申请了的,总算是在这个时候可以入住了。当然,这些内容都是父母跟我回忆的,我自己是说什么也想不起来。
幼儿园的记忆几乎没有,我的记忆基本都是从小学起始的。父母都是教师,本应该有稳定的生活,谁知曾经的铁饭碗也有摔破的一天。学校足足拖欠了他们十几个月的工资,一家人已经没钱买米了,父母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南下。
父母在电话中获取了一个面试机会后,将我寄放在大姨家,然后拿出了全家最后的积蓄买了两张票,毅然的上了开往江南的火车,为了那一丝微弱的希望。幸运的是,他们找到了稳定的工作;不幸的是,我的漂泊之旅也从此开始。
在他们在那落了脚后,便将我接了过去。他们的新学校是寄宿制的,我在这所学校一直读到了初中毕业,在这期间,家也搬了两次,但都是学校的教师宿舍,所以搬来搬去也没有搬的很远。初中毕业之后,搬家就成了更加频繁的事情。我中考的成绩还不错,考进了全市前1000名,进了一所重点高中,学校的住宿条件不如没有,基本上没有人寄宿,我一个人住一间寝室。这一年,父母换了工作,我也退了宿,一家人搬出了以前学校的教师公寓,在我高中的附近租房住了下来。那时的高考升学制度需要具有当地的户口才能在当地参加高考。为了这件事,父母咬牙上了买房的车。于是,一年后,刚搬家的我们,又搬家了。
考大学是个挺神奇的事儿,小时候总是纠结以后到底是要上清华还是上北大。等到高考成绩出来的那一刻,心里就一个想法——能有大学上就不错了。
高考的分数不太乐观,本想上个离家不远的学校,录取时因为一分之差,我滑档了。这个其实挺尴尬的,你喜欢女神,可女神连备胎都不让你做。好在,征平志愿有十所学校的填考机会,基本上能叫出名字的省我都填了一所。好巧不巧,被沈阳的一所学校录取了。真的是与东北有不解之缘,也真的是注定又要启程了。
大二那会儿,家里换了一个大点的房子,虽然位置偏,但住着舒心。只是对于我来说,学校离家一千多公里,每年也就寒暑假能回家了,相比而言宿舍更像是自己的窝。
说起贪玩,我从小的时候就是别人家的反面教材,从上小学起,每次周末打球或者过年放炮,我都是把一波一波的、所有的小伙伴都玩回家了才走。一般朋友都不用到家里来找我,只要我能出去玩,我就肯定不在家。那个时候的我跟野马似的,放出去就回不来。
上了高中、上了大学之后,约打球、约放炮已经很难了,朋友们再约就是在外面吃吃饭、唱唱歌了。只是我还是以前那个我,我会在外面与不同的朋友约早饭、午饭、晚饭、夜宵。不是我应酬多,而是别的小伙伴没有出来玩这么久的,一般出来早的得回去吃晚饭;出来晚的都是吃完早饭再出来。总之,我始终是最晚回家的那一个,不是因为想家了,而是因为已经没人玩了。
不过说来也奇怪,我玩的东西始终重复来重复去的,只是唱唱歌、打打球、玩玩桌游,但只要有人约,我总是乐此不疲。
毕业后在上海工作了一段时间,然后为了追逐所谓的梦想又来到的深圳。
对家,我这人始终没有足够的归属感。
家在我的记忆中只是一个亲情凝聚下的概念,不管在哪,我始终没有想家的感觉。至于我这么多年所住的地方,或许更多的应该定义为宿舍和住宅。
新工作入职没多久,我就被派去上海出差。那天回酒店,夜深了,匆忙的上班族也早已倦鸟归林,坐在出租车里,看着窗外昏黄的路灯下一排排向后跑去的行道树,有许多熟悉的感觉。这些树不似深圳的树长的那么肆意,也不像沈阳的树,即使枝叶茂密,但泛白的躯干总是显得有些破败。这些树就这么恬淡的生长着、排排坐。路灯也那么的熟悉,泛着黄光、没有那么亮,但这色调看上去仍然让我在十月底的上海感觉到了暖。
这路灯加行道树的搭配是有别于阳光加森林的。以前,我跟爷爷去过森林,树与树挤着生长、阳光只能透过树叶的缝隙露出一点斑驳光点的那种老林,那种外面暖洋洋、入林透心凉的老林。森林里每一棵树对阳光的渴求渗透到了骨子里,大家没有谦让一说,连每一片叶子都恨不得脱离母体飞到空中吮吸阳光。
眼前的这些行道树,明明棵棵都幢幢如车盖,但却恭谦有礼、恪守己位,没有谁去显露出强烈的侵略性,如此,树与树之间恪守着为路灯让路的默契,每一盏路灯都有他们发挥的余地。以前的我,在外面打球一直打到12点球场关门,在外面唱歌唱到凌晨,有时也会与当天的最后一波朋友吃夜宵吃到马路上都已经几乎没有人了,那时候,回家的路上总会有这些江南味道的行道树和路灯陪着我,无论我是步行还是骑车。我一直以为我是孤独的,现在才知是对习以为常的陪伴的一种忽略。
每天等着我的灯,除了路边的这些,还有房子里的那一盏,在那盏灯下,还有没睡的父母。才明白,家,从来都不是那栋钢筋混凝土的房子,家人等着你的地方才是家。
忙完了工作,我跟领导请了两天假,从上海直接启程去那座我生活了多年的江南小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