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

        淅淅沥沥的雨持续着,将已经聚集起来的初夏热气尽数洗刷干净了。留下的,是满满的凉意。由于这样的天气,原本开始躁动的心也快速冷却了下来。夜里,我于窗前,静静地聆听着这场雨。


        雨安静地落下,如远方传来的琴声,空灵,却带着丝缕愀然。如记忆中的春季,生机与鲜艳之中,让人感受到的,是微微的寒意。我想,即使是不同的人听到的雨声不同,那清清冷冷、凄凄凉凉的感觉却应是共通的吧。


        当易安听到这场雨,一定会暗自垂泪的。这个坚韧倔强的女子,或许只有在潮冷的雨丝中,才会卸下面具,露出原本楚楚动人的小女儿情态。“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带着夫婿已逝的哀痛,背着国破家亡的断肠,她仍然倔强向前。可是,真当秋日的冷雨滴下之时,还是轻易地打湿了她的眼眶。在她眼中,或许这淅沥的雨,是对她内心柔情的呼唤,是让她痛快地将一身哀伤尽数洗去的泪。


        如容若听到这场雨,恐怕会泪湿青衫吧。这个温润如玉的男子,怕生来就不能接受冷雨之悲的。“滴空阶,寒更雨歇,葬花天气”,“正香销翠被,隔帘惊听,那又是,点点丝丝和泪”。凄冷的雨夜,独自卧于榻上,听着冷雨打窗,再想起亡妻温暖的笑,纵是铁血汉子,心也会百转千回,更不用说是这个本就温柔多情如斯的人儿了。在他看来,那落下的雨丝,是亡妻的呼唤,声声催泪。


        若黛玉听到这场雨,自是会泪沾罗裳的。这个多愁善感的瘦弱美人,哪里禁受得住这冰凉的雨滴!“罗衾不奈秋风力,残漏声催秋雨急,连霄脉脉复飕飕,灯前似伴离人泣”;“不知风雨几时休,已教泪洒窗纱湿”。凄风苦雨的秋夜,重病少女悲凉的哀思如冰冷的秋雨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头。听着暗夜中淅淅沥沥的雨点敲击着窗棂,孤单居于潇湘馆的少女,想着自己凄凉的身世和渺茫的未来,如何不痛断肝肠!在她看来,那点点的雨滴,是命运为她滴落的泪。


        我也在听雨。听着它低低地呢喃,仿佛要将无数对着它肆意落泪的人儿的诉说,尽数告诉与我。或许,当我听完了这些,它的心愿了结之后,才会释然离去。可这样的故事太多太多,我一人又如何听尽呢?


        也许,雨,会一直下,而我,也要一直一直地听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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