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无欢歌

赵欢歌,一生无欢歌

  你真是个蛇蝎心肠的,最毒莫过你赵欢歌。

  许知明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愤怒与他那身意大利手工西装Kiton相衬显得更为狰狞。

  赵欢歌拖着厚重的白纱裙目不斜视路过他,对着宽大的全身镜,看着脸上赫然的红印,轻叹,掏出粉盒补妆。

  镜子里的赵欢歌一袭婚纱十分美艳万分动人。只是,前一刻,许知明还携手赵欢歌在众人的见证下宣布双方结为夫妻,而下一秒,许知明便在这休息室里,以最恶毒的语言最粗暴的巴掌来问候她。想到这,赵欢歌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眸底的悲凉转瞬即逝。

  “许知明。”

  赵欢歌“啪”地一声盖上粉盒,叫住转身欲走的许知明,缓步走到他面前,嘴角噙笑:“许知明你别幼稚了,就算刚才我不把你的小情人赶走,你以为你和她还能怎么样?逃婚?别逗了,这不是在演电视剧,鹣鲽情深、至死不渝的戏码不适合你。许知明,要犯浑別在今天,许、赵两家丢不起这个人!我赵欢歌丢不起这个人!”

  赵欢歌不顾身边男人脸色有多难看,熟练的挽起他,低喃:“别忘了,我们已经结婚了。”

  蛰伏在外已久的各家媒体记者见两位新人终于登场,纷纷在第一时间按下手中快门、向两位新人提问。

  现场嘈杂一片。

  “许先生,赵小姐,请看这边。”

  “咔擦–”画面定格。

  隔天,各大杂志头条新闻:

  许赵两家强强联姻,金童玉女羡煞旁人。

  赵欢歌不止一次想过如果当初没有嫁给许知明,没有签那份文件,一切是否会不一样。

  不过还好,赵欢歌从未后悔,从未后悔所做过的每一件事。

  许氏珠宝因为爆出镀金丑闻和许氏公子的花边新闻,股票一跌再跌,各大股东一时间纷纷撤资。

  赵氏愿意注资帮许氏渡过这一难关,条件是,许赵联姻。

  许知明曾问过她,苏暖的事是不是她爆给媒体的。

  苏暖?哦,那个许氏代言人的助理。赵欢歌当时笑了,笑的很开心,笑的让人看不清、读不懂。

  “苏暖的事?你是说许家公子恋上女星小助理的新闻吗?”赵欢歌收住笑,眼底的悲凉藏也藏不住,偏偏许知明看不见。

  “你觉得呢?是我故意找人拍到你们的,可是,你又能怎样,对了,三大董事也是赵氏施压,才对许氏撤资的。这个答案你可满意?”

  “赵欢歌!”许知明握紧拳头,太阳穴上的青筋爆出,“我认识你这么多年,原来我一点也不了解你。”

  赵欢歌忽然就觉得心烦,草草在合约上签了字。

  “还有什么事你和公司的律师穆钦阳直接谈吧,对了,听说你们在英国是同学。你不是想进赵氏吗?人事部会帮你安排。”

  赵欢歌顿了顿,“我还有事,先走了。”

  许知明看着赵欢歌一步一步走,步伐坚定,果断决绝,不曾回头。

  她总是自己安排好一切,不问别人的意见,永远这么张扬自负。

  许知明叹口气,接起手中电话:“喂,钦阳。嗯,刚签好。那个计划,”许知明脑海里闪过赵欢歌承认都是她做的模样,“等许氏走上正轨,就开始实行。”

  电话里,传来一句回答:

  “好,我会安排你成为赵氏的财务总监。”

三 

  在那个赵欢歌许知明还是青梅与竹马的时候,在那个赵欢歌许知明还在为哪家店的奶茶珍珠放的更多而争论的时候,在那个赵欢歌跨越三个时区只为亲口跟许知明说声“生日快乐”的时候。

  在那个苏暖还没出现的时候,时光静好。

  许知明七岁那年初识赵欢歌,那个时候的她已经牙尖嘴利,刻薄直白,有着超出同龄人的世故与老成。

  自幼,许知明就笼罩在赵欢歌的光环下,所以读完高中后,许知明就急不可耐的去了英国念书。

  赵欢歌知道的时候,面无表情,让人猜不透喜怒。

  那天是填志愿,等到后来人都走光了,赵欢歌面前的志愿表还是一字未动。许知明坐在赵欢歌对面,咽了又咽口水,还是没能憋出一个字。

  “什么时候走?”赵欢歌终于提笔,在志愿表上一笔一笔书写。

  “啊?哦,就这个月底。”许知明扫了眼赵欢歌填的A大,“A大离机场很近的,英国其实也不远,我会回来看你的,你放心好了!而且,你也可以来英国啊。”

  “我是不会去送你的。”赵欢歌继续面无表情的收拾好东西,背起书包,一个人走了。

  许知明看着离去的身影,心里一阵失落,原来那个人,是真的不会在乎。

  许知明永远也不会知道那天赵欢歌没有说出口的话是,我不会去送你,因为我怕自己舍不得,会丢脸的哭。事实上,在赵欢歌转身的时候,就已经泪流。

  后来,说会回来看她的人没有一次为她回来。

  赵欢歌大学毕业后就进入家族企业。即使再忙,赵欢歌每年都会坐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只为在他生日时亲口对他说“生日快乐!”。后来,那个会对他说“生日快乐”的人再也没机会说了。许知明不止一次想过赵欢歌每次在飞机上时在想什么,不知道她要擦多少粉底,才能掩盖日益加重的黑眼圈。

  许知明回国时,赵欢歌已经继承家族企业,在商界里游刃有余。许知明在许氏的第一仗就是谈下赵氏旗下商之都的三楼专柜。那个黄金地段,许氏谈了很久,都没有谈下来。

  在许赵合作就快敲定下来时,赵欢歌却开出附加条件,“三楼黄金地段没那金刚钻,瓷器活可不好揽,许氏要能拿出镇得住三楼的凭证来才可以考虑进一步合作。听闻许氏一直在跟申晴小姐谈代言,相信如果可以谈成的话,许氏珠宝一定会再创新高。不如等许少拿下申晴的代言,再来谈专柜?为表诚意,只要许少签下申晴,赵氏愿让利三个百分点。如果许氏做不到,那就请许氏让利,呃,该让多少呢?”

  如果说三楼专柜是个难啃的硬骨头,那么申晴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申晴是亚洲影后,为人却十分尖酸刻薄。许氏也有意向与她合作,开出各种条件,偏偏申晴油盐不进。

  回国前,许知明就已听说申晴的难搞,但到底年轻气盛,受不得激,便一口应了下来。

  事后,许知明给赵欢歌打电话,还没等她开口,就吼了过去:

  “赵欢歌,你行啊!在这下套坑我。认识你这么多年,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唯利是图。”

  赵欢歌嫌弃的把手机拿远,嘴角却是止不住的笑意:“有时间在我这费口舌,还不如去申晴那多碰几个钉子,没准人家一时心软,就答应了。为了欢迎你回来,这是我给你上的第一课,商人,都是唯利是图的。”

  “行!赵欢歌,你等着,那三个百分点小爷我要定了!”

  听着许知明的叫嚣,赵欢歌挂了电话,收起脸上的笑意,微微蹙眉,又拿起手机。

  “喂,是我。之前让你帮我查申晴,有发现吗?”

  听着那头的回话,赵欢歌舒展了眉头。

  “有,她曾进过戒毒所。”

  如果可以早一点知道他们的结局,赵欢歌一定不会让许知明去签申晴。因为那样,就不会有苏暖了,一切就都还是最初的模样。

  许知明刚回国,就担任要职,难免会有些质疑和流言蜚语。她故意提出让许知明签下申晴,只是为了帮他赶快站稳脚跟。查到申晴曾进过戒毒所,以此为筹码,拿下申晴不是难事。赵欢歌深知许知明心高气傲,所以特地让申晴不要太快答应。没想到,却是在把许知明一步一步推向苏暖。

  “苏暖是申晴的助理,要不是她帮忙,我哪能这么顺利签约。”许知明领着那个小鹿一样怯懦的女孩站在赵欢歌面前,满心欢喜地介绍那个女孩。

  许知明说要庆功,约她吃饭,还说要给她一个惊喜。

  现在看来,还真是个惊喜啊。赵欢歌端起红酒,应和了一声,算是招呼。

  “欢歌,我很喜欢她,暖暖是个很好的女孩。本来打算过一段时间,等我和暖暖感情稳定了在介绍给你认识,可是我等不及了。”“暖暖”?已经这么亲密了么?一字一句,于赵欢歌而言,是凌迟,让她一点一点的支离破碎。

  混迹商场这么久,赵欢歌最拿手的就是时刻都可以以最完美的的姿态来处理任何事情,今晚亦是如此。

  “呵,你不用这么特地告诉我,因为我,一点都不看好你们。伯母那边你想想怎么交代吧。”

  “喂,能不这么扫兴吗。我妈那边,我会解决的,你别去告密就成。”许知明抬手,叫来服务员,“可以上菜了。对了,暖暖一会多吃点,知道你喜欢辣,这家的师傅川菜做的是一绝。”

  “川菜?”赵欢歌一惊,手里的酒杯随之一颤,撒出点滴鲜红的液体。

  “怎么,你不吃吗?”许知明递过纸巾。

  赵欢歌擦了擦手,眸底的光暗了,“上菜吧,我待会还有事。”

  这顿饭三个人吃的都不算尽兴,气氛太过沉闷,许知明只好一直顾着给苏暖夹菜,没话找话的瞎聊。赵欢歌除了时不时的应和两声,就一直专心于面前色彩鲜艳的食物。

  出了餐厅,赵欢歌丢下一句“有事”,不等二人回答,就急不可耐的踩着十厘米高跟的普拉达走了。

  明明没喝几杯酒的赵欢歌面色通红,步伐也有些摇晃。在包里找手机时,露出的白皙手臂上赫然有几个红色斑点。

  “喂,你现在能来送我去医院吗?我没事,我只是有些过敏。嗯,我不小心吃了一点辣。”

  因为皮肤过敏,在医院住了半个多月,所以,关于许氏的丑闻,赵欢歌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许氏珠宝代言人著名影后申晴因吸毒现正在接受调查中。同时外界谣传许氏珠宝正是因为知晓吸毒一事而迫使申晴签约。许氏珠宝由此声名狼藉,股份一跌再跌。

  赵欢歌回公司后,即刻命人调查许氏财务。这件事,分明是有人幕后操控,许氏这一仗,难打。

  “帮我约何氏的何总。要尽快。”赵欢歌一边翻看最新市场动向,一边吩咐秘书。

  “好的,赵小姐。还有件事,是...”

  “说。”

  “几位股东要求召开股东大会,希望您可以尽快终止和许氏的合作。”

  赵欢歌蹙眉,各位股东介入,看来,自己想要出面解决是不可能的了,唯有找个局外人尽快平息舆论,“告诉何总,城郊那块地,我让。”

  安排好一切,赵欢歌赶去许氏,希望许氏的状况还不算太糟,至少后院别起火。

  许知明并不在公司。去了他新设的住处,赵欢歌才知何谓心凉。

  开门的是苏暖,是穿着棉拖鞋、居家装的俨然一副女主人姿态的苏暖。

  “你们住一起了?”

  “我们...那个...我”

  “算了,你不用解释。”赵欢歌有些厌恶的偏过头,深吸一口气,“许知明呢?怎么电话也不接。”

  “他刚出去了,手机掉家里了,赵小姐,要不你进来等吧。”

  “不用,我还有事,他回来后,麻烦你让他回个电话给我。”

  “等一下!”苏暖叫住赵欢歌,咬住下唇,好似鼓起很大勇气,才开口,“赵小姐,在申晴姐那,我们是不是见过。”

  闻言,赵欢歌轻笑:“原来苏小姐记得,那为什么那天在餐厅,你要装作不认识呢?”

  “我...”

  “我猜,苏小姐是怕我告诉知明,根本就不是你帮他拿到代言的,对吗?”

  苏暖沉默的低下头,忽然很愤怒的抬起头,声音随之上扬,“这么说,赵小姐你承认是你以吸毒威胁申晴姐的?申晴姐已经戒毒很久了,这次媒体突然得到消息,是你对不对!”

  赵欢歌愣住了,苏暖这是在偷换概念,曝光申晴,她有什么好处,这丫头想象力未免太过丰富了吧。正想开口,却听见身后一个声音蓦然响起。

  “赵欢歌,她说的是真的吗?”

  赵欢歌回过头,入目的是许知明质疑的眼神,“许知明,你听我解释。”

  “赵欢歌!苏暖说的是真的吗?”许知明愤恨的一拳砸向赵欢歌身后的门。

  听着耳边巨大的声响,赵欢歌从心底感到深深地失望:“你不信我?”

  “你知道申晴吸毒的事吗。”“是,我是比你早知道。”

  “那么,是你找申晴,要求她签约?”

  赵欢歌没办法说不是她,在哀莫大于心死之前,心又要经受多少伤痛才能致死?

  那一字一句,赵欢歌从未感到这么无助。她付出良多,得来的只有一句“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纵如蛇蝎的杜美莎也不及你”。

  蛇蝎心肠吗?究竟是他不了解她,还是她不了解他?

  都说命运爱捉弄人,这话果真不假。原来心死没有那么容易,原来绝望没有那么轻易,原来一切,才刚开始。

  赵欢歌不记得那天是怎么离开的了,因为第二天才是真正的绝望,带着毁灭的绝望。

  许氏再爆丑闻,许氏公子恋上明星助理,二人已经同居。有照片拍到许知明和苏暖在住处附近的亲密照片。拍的那么清楚,连一个托词也让人找不到。

  许知明来赵氏的时候,赵欢歌刚刚和许母结束通话。如果说赵欢歌是只危险的小狼狗,那么许母就是真正的历经人事的老狐狸。赵欢歌猜测过是其他几家企业蓄意打击许氏,却从未想到许母这一招破釜沉舟、釜底抽薪。

  其实许知明无意继承家族企业,他志不在于比,所以回国前和许母约定只要他三个月内让许氏利润翻三倍,便放任他做自己喜欢的事。可因为赵欢歌的私下帮助,许氏利润已上涨1.8个利润点。偏偏许知明还爱上了小小助理。许母是出了名的眼里揉不得沙子。

  赵欢歌很想帮许知明争取一个机会,可许母一句话,她便知自己无法拒绝。

  “丫头,知明还太年轻,不知道谁才是真心对他好,机会只有一次,错过可就没有了。”

  翻看着许氏的财务报表,没错,兵行险招,才能出奇制胜。

  当许知明一脚踹开办公室的门时。赵欢歌已有决断。

  “赵欢歌,苏暖的事是你做的吧,我住的地方只有你知道,昨天你走后,就有狗仔来跟拍,怎么会这么巧?”

  已经认定是她所为,还有解释的必要吗?既然他已经认定自己如此不堪,那就干脆坐实这一罪名吧。

  “是我,”赵欢歌略一停顿,“不是我,重要吗?反正许氏现在一堆烂摊子,不知许大少有什么对策吗?”

  她的目光太过灼人,刺的许知明低下头,随意一瞥,赵欢歌桌上摆着的竟是许氏的内部财务报表,还有几大股东的撤资意向书。许知明拿过文件,快速浏览了大致内容,从最初的质疑到顿悟,也不过就这几分钟。

  “你到底想干什么?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你想要从许氏得到什么。”最后一句话许知明用的是肯定语气。

 赵欢歌靠在身后的座椅上,漫不经心的随意把话题转到另一件事上:“许氏的几大股东正在协调要求撤资,许氏内部近日怕是会有大动作。许公子有时间陪你的小情人,还不如想想如何应对接下来的许氏财务危机。”

  “那么,赵小姐,”许知明俯身,逼近她,气息如兰,惹得赵欢歌耳朵有些发痒:“你研究了这么久,有办法吗?是否可以助许氏度此危机?”

  “可以。我们结婚吧。”赵欢歌不甘示弱,带动座椅向前一步。

  许赵联姻,赵欢歌为许氏注资3.75个亿,享有31%许氏股 份 成为许氏最大股东。很划算的生意,不是吗?

   婚礼时,苏暖有来过。不知许母用了什么方法让她答应去国外,但在登机前她还是后悔了,她想要见许知明一面,可惜还是错过。

  那天,当许知明赶到化妆间时,只看到一袭婚纱的赵欢歌。

  想来,许知明定是恨极了她,才说的出那般狠毒的话,才能下如此重手。

  可纵使许知明再恨赵欢歌,也不得不承认,通过许赵联姻,确实解决了许氏危机。恰巧何氏的何先生出面为申晴做担保,经他插手,之前的丑闻谣传一时都平息下来。许氏借此机会向公众辟谣并宣传,许氏珠宝又创佳绩。

  解决了许氏财务空缺,许知明便辞去职务,担任赵氏的财务总监。

  一年后。

  一年的光阴转瞬即逝,在这个旦夕之间风云变的商场,许氏和赵氏,却出乎寻常的平和。

  一年可以改变很多,可他们的关系,却依旧淡然的像两个陌生人。

  赵欢歌喜欢坐在咖啡厅靠窗的位子,透过窗户,入眼便是大大的广告牌,上面是许氏春季主打的“知暖”系列珠宝,设计师,叫苏暖。

  一年确实可以改变很多,比如苏暖,她被许知明带回来,成为许氏的创意总监。

  电话想起,打断她的思绪。

  “喂?哦,好。终于快要结束了。等一下!”赵欢歌在对方准备挂电话时,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深吸一口气,“如果我签字,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挂了电话,赵欢歌转过头久久的看着广告牌,感到脸上有些湿,指心轻触,点滴泪痕。

  看着赵欢歌走进办公室,许知明对着身边俊郎的男子淡然开口:“钦阳,今晚便是最后一搏了。”

  穆钦阳望着翻看报表的赵欢歌,眼里掺了一丝心疼:“今晚?真不是个好日子。希望你真的想好了。她,赵氏到今天不容易。”

  “已经到最后一步了。我订了川馆,就算是,我对不起她吧。”

  “换家吧,她吃辣过敏。”

  闻言,许知明一脸惊诧,望着已离去的好友,眉头一皱。她吃辣过敏?可她怎么会表现得那么风轻云淡。

  本来约好川馆见面。许知明却直接拉着她去了超市。看着他一脸认真的比较着青菜和笋叶哪个更适合。赵欢歌不禁有些错愕:“你要自己煮?”

  许知明斜眼打量她:“难道你来煮饭?不过,你分的清酱油和醋吗?”

  赵欢歌有多久没有和许知明像朋友一样轻松自在了?赵欢歌怔怔的看着许知明选材,结账。

  其实赵欢歌想要的不过就是这样有良人相伴,为油盐酱醋而忧心的生活,只是,她的良人是许知明,许知明的良人,却不是她。

  后来,那晚成了许知明心里永远的遗憾。

  就算再美丽的泡泡也会终归虚无,更何况他们之间这假意的温馨,美梦该醒了。

  “欢歌,我决定回许氏,当初来赵氏就是为了学习,我想现在该是离开的时候了。”许知明起身,走到沙发,拿起一份文件。

  赵欢歌放下手中的筷子,用餐巾擦拭嘴角:“嗯,明天你就去办离职手续吧。”

  许知明把文件递到她手中,沉沉开口:“这是之前和你提过的那份投资案,许氏本来想签约。但一下投出两千万,许氏资金怕是周转不开,所以想先以赵氏名义注资,许氏来操作,利润赵氏抽大头。如果可以,你签个字吧。”

  “两千万,数目确实不小,需要公司高层开会讨论一下,明天带到公司研究吧。”

  “你是不是不信我?”许知明对上她的目光,然后又偏过头,叹气,“我只是想走之前,可以办好这个案子。是我太心急,你不信我是应该的。”

  “我信你!”赵欢歌淡然一笑,执起笔,又抬起头,问了一句,“许知明,不管这份投资案为赵氏带来的是忧还是喜,我都信你,只要你真的想清楚了。”

  闻言,许知明内心感到一丝柔软,一个“我”字刚出口,手机却忽然响起,是苏暖。

  “许知明,你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赵欢歌在他接起电话的前一秒,抱有最后一丝希望。可是许知明却只是走到一旁接起电话,摆手示意她稍等。

  当他终于挂电话后,回头,却发现赵欢歌已经不在了,桌上只有一份已经签好字的文件。耳边回荡起苏暖的声音,她说,“知明,我怀孕了”。

    或许,这就是他许知明和赵欢歌之间最后的结局了。

   听着苏暖惹人怜爱的声音,等不到许知明的回答,赵欢歌想,即使有多不想承认,可他们终究是要走到这一步的。

  还是那家咖啡厅,只不过换成里面较为隐秘的位置,似乎约了人。

  一个人坐了好久,想着下午那个最坏的结果,“赵氏会破产”,所等的人才姗姗来迟。

  一大束艳丽的玫瑰捧花。

  “送你,生日快乐。”

  “谢谢,不过,”赵欢歌并未接过捧花,只是从中随手抽了一朵,“玫瑰,我只要一朵就够了。看来你是唯一记得我生日的人了,谢谢你,钦阳。”

  穆钦阳把捧花摆在桌上,坐下:“欢歌,何总那边已经联系过了,会把赵氏的损失降到最低。”

  在这场利益之争里,究竟是谁算计了谁?

  许知明联合穆钦阳,掌握公司所有财务,在财务上大做文章,还弄了一份皮包公司假的投资案,不过是为了套牢赵氏的资金,给许氏收回股份的机会,当然,他想过击垮赵氏。

  在这场戏里,赵欢歌是唯一的女主,也是真正的导演。自从许母摊牌后,她就知道和许母对着干是行不通的,唯有把自己和许母绑在一条绳上,才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穆钦阳也是她特意安排的。她清清楚楚的知道许知明在财务上动手脚,自然也深知皮包公司的底细。

  可是,她甘之如饴,即使是以赵氏被何氏收购为代价。

  赵欢歌看着手里的玫瑰,已经除去了小刺,可她深爱的那朵玫瑰不仅有刺,还将她刺的体无完肤,鲜血淋漓。

  赵欢歌自幼就聪颖过人,赵父从小就培养她,希望她可以继承赵氏。所以七岁的她就已随赵父参加过各种商业酒宴。

  那次,乖巧的赵欢歌随父亲参加一个庄园酒宴,欢歌懂事的和那些衣着光鲜的人们一一打招呼。

  “欢歌可真是乖巧啊,看着真讨人喜欢。”说话的人是许母。许母身后的许知明穿着漂亮的小礼服,却对着她扮鬼脸。

  赵欢歌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想着,真是幼稚。

  后来,调皮的许知明趁着父母不注意,偷跑出去玩。却看见那个乖巧的小公主正气势汹汹的训斥何氏才五岁的的小千金。

  小千金脸上还挂着泪珠呢,小嘴撅的老高。莽撞的许知明冲过去,张口就说:“你欺负何惜!你哪里乖巧了,你坏!你是杜美莎!”那时候小知明正热衷于希腊神话故事,看了不少,傻乎乎认定赵欢歌就是那个杜美莎。

  赵欢歌哪里受过这等委屈,敢这么骂她的人,想来,也只有一个许知明了。“你!你才是杜美莎!”她愤愤的跑开。

  在赵欢歌一个人在庄园的秋千椅坐了很久,心里还在想在那个幼稚鬼。

  “喂,赵欢歌。”是那个幼稚鬼,看上去怎么有些忸怩。

  许知明把手放在身后,脸通红,原来刚刚是何家的小千金无理取闹,戏弄庄园的女佣,被赵欢歌撞见。她先让一身脏乱的女佣先去换衣服,然后对着小千金“谆谆教诲”。

  当女佣收拾好后,想来道谢,没想到刚好看见许知明气走赵欢歌。

  许知明从身后拿出一朵娇艳的玫瑰:“送给你,对不起。你才不是杜美莎。”

  赵欢歌伸出手,刚碰到玫瑰,手指就被小刺划出一道小血痕,痛的一下收回手。

  许知明急忙掏出手帕,轻轻擦拭她指心的点滴血迹,嘴里还不住的道歉,叫嚷着要把玫瑰扔掉。赵欢歌不顾手指,夺过玫瑰。

  “别扔!”赵欢歌嗅着芬芳,甜甜一笑,“你以后不准说我是杜美莎。”

  “不说不说。就算谁都误解你,我也会一直相信你!”许知明信誓旦旦,看着女孩的笑颜,随口许诺,“你笑起来真好看,以后你嫁给我吧。”

  不知几分真假的儿时诺,红了女孩的脸,扰了女孩的心。

  那个说会一直相信她,会娶她的小少年一直记在她心里,不敢忘,不舍忘。

  赵欢歌从没有觉得时间会这么难熬,可是,又过得这么快。

  不过三月时间,赵氏被税务局查出财务问题,作为法人,赵欢歌被拘禁调查了很长时间。

  经过多番调解,赵氏以漏税罪,赔上巨额税款后,加上皮包公司在她不在的时间里,以合约上的一个临界点不断吸金,有她的签名,财务只有批款。

  赵氏已经是一个空壳了。

  保释的那天,许知明在她办公室等着:“赵欢歌,我要许氏31%的股份。”

  赵欢歌一笑:“你想用赵氏的钱来买赵氏所享有的股份。这算盘,打的不错。”

  “无奸不商,你教我的。”

  “何氏会收购赵氏,至于那31%的股份,我还给你。”

  收购?许知明知道她对别人狠,可不知道她对自己更狠。

  “许知明,我们离婚吧。”

  赵欢歌忽然抬起头,眼里只有无尽的疲倦,“我累了。”

  良久,才听到许知明一声轻不可闻的“好”。

  离婚协议是穆钦阳拟定的,拟好第一时间就拿来给赵欢歌。还是那家咖啡厅。赵欢歌把手中的文件看了又看,终于还是提笔。“赵欢歌”三个字签过不知多少次,可她从未发现原来这一笔一划写起来会这么难。

  “后面的手续辛苦你帮我办好。关于财产...”

  “这份是转赠文件,按照你的意愿,夫妻共同财产以及你名下所有动产不动产,全部转赠给他。”穆钦阳望着赵欢歌不带一丝犹豫的签下名字,担心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我?这些年一直忙于赵氏的生意,我都没有出去好好看这世界,听说旧金山金门大桥的日出很美,”

  穆钦阳望着她脸上久违的明媚笑容,喉咙一紧,忽然有种冲动,想要说“我陪你去看”,可终究还是在听到赵欢歌一句“这么多年,真的很谢谢你为我所做的。”后牵动嘴角,无奈一笑。

  记得他曾问过赵欢歌“值得吗?”

  那时,她说:“不值得。可是我不介意,因为起码我不会后悔。”

  这世上没有谁为了谁值得或不值得,我爱你便已是最好的答案。

  赵欢歌出了咖啡厅,远远就看见街边的苏暖。

  苏暖还是那么瘦弱,可肚子却已经有皮球那么大了。

  苏暖看见赵欢歌走来,紧张的向后退,手抓紧衣角,脸上还是小鹿一样怯弱的表情,那是赵欢歌一辈子也学不来的表情。

  “你不用这么紧张。”赵欢歌看着都快退到人行道上的的苏暖,轻叹,“几个月了?”

  “八个多月了。”苏暖低下头,摸摸肚子,脸上的幸福藏也藏不住,“赵小姐,不管怎么样,谢谢你愿意和知明离婚。”

  “嗯,可是,苏暖,我不会祝福你们。”

  苏暖脸上的笑僵了僵,莫名的有些心慌,“苏小姐,知明在等我,没事的话,那我先走了。”

  苏暖笑着转身,专注地看着肚子,轻抚,一步一步向前走。

  “苏暖!”

  “嘭–嗤”

  苏暖跌坐在地上,眼里只有越来越多的血,却不是她的。

  疾驰的卡车终于停了下来。

  越来越多的人围在一起,把苏暖隔开。

  苏暖想要起身,可小腹传来阵痛难忍。

  “暖暖,你怎么了?”

  是许知明,苏暖想要告诉他,赵欢歌推开她,自己却……

  “知明,赵…赵……”苏暖还未说完便晕倒在许知明怀里。

  许知明抱起苏暖,走过熙攘的人群。

  走过人群中倒在血泊中的赵欢歌。

  许知明再见到穆钦阳是在赵欢歌的墓前。

  “有兴趣喝一杯吗?”穆钦阳将手中的玫瑰放在灵台上,“她最喜欢玫瑰。”

  赵欢歌七岁就跟着父亲参加各种商业酒宴,学着与不同的人打交道,十四岁就已经学习公司的管理经营,大学毕业就继承了家族企业。赵欢歌本来应该是叱咤风云的商业女强人,却偏偏在七岁那年遇见了许知明。

  之后的岁月里,为了他顶着赵氏董事的质疑为许氏出资,甚至以赵氏的破产被收购为代价,只为放他自由,还他一个锦绣人生。

  最后的最后,在疾驰的卡车面前,赵欢歌推开了苏暖。

   她叫欢歌,可这一生从未欢歌。

后记

  许知明回到病房时,苏暖正在逗弄半个月大的宝宝,是个女婴,因为不足月,十分瘦弱。

  “呀,爸爸回来了。宝宝和爸爸打个招呼。”苏暖挥着宝宝的手,脸上的笑意却僵住了,因为许知明手里拿着的是那份他还未签字的离婚协议书。

  “暖暖,孩子的名我想了,”许知明将协议撕碎,“笑语,许笑语。”

  既然许不了你一世欢歌,那就还苏暖母女一世笑语。

  只是,赵欢歌,这一次,我不会让你主宰我许知明的人生,我不会和你离婚,你永远都是许太太。

  让我囚其一生,替你欢歌。我爱你,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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