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蜷曲在墙角,扭曲且具有美感。
我右手扶着墙,半蹲在开始逐渐散发恶臭的尸体旁边。其实,我只是感觉它应该是恶臭的。毕竟,在那张脸上,我唯一的嗅觉器官已经爬满了苍蝇。
那是我的尸体,一个小时以前,我死了。
我已经记不清楚太多事情了,只记得我是要去买两斤苹果,然后就被人打了一闷棍,然后我就死了。其实我早就想死了,拿着低保一样的工资,住着10平米租来的地下室,活得人不人鬼不鬼。
我一直想知道人死之后是什么感觉,可惜没有一个人能活着告诉我。幸好,现在我有机会亲自体验了。
还有,我想看一看死神是什么样子。
但他好像迟到了,拄着一根黑色镰刀摇晃着干枯的身体跑过来,大口喘着粗气,如同是老旧的风箱在奋力呐喊。
“抱歉,我迟到了!”
我不敢说话,但看起来死神还是挺平易近人的。灰黑瘦长丑陋的尖锥脸,说不上是面具还是本尊,又或许面具下的脸更加触目惊心呢。
“今天我过生日,忘记时间了。你是叫徐平吧?”
“是啊......” 死神还会过生日吗?我一度对这个问题纠缠不清,但马上发现我该关心的问题不止如此。
“所以,你死了。我是来带你走的,你知道这点的吧!”
“我是要上天堂吗?”我想起小时候趁弟弟不注意,偷吃了他一块红烧肉,突然有点儿担心,“我会下地狱吗?”
“都不是,我今天过生日,你走狗屎运了。”
我瞥了一眼压在我尸体下面的那坨狗屎,然后无比同意死神的说法。
“那么,我可以带你去其他平行世界,看看其他世界的你自己,这算是你死后的免费度假了。”
“看看他们活的多好,然后再发现自己已经死了是吗?”
“当然不是,你找一个你喜欢的,然后杀掉那个世界的自己,你就能取代他在那个世界活着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他兴奋地搓着布满皱纹的手,伸出猩红柔软的长舌舔舐着嘴角,抬头瞪着纯黑色的眼珠看着我。
“你可别骗我,我杀死那个世界的我以后,你又会鼓动那个世界的我去杀另一个世界的我。我以前看过不少那个什么黑色幽默写的文,它里面全是这种套路。”我警惕地看着他。
“呃......”死神显得又些尴尬,举起泛着黑色金属光泽的镰刀冲天上挥了挥。
不一会儿,一辆古典风格的四轮车慢吞吞地从胡同的另一头爬过来,像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产物。死神利索地跳进了车,朝我招了招手。
我学着他的样子钻进了车,毕竟,我没有选择。
车子猛然加速,将我死死压在了座椅上。两边的景物开始旋转变得模糊,一个漩涡一样的灰白色裂口横在前面,张开嘴将我们吞噬。
一个纯白色的世界,寂静地让人发慌。车子漂浮在空中,轮子拼命地空转着,试图重新掌握一切,却是徒劳。
死神扭过头,郑重其事地对我说道:“让我们来玩一个游戏,从1到100你自由选择,三次机会,不能重复选择,没有回头机会,找到那个你想要替代的世界。”
“那......6?”我选择了我的幸运数字。
几乎是一瞬间,我站在了一片荒野,远处几个猴子在为了一根香蕉的归属权而争斗。
“我在哪里?”我环顾四周,寻找着这个世界里我的踪迹。
“那就是你,那个猴子。”死神伸出那根枯黄的手指,指向那群猴子。
“我就是一只猴子?!”我懵了,不知道此时该做出什么反应。
“在这个世界,一颗陨石砸向了地球,导致人类的进化进程推迟了50万年。”死神无奈地摊开手,表示对此也很无奈。
“我选49!”我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说道。
又是一道刺眼的白光,我站在了,原地?
“穿越失败了?”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在那个世界里,你不存在,29年前你母亲生你难产,你死在了娘胎里。”
“what????”我用手捡起掉在地上的下巴,你怕不是在逗我这几个字已经写在脸上了。
“so,你只有一次机会了,好好把握哦。”死神瞪着大大的死鱼眼看着我,仿佛在说,年轻人啊生活就是这样充满惊喜。
“那就99!”我决定破罐子破摔,9是我最讨厌的数字。
这一次,我站在了一个大会堂的讲台上,下面密密麻麻的黑色人头,让人看了发晕。我吓得急忙找地缝想要钻进去,却发现他们好像都无视我。
“这个看起来很厉害的人是我吗?”我指着台上这个滔滔不绝的人兴奋地问道,终于是碰上一个像样的了。
“不,后面那个扫地的是你。”他就是这样毫不留情面的打破了我的幻想。
现在我突然觉得以前在地下室坐在电脑前吃着泡面码代码也挺开心的,但现在,我依然没得选择。一把刀突然出现在我手里,我从后面追上了他。同样是在一个阴暗的角落,我将刀刺进了他的身体。
我的尸体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有些似曾相识。一个白色的人影从尸体脱身,死神马上丢下了我,屁颠儿地跑过去,“少年,今天我过生日,你走狗屎运了!”
看吧,和我想的一样,杀死我的说不定也是另一个世界的我呢。不过我总算是在这个世界活下来了,不就是扫地嘛,也还不错。
可我还是失算了。风将我的灵魂吹散,我的意识在逐渐变得缥缈。渐渐地,我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了。
妈的,又被骗了。
一个方框从一片虚无中冒出,血红色的字体写着:
ID:死神
生日专属任务:杀死徐平23/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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