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叫苏洛。我是个南方人,一直到大学毕业都在南方度过。家乡湿润的空气、清新的绿野、蜿蜒的河流、干净的阳光、温暖的家并没有留住我。
我向往北方,向往北京这个我从未去过的城市,向往身边的人有着陌生的面孔和肆意的笑容,向往可以在大街上旁若无人地甩着步子走,没有人会关心我的年龄、家庭、婚姻状况、兴趣爱好。我或许可以租住在六环外有着阔大窗户的阁楼上,在大雪纷飞的冬天,围着厚厚长长的红色围巾出去踩雪;周末满城里独自转悠,或许可以逛逛书店,爬爬山,去一去三里屯的酒吧,看一看史铁生笔下的北海……走累了可以在街边的咖啡店慢悠悠地喝杯咖啡,顺便欣赏邻座漂亮的女子或男子。那时的我想:恩,或许,这样的生活能让我忘记。
到北京的第一个晚上,洗完澡后,全身的皮肤竟然迅速起了一层白色的皮屑,让我差一点把镜中的自己当成了白毛女。这在湿润的南方是断然不会有的经历。我差点哭了,默默地用唯一的护手霜涂满全身。
后来,我才发现,这里除了干燥的空气,还有低矮的天空、厚重的灰色云彩以及挥之不去的雾霾。
没关系,我想要,忘记你。
02
或许,唯有出走才会拥有回忆。我越来越怀恋过去。
过去,我在家乡的一所中学任教,学校的课并不是很多。除了上课及其他的教务活动,我有大把的时光可供闲暇。
记得学校教工宿舍和教学楼中间有一条不宽的小河,河上建了一座桥。夏天的时候,我们经常带着凳子到桥下坐着乘凉。河边垂柳的树上知了不停地高声聒噪,河中偶尔有成群地小鱼游过,还有孩子们三三两两的光着脚丫欢快地踩水,盛夏的阳光在远处粼粼的闪烁。
南方的夏日仿佛永远明亮,山野中的杜鹃花、金银花、山茶花自顾自地灼灼地盛开,放肆地伸着枝丫。我喜欢在周末的时候去采些回来,插在透明的玻璃瓶中,黄的、白的、红的热烈的挤在一起,散发着乡野的气息。学校给单身老师分配的单人间被我收拾得敞敞亮亮,墙上挂的是亲自绣的十字绣——“黄金满地”和美术老师送的美人图;原木的电脑桌上是长得圆溜溜的仙人球和一个小鱼缸,缸里养着学生帮忙在河里抓的小鱼;大大的窗台上还有若干大大小小的碗盆,里面种的夜来香、指甲花、水仙花,还有几根葱和一棵辣椒秧。周末的时候,如果不回家,我会和其他留校的老师一起做饭,这辣椒秧上仅有的几个小辣椒也被我摘下当做作料了。
回忆里,还有你。
03
年轻的誓言多么美好,我可曾仔细审视自己的心?
北方的冬天,风成群结队地刮向大地,大雪漫天。天色早已黑,我关了灯,点了几只胖墩墩的蜡烛,昏昏的烛光带着薰衣草的香味轻轻摇曳。
南方也是有雪的。
大一的寒假,南方大雪纷飞。火车晚点好几个小时,到站已是凌晨。手机早已经没电,身上的钱所剩无几,吃的也消化的差不多,还不知道下车后怎么回去,心情不美到极点。
僵着四肢跟着人群出站,站台被白雪覆盖,接站的人寥寥。路上结冰难行,没有出租车拉客。从火车站到家,坐车要一个小时,走回去绝无可能,当时的我,已经绝望。
这时,我在零星几个接站的人中发现了你。你几乎是个雪人,头发支棱着,双手拢在嘴边不住地哈气,焦急期盼的眼神在人群中逡巡。那一刻,我明白了,什么叫怦然心动。
我们在你的车里窝了一晚,听了一晚的歌,说了一晚的话。我们的手牵在一起,胳膊挨着胳膊,腿挨着腿。你傻傻的等到半夜,却没有表白,我装作不知道,只是偷偷地靠近你。
世事静默,山川无言。在北方的雪夜,我想你了。
04
我想起你,再也不敢忘记。
来北方后,有段时间,我无暇在意自己。
生活残酷,成人不易,柴米油盐,都是牵绊。我忙着找工作,忙着应付繁多杂事,忙着安顿自己。你早已是棵大树,自顾撑起一片天,我却只是风雨中的小雏菊。树和树站在一起,才合适,不是吗?
北方少雨,更少如情丝般缠绵的雨。北方的雨,猝不及防。盛夏的七月,周末去上课,下课已是晚上九点,窗外早已水淹京城。这个晚上,有人生离,有人死别。涉水回到住处,我只庆幸,芸芸众生中有一个你。
偶尔从友人那里知道你的只言片语,偶尔在你的朋友圈里寻到你的一点踪迹,偶尔在雨中接到一个沉默的电话,我知道是你,你不说话,你在等着我回答,我不回答,我在努力长大。
我知道,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