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不敢

军训晚会的舞台,一个男孩在台上拿着话筒晃着脑袋抖着腿唱着歌。频闪灯时不时扫过穿绿色校服人群然后对焦到舞台上,往日聒噪的音响掺杂着大量的荷尔蒙迅速点燃了黑暗中蠢蠢欲动的气氛。这是即将走向高中生活还未来得及担负压力的他们最后的狂欢。

鱼二坐在陌生的人群里,抱着膝盖望向舞台:“他怎么这么活跃,自我,自信?”隔着十米的黑暗,她内心觉得,这个男孩有种帅气,她无法抵挡又难以接受的帅气,而且她知道,这不是简单的长相帅。

紧凑的高中生活开始了,鱼二在用心的度过每一天,就像外界说的那样该干什么的时候她就在干什么,该上课的时候她绝对不睡觉,该回家的时候她也不乱跑,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上高中,她也不知道高考是什么,但她想努力的走过。和同学们保持着不远不近的关系,所以她不孤立,看上去更独立。

一天晚自习后,鱼二看到军训舞台上的那个男生倚着自己班门口在向里边张望,她看到自己宿舍的一个姑娘走出来。鱼二看到他们的表情好像他们关系并不熟,他们也不是一个初中的,看着他们说话,鱼二特别好奇,甚至充满了对这个女生的好奇。她搞不清楚自己是不是有点嫉妒这个女生。这个同宿舍的女生很瘦,和鱼二一样,不高。鱼二又想着是不是这个女生身上有什么闪光点,单纯?

不大的校园里,来回吃饭的路上就能碰上好多人,熟的,不熟的。鱼二见过那个男生,走路的样子很不羁,有点不服气,又有点谦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太阳底下的原因,他的眼睛总成一条线。其实鱼二不是太喜欢他这种样子,之前的样子也不喜欢,她内心甚至有过嘲笑“眼睛那么小,甚至有点装。”但她好奇。

高二上学期一次月考后,鱼二的班里边来了两个特班的男同学。其中一个就是那个男孩。鱼二当然知道他。她的心里有种期待。从走廊过去的时候看到他们,她会一直盯着那个男孩看,等到他向她看过去的时候,鱼二故意停顿一秒然后目光迅速转向别处。新同学学习特别用功,就连班主任也在班里说让同学们向他俩学习。鱼二注意到,早读的时候他们不像其他人一样撑在桌子上昏昏欲睡,而是站着背书。其实鱼二并不觉得这有多么厉害。她还是看不惯,觉得好奇。

每次大考后都要调座位。这次,新来的两个同学先选,然后按名次来。鱼二的名次也不靠后,每次都是前四,前六,前八,前十,鱼二也不清楚是自己的第六感,还是她心里真的想和这两个同学坐在一块,她觉得自己和他们不会离的太远。等到鱼二上讲台,她发现他俩选的座位正是现在她座位旁边的那两个。她暗自高兴,又惴惴不安,她坐在那里已经好久了,如果她继续选择坐在那里,并不会显的自己是为了和他俩坐一块。鱼二悄悄地很满意,在写下自己名字的那刻,她看了眼旁边两格里面的名字,紧靠自己的那个格子里写的是,伊里。无论她怎样想,她终究是希望伊里就是那个男孩。

下午吃饭的时候换座位,鱼二不用换,她回了宿舍,她想让自己放松一下,她有点紧张,尽管她告诉自己没什么可激动的。

回到教室,她看到旁边座位上坐的就是他。伊里

鱼二把自己的书立在靠伊里的那边,像是一个害羞女孩该有的样子。第一节自习,生物,写着填空,鱼二总觉得和往常不一样,写的每一个字都仿佛格外用力。她偷偷的看那边,有时候还不敢。老师讲卷纸,一道关于免疫器官的题。鱼二和大多数人一样,在等着老师给出解释,给出线索,她甚至不知道书中哪点有相关的内容。然后她看见伊里,已经把书翻到了对应页,鱼二看了眼,也翻到了那里,然后她就知道了答案,在其他人还在等的时候,她已经跟着伊里想更深一步的问题。她觉得跟着伊里,自己仿佛能飞起来了。语文课上,讲完课,老师走到新同学旁边看看卷纸上他们还有哪些问题,鱼二看见他们在和老师讨论,不时鱼二也插上几句。数学老师找人去黑板上默写函数,同学们吵着让新同学去,他们两个都去了,伊里没背写完整。物理课上,老师讲了一道大题,让下课写在作业本上,伊里说自己写过这道题,但是和老师讲的方法不一样,鱼二问他要过来看。课间的时候他们俩人指着杂志上的金秀贤问鱼二这是谁,鱼二很有兴致的给他们讲这个来自星星的都敏俊。他们和前排的同学谈起了初中。鱼二知道了他们的初中。

周日,鱼二打扫过走廊的卫生睡眼朦胧的坐回座位。她问伊里,他同学怎么没来,伊里说他去参加运动会了,鱼二开玩笑说他还挺厉害。那天不上课,全天自习,很多人去参加运动会,拉拉队,看班的老师也没有刻意管纪律。鱼二做着数学题,碰到了一个怎么也找不出规律的题,本来她就瞌睡,也没有再看,就问了伊里。伊里说“你把这个整数变成分数,然后这样,,,”“哦哦,我知道了”其实这道题很简单,但有时鱼二就是想不起来。伊里讲过题之后,什么也没有说,没有说“这道题挺简单的,你怎么连这个也不会。”也没有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给你讲下次遇到怎么怎么样,好像这无所谓,好像他知道鱼二现在有点迷糊。鱼二很喜欢这种感觉,她从小在家里爱把事情干砸,每次都迎来劈头盖脸的一句“你能不能长点心”“你怎么这么笨”伊里像暖阳,有点懂她,很贴心。鱼二喜欢这种感觉。之前但凡对他有一点点的不好的印象,现在全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课间的时候鱼二看见伊里的女友来找他,之后她迅速的走开。她有一丝的不安,她以为只要自己不去面对就不会发生。上课的时候伊里对鱼二说:“我给你说件事,你不要给其他人说。”然后给鱼二了一张纸,内容是伊里的班主任想让他回去。署名是大哥。鱼二知道,他大概是要回去了,不只因为这个。她问:

“你要走了吗”

“恩”

“什么时候”

“不确定,可能今天吧”

最后一节课,伊里在玩手机,鱼二说,她也想玩。伊里说:“等会啊”然后给了她。鱼二想玩qq,可怎么也登不上,帐号密码输了很多次最后也没有登上,这好像是在预示着她登不上伊里这艘船。鱼二看着伊里,他长的不帅,穿的不帅,安安静静唯唯诺诺的坐在那里,仿佛就等着鱼二来拯救。下课后,鱼二问伊里“有人来接你吗?你怎么回家,咱俩一块出校门吧?”伊里说:“行,我爸司机来接我”迷迷糊糊烦烦躁躁中鱼二感觉自己正在试图抓着什么的手瞬间松了下来。走在太阳照耀着的灯塔广场上,鱼二不时看看伊里,她感觉自己瞬间松懈了很多,仿佛还能飘起来。

坐在妈妈的摩托车后面,鱼二的脸紧紧贴着妈妈的背。她心里很乱,不知道该想点什么,美好明明就在那里,她感受到了,但它就要没了。

吃过午饭,鱼二的爸妈问她什么时候去学校好去送她,她不知道,喊着“我也不知道”然后趴在床上哭,放生大哭,她以为全世界都欺骗了她。都对不起她。那时候的天气就像现在这样,浑身凉凉的,哪都没有很舒服。她不想去学校,但她想和伊里在一起,所以她要去。

没想到等她到教室的时候,她旁边已经没有了座位,桌子,凳子,人都没有了。伊里怎么这么快就走了?没有给我说一声就走了?内心巨大的失落感和突入而来的恐惧瞬间席卷了整个鱼二。她想哭,想见伊里,她不敢哭,也不敢下楼找伊里。她趴在桌子上,装做什么也不在乎,装做想睡觉。来往的人问她伊里去哪了,鱼二说“除了回去,还能去哪?”

晚上伊里过来找鱼二,他留在这个班的同学来叫鱼二,鱼二急着出来。原来他是来送东西的,他拿鱼二了一个生物答案。鱼二说:“你怎么不吭一声就走了?”伊里说“找了个合适的机会就走了”鱼二“那你以后不会不认我吧”伊里“怎么可能呀,同桌”鱼二“那你以后见了我可要打招呼呀,就像谁谁谁”伊里“恩,好”鱼二“那我回去了”心虚的人先回去。后来她想,她不该说像谁谁谁那样的。

数学课上老师说,刚来的那个男生怎么又走了,他的函数还没给我背完呢。鱼二在下面笑着。提到伊里她就想笑。她和同学也谈论伊里,她说她觉得伊里特别好,同学们也这样说,鱼二以为所有人都有这种感觉时候那么她的感觉就没有什么奇怪的。她同和伊里一个初中的小学朋友聊起伊里的时候,才知道伊里曾经追自己这个朋友追了三年,这个朋友也说伊里人特别好,很贴心。这个朋友还说每当她在晚上走过安湖的时候,那么黑的天,近视的她,碰到伊里的时候她总能准确无误的感觉到。这个朋友还说过伊里喜欢抹茶味的东西。

鱼二觉得这个世界太小了,难以置信,对待这个特殊的感情,她不知道怎么面对。她还是会在做题的时候想到伊里,然后整个人彻底崩溃,有时会哭,有时望着窗外的树难过。

高考最后一场英语结束,人潮挤在走廊的时候,鱼二看见了伊里,她没有打招呼,就是远远的看见了他。

碰见那个小学朋友,她对鱼二说,伊里说只要能上二本他就走,其实鱼二也是这样想的。后来分数出来,那个朋友给鱼二抱怨着说,说是二本就走没想到比一本也高出来不少,鱼二问多少。发现自己竟然和伊里考一样的分数。她知道就是如此,他们也不会去同一个学校。

不过,她以为这就已经很圆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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