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不请自来

伊涅斯跟丢了哈尼贴,没有办法再找到岩蜥的踪迹。他回到地表之后并没有急着追杀仇人(托图等人),而是伪装成人类,在阿雅的藏身地点寻找制作巫骨的线索。

伊涅斯此时的敌人太多,迫切需要掌握足够的军力。放眼望去,人类的城市中到处都是制作巫骨的材料。关键是如何制作巫骨!伊涅斯想着,就算无法复刻制作过程,他也要学会如何控制现成的那几个巫骨,尤其是力量最强的那个大巫骨(红狮,伊涅斯一直不知道他的名字)。

伊涅斯在多瓦尼革翻找阿雅藏身地点的时候,兰灵一行人到了九州共和国境内。丹龙离开了六年之久,又听到了乡音,感觉好极了。

虽说这里算是丹龙的故乡,他几乎不认识这个国家。当年刚满18岁的他,在城里游荡了三天就被拐骗到了大海的另一边。他真正熟悉的是从小长大的那片山林——建崇山。

虽然是被赶出来的,丹龙还是很想回去看看收养自己的爷爷。兰灵、红豆、托图等人都想跟着去看看。尤维亚说咱们还在躲避追杀,不要连累了丹龙的爷爷。大家听后都觉得有道理,就让丹龙一个人悄悄回去看看。

丹龙买了一辆自行车,一个人连夜骑回到了山里。建崇山峰峦叠嶂,山势极为复杂,但是丹龙一对每一处山口都非常熟悉,很快找到了爷爷在山中的小屋。他在附近树丛中等了很久,屋里也没有动静。

建崇山中小木屋


“难道爷爷不住这里了?”丹龙悄悄来到屋里,果然没人,但是生活用品一尘不染,显然最近还有人生活过。正在此时,外面传来脚步声,丹龙正在犹豫是否应该躲起来,爷爷已经进屋了。

“哦?小龙儿回来了。”爷爷看到丹龙,似乎并不意外,也没有特别欣喜。修道者讲究平心静气。

“嗯,我回来看看您。”丹龙看着爷爷身体健朗,与他离开时几乎毫无变化。

爷爷的眼睛上下打量着丹龙,问道:“你老实说,是不是在外面欠了债,跑回来躲债的?”

“没……没有。”丹龙莫名其妙,多年不见,没想到爷爷这么问。

“那就好……你现在做什么工作啊?”

“呃……在开餐馆。”

爷爷凑近丹龙,嗅了嗅,说道:“你别骗爷爷了。我问你,是不是加入了黑社会,被人追杀了?”

“呃……”丹龙挠着头,一时不好回答。他和黑社会确实是关系密切,虽然还算不上加入。他也确实是正在被人追杀。

“哼。”爷爷淡然一笑,“我就说你突然回来肯定有原因。爷爷我年轻的时候哇,也在道儿上混过几天。”爷爷走到附近一个椅子上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后来啊,我最佩服的大哥被人砍死了。他临死前跟我说,别混了,不管你有多强,总有比你强的。就算你最厉害,你也有瞌睡的时候。这条路啊,没有头儿。”

爷爷喝了一口茶,接着说道:“我当时觉得他说的特别有道理,就早早退出了。现在看来他也没有真的领悟,只不过是快死了才后悔而已,那不算是真的悟道。所谓道法自然,不管哪条路都没有头儿,人走着走着就没了。我跟你说,混不混黑道不重要,重要的是勇于面对。你在我这里躲着,有躲完的一天吗?”

丹龙听后若有所思,琢磨着躲到松迦活佛那里是不是合适。爷爷看丹龙心中有所动摇,接着说道:“选择哪条路很难预测结果,重要的是直面坎坷的道路,不要管尽头在哪里。我劝你啊,还是赶快下山去吧。”

爷爷说话一贯是这样有道理。丹龙立刻领悟,说道:“那我就走了。您说的对,我要直面坎坷的道路!”说罢就要告辞。他突然又停住了脚步,问道:“您能不能告诉我,为啥给我起名叫丹龙?您又是在哪里捡到的我呢?”

“丹者,大红。老夫我在梦中成仙的时候,看见一只红色的大龙从天而降,来接我去天庭做官,正一品。不久就在山洞里捡了你。所以你叫丹龙。”

“什么山洞?”丹龙问。

“嗯。就是那么个山洞,具体在哪我也记不得了。有天下大雨,我被山洪卷到了那个山洞。你的哭声可响了,比洪水的声音还大。”

“那个山洞在附近吗?”

“应该不在吧,反正我后来再也找不到那里了。”

“谢谢您告诉我这些。您保重身体,我走了。”

“可算是走了……”看着丹龙远去的背影,爷爷一声叹息。

丹龙离开爷爷的小屋后,想再去寻找当年被山洪卷入的洞穴。这么说来,这个洞穴不算太远,但是非常隐蔽。丹龙一路走一路仔细回忆自己被洪水冲走的情形。身为水系法师的他,一边观察山势,一边猜测洪水的流向。

一直到了洞口,丹龙都没看出来这是个山洞,只是觉得水到了此处应该有个出口。仔细看,那个所谓山洞其实一条高而窄的缝隙,人要侧身才能通过。两侧的岩石参差交错,从外面看根本找不到缝隙,怪不得如此难找。

一进这个山洞,丹龙便立刻想起了自己曾经来过这里。

“就是这儿!“丹龙在宽敞的山洞里转了半天,却怎么也找不到师父当年刻下的小人。他放出了一个火球照明,仔细在洞中找了半天,终于在高高的靠近洞顶的一小面墙上找到了当年见过的石刻。

“原来当年的洪水水位如此之高!“丹龙纵身攀岩而上,找到了自己曾经坐过的一小块石头,这里还有一点外面的光亮透进来。事隔十余年,丹龙再一次见到了洞中的石刻。

“原来我从此洞中来,又从此洞中学会了运气之法。这个山洞,就好像我的母亲……”丹龙抚摸着洞中的岩石,扫视着这个昏暗的洞穴,不由得感慨万千。

他瞟了一眼洞壁上的刻着的小人,突然想起了贲俞师父说,被洪水遮挡的石刻其实是错误的运气之法,他当时若是学了,必会害死自己。

想到这里,丹龙突然非常好奇,很想看看师父所谓的错误的运气方法到底是什么。他借着火球的亮光,顺着往下看,不由得越看越是心惊。

“师父当年是自己试过,还是凭想象刻出的后面这些运气之法?如果真的试过,这简直太危险了!”如今的丹龙学过乾元门的正宗心法,一看便知道图中的原理。这些图是教人在体内凝练真气的方法。

贲俞教给丹龙的心法是在体外凝练真气。聚气为甲、为龙、放出龙砲等等,都是让真气在体外凝聚并加以控制,即为“凝气驭形”。真气在体内流动可以增强人的力量,但是如果凝练成形,就会非常危险,稍有不慎就会让自己爆裂而亡。

丹龙放出的气龙,不知炸裂了多少次。他很难想象如果气龙在体内炸裂,自己会破碎成什么样子。“要是龙砲级别的真气密度,那就更了不得了。”丹龙想道,“如果在体内形成龙砲,那我岂不是成了一个超级人体炸弹?”

想到这里,丹龙不寒而栗。若不是当年洪水的高度刚刚好,若不是他腹中饥饿着急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看完了石刻,丹龙又在洞中来回寻找着什么。具体要找什么丹龙也不知道,他只是想看看,自己被捡到的时候,还有没有什么痕迹留下。

二十多年过去了,期间不知又发生过多少次洪水。丹龙找了很久,什么也没发现。他坐在洞中,想象着当年是自己的妈妈,抑或是爸爸,把他放进这个洞里。又或许是洪水把他卷进这个洞里。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呢?丹龙不知道答案。这世界上的事并不是都有答案。

离开了建崇山,丹龙与众人会合,坐上了去乘觉寺的旅游专列。这趟火车从九州最东部的滨州出发,途经章州、许州、邺州、常州、锦州、暨州、楷州,贯穿地形狭长的整个国家,到达最西部的澶州。

火车上有普通游客,也有去朝拜的信徒。更多的人介于二者之间,大概信一点,但是算不上教徒。按人口计算,根本教是世界第一大宗教,传播极广,但是组织形式松散,没有统一的教廷。

迦罗派是根本教最为兴盛的一个分支,组织相对比较严密。这一派有专门出家修行的僧人,建有寺院,提供各种祈福,除妖,算命,丧葬,保育服务。火车上有不少幼儿。许多家长担心小孩子不能健康长大,就送到乘觉寺出家,得活佛庇佑,十一二岁再接回家中。

丹龙等众人混杂在普通旅客中,乘着火车一路向西。丹龙身边坐了个光头小男孩,大概十一二岁模样,稚气未脱,身边也没有家长,独自坐火车。



“小弟弟,你自己一个人去乘觉寺吗?“丹龙好奇地问。

“嗯,小僧是去乘觉寺补纳的。“

“什么是‘补纳’?“

“家父曾有重病在身,得了活佛的庇佑,才大难不死。是以令我到活佛门下侍奉,即为补纳。因为小僧家贫,不能纳金银供奉。”

“就是说……你要去活佛那里出家为僧,提前剃光了头发?”丹龙又问。

“正是。“

“我以为你们要到寺庙里,举行个仪式,统一剃头发呢。”丹龙不了解根本教,但是看过一些相关的电影。

“嗯,小僧家贫,交不起剃度的费用。所以家母帮我先剃好了。“

“出家剃头还要收钱?“丹龙还没问出这句话,突然被查票的列车员打断了。他拿出车票。列车员检票之后,问道:“有缘人,你要升级到头等车厢吗?现在有空位,半价,每个座位上都有活佛法力加持,能保一年平安。”

“呃,不用了。保我的平安挺难的,我回头和活佛当面说吧。”丹龙知道这是列车员的推销手段,但还是认真客气的回答了。

“那就请一个平安符吧。五十银元而已,能保一月平安,很灵的。”

“呃……”丹龙看着列车员真诚的眼神,想想也不算很贵,就掏钱买了这个平安符。

列车员接下来查了小男孩的票,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丹龙很好奇,目光跟着这个列车员,发现他不是对每一个人都推销头等车厢和平安符。他似乎有着过人的眼力,可以分辨哪些人是潜在的客户。

列车员走后不久,临近的车厢传来了歌声,婉转悠扬,颇为动听。光头小男孩听了立刻低头,口中念出同样的词,只不过不是唱,而是诵念。丹龙立刻知道,这套词大概是经文一类。

果不其然,声音越来越近,十来个女僧人唱着经文,一步一步往前走,目不斜视,步伐整齐。她们前后各有两个女僧向车厢内的乘客合十行礼。

乘客们纷纷回礼,并拿出钱来放在女僧手中的一个布口袋。丹龙虽然算是九州本地人,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他看到附近好多双眼睛都在看着他。那是兰灵,托图,红豆等人的目光。这些人全都不会本地语言,也不了解这里的习俗,都看丹龙如何应对。

只见他熟练地掏出一大叠钱来,放入了女僧的口袋。众人纷纷效仿,想到这次是去求人帮忙,破费一下也是应该的,给的钱一个比一个多。见了丹龙等人出手豪阔,那几个女僧也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仿佛收进布袋的只是一些废纸,而不是大额现金。

丹龙学着其他乘客的模样,微微躬身,双手合十,送走了唱歌的女僧队伍,这才坐下。他发现小男孩原来一直跪在地上,直到歌声远到不可辨别,磕头之后才起身回到座位上。

“这些是乘觉寺的女僧人吗?”丹龙问。

“看服饰,是千秋院的。她们也是活佛坐下,但是不算是乘觉寺的僧人。乘觉寺只有男僧。女僧人都在千秋、静心两院。”小男孩答道。

“你懂得真多,以前去过乘觉寺?” 丹龙问。

“小僧也是第一次去,不过家父幼年的时候曾在寺中出家,给我讲过不少寺中的规矩和见闻。”

“对了,你可听说过活佛的弟子,叫金刚的?”

“未曾听过。活佛坐下有十八位亲传弟子,没有叫这个名字的。“

“这可奇怪了,他说他是松迦活佛首座弟子。”丹龙有些着急,生怕找错了人。

“活佛首座弟子名为宾惰,也称宾惰罗尊者,是家父的高祖师。”

“高祖师是什么意思?”

“用俗家的话说就是师傅的师傅的师傅的师傅。”

“那他岁数很大了吧?”

“嗯,用俗家的算法,应该是很大了。但是我派信徒不用俗世的年龄。我们讲‘真世岁’。大德高僧可以进入‘无竟界’,肉身超越时间,‘真世岁’增减随心。”

“这么神奇。我觉得你很棒,以后一定能成为高僧!”

“谢施主吉言。不过小僧这次只是去补纳,不能拜师。”

“出家不能拜师?”

“补纳虽然也能诵经,但是主要是在寺中做杂役,不能拜师。拜师要‘纳敬’供养师父,小僧家贫……“

“要多少钱?我帮你吧。”丹龙说道。

“这怎么可以?小僧尚未正式出家,不能接受供养。”

丹龙一开始以为小和尚客气而已,但后来发现他坚辞不受,也就罢了。心想:“看来这个迦罗派虽然什么都要钱,但是管理非常严格,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向信徒伸手。”

“这位松迦活佛,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不光是丹龙,同行的伙伴们心中都是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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