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那边樊振东纠结了一天也没个结果，开车毫无目的的瞎逛就这么到了周雨楼下，自己还不知道。靠边停车之后樊振东望着路灯发呆，直到被方博敲窗子才一激灵从放空的状态回来，车窗摇下来还傻乎乎的问方博怎么会在这里。方博一听就笑了“你这演技也忒差了点。猪在后面等铁板烧，我就不打扰你俩了，奔波一天快累死了。”

樊振东看着方博晃晃悠悠的走远。果真没一会儿周雨就一边吃一边走过来了。看见樊振东的车没客气直接拉开门坐进去“你怎么来了？”一边吃着还一边吐舌头，这铁板烧是不是辣椒放多了啊。樊振东看周雨辣成那个样子从侧门里拿出一瓶水给他，周雨看见后拒绝“你不懂这种乐趣，就是这样才过瘾。”

樊振东没再拦他，把水就这么拿在手里“方博回来了？”

“回来了，小浪蹄子浪了这么一圈累个半死，晚上让他陪我出来散步都不乐意。”

“我看他也挺累的，得好好休息几天。”

“活该啊他，放着舒服日子不过非要去参加那个什么助跑计划。不过你说也奇怪，怎么会有人把黑客组织起来去参加公益活动，还叫个什么shadowwalker，我去这种天杀的名字是怎么想出来的，人才啊。”

樊振东看着周雨又恢复成话痨的样子心里舒服很多。每次听周雨在这天南海北的胡侃他的压力就会不知不觉的懈下来。周雨忙着吐槽的时候扭头看樊振东一副抽了大烟的样子吓了一跳“你怎么了，草被人抢了啊。”

樊振东现在是最放松的状态，周雨又是公事里的局外人，想也不想就把自己的烦恼跟他讲。周雨听完之后小忧郁的状态又回来了，连送进嘴里的铁板烧都没有味道了。周雨顿了一下问他“如果这次你不能中标怎么办？”

“没办法啊，再找机会。”

“相差一千三百万的标额怎么算，万一那个冷式是给你设了个圈套呢，你不是亏惨了？那么多钱可不是开玩笑的。”

“我也知道啊，可是她的条件真的很诱人，如果这么放走了我有点不甘心。”

“我看是那个女人很诱人吧。”樊振东没听清周雨在嘀咕什么追问他，周雨忽然眼睛一亮把铁板烧献宝一样的喂给樊振东“好吃吧？你想开点嘛，反正现在公司不能冒险，这个冷式听起来就来路不正，你干脆放弃她另找路子嘛。我把铁板烧分给你，你开心点喽？”

樊振东反应过来之后哭笑不得，不过周雨的话也有些道理。揉乱了他的头发樊振东跟着也笑了。那个时候他以为周雨这般示好的行为是安慰，等以后再回想起来才发现，那是周雨小心翼翼的讨好，用自己最喜欢的东西在争取他的欢心。

再见到张继科，方博差点没吓得躲回屋子里。大清早的不过是听周雨说街口王师傅又开始买早点了出去觅食，一开门看见张继科在电梯口等电梯。方博想着是不是梦还没醒，莫非自己现在梦游出现幻觉了？张继科看着小豹子呆萌的样子伸手把他揽过来“没睡醒是不是？现在要去哪里？我让你搭便车哦！”

“啊，我去街口王师傅那里。”

张继科看着小豹子恍然如梦的样子笑得阴险，拐着方博到地下车库，刷卡出门，绕了一整个街区才能到王师傅所在的街口。方博迷迷糊糊上车迷迷糊糊下车，都不知道怎么到的王师傅家，看见招牌大大的歇业中终于缓回神“我靠，不至于这么快吧，明明还应该有几分钟才对！”张继科想着按照你正常的速度来当然还有，也不想开车走了多少冤枉路。他摇下车窗格外夸张的喊“你到地方我就先走了，那边还有视频会议呢！”如此巧妙的提醒关于顺风车的事情，并没有意识到是所谓的顺风车导致自己晚了的方博还十分乖巧的鞠躬说谢谢关照，摇上车窗之后张继科狂笑不止，冷静之后拿起电话“准备好的早餐可以拿出来卖了。”

而方博，恋恋不舍的往家走时一个回头看见王师傅的早餐店竟然才开始营业，我去今天幸运值爆表了好嘛！

吃到梦寐以求的早餐之后方博觉得整个世界都是光明美好幸福感满满哒，所以他根本理解不了周雨此时此刻的小忧郁。其实说来也怪，方博是一个十分好养活从来不挑食的好孩子，偏偏对王师傅的早餐情有独钟，一天不吃就觉得浑身难受。上次听说王师傅钱赚够了准备换个稍微热闹一点的地方卖早点时他意志消沉了好久。觉得美食遍天下的周雨也根本理解不了方博现在餍足的表情，虽然他家的包子很好吃不过归根究底也不过是个包子嘛！

。。。虽然冷式的机会很难得不过也就是个生意嘛！周雨再一次觉得茅塞顿开，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嘉诚国际不管怎样亏损它还是屹立不倒的跨国公司，怎么可能因为一单生意而垮掉？樊振东只要多接一点别的生意就好了嘛！

那个时候，还没有接触过任何企业经营的周雨并不懂，机遇对于一个企业来说有多重要，并不仅仅意味着一份可观的利润，还意味着不可限量的未来。

有了这份打算，周雨哪怕看见方博慵懒如猫一般的窝在沙发上也不觉得可耻了，他甚至用脚踢了踢方博调侃他至于么，鲜少争辩的方博瞬间被踩了尾巴似的“你根本理解不了王师傅早餐的精髓，也无法理解我今天早上的心路历程。当你万分绝望一步一回头的时候，突然一个蓦然回首，发现早餐店才开始营业的感动，就像在人海茫茫中和一个美女怦然心动，你以为她是你亲妹妹结果你是抱养的激动。百转千回，绕梁不绝。”

“得了吧你，就你每天为了吃早点连起床气都不是事，还能掐错早餐开卖的时间？”

“就说了你这个猪是理解不了这个意境的。今天是我和这个包子的阔别重逢，我们一定是冥冥之中有着特殊的连结，今天才能如此的戏剧化。你看我下了便车的时候它还关门呢，就在我绝望的落寞的往回走的时候它突然就开始卖了，多神奇！”

“搭。。便车？”

“嗯，大叔真善良。诶你知道张继科搬来隔壁了么，我好像有了幻觉。”

“你搭的张继科的便车？ ”周雨很想说我不仅知道而且还和他一起侵吞了你心爱的早餐。

等等，前后情节连接起来是不是有点微妙？这故事很符合一个怪大叔恶作剧的小爱好啊。所以方博是真的被瞄准了？怪大叔到底是真心的还是闹着玩的？小豹子听起来很威风其实也是萌萌哒猫科动物啊！

于是就发生了接下来一天的周雨听门行动。只要电梯一响他就火速跑到猫眼看看是不是张继科回来了。当然方博是不知道的，他以为樊振东要来，中间还不间断的调侃周雨泼出去的猪肉不怕开水。

到了晚上，张继科终于回来了，晃着他的钥匙从电梯里信步而出。

“搞什么啊，再打扮还不是没我家小胖帅，大半夜的穿成这样招蜂引蝶好么。孤独的老男人。”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端起鞋柜上早就倒好的红酒立马就跑去了隔壁。张继科刚一进屋就看到周雨衣冠楚楚的跟着他进来，他挽起一贯挂在嘴边的腐笑。周雨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像是被看穿了一样，果然还是小胖踏实可靠。他清清嗓子“听说你很喜欢红酒？快睡觉了一起喝一杯？”

“喝酒可以啊，你就拿着这么一杯来，是打算喝你自己的还是就这一杯？”

“不胜酒力，一杯就好。”你个烂沙发垫清洗都要五千，谁知道你家红酒什么价钱？等一下，为什么沙发换了？“呀！你明明最后换了别的沙发为什么还要我赔你那五千块？奸商啊！！”

怪大叔轻描淡写的瞟一眼“我不喜欢残次品，不过它还是件艺术品，应该有自己的完整性。”

“是么”周雨觉得自己说话都是咬着牙说的“那你觉得方博算什么？”

“等我这边忙完了自然会把他带回来的。”

“所有事情办好之后他是你的么。”

“当然，我用情很专一的，从不生旁枝错节。”张继科看着周雨有点不开心的样子转身倒了一杯水给他“我今天晚上生意场已经喝的够多了，红酒就免了。”

“谈生意就一定要喝酒么，酒后乱性谁负责？”看着有些钻牛角尖的周雨，说不吃惊是假的。虽然一早就算好了每一步等着他往里跳，如此迅速达到预计状态还是意外。

身为记者，光眼急手快是不够的，还要学会得过且过面凉心静。生意场上的尔虞我诈灰色交易，周雨虽不至精通也不可能像张白纸。当人开始质疑一个墨成的规则时，往往意味着他已经开始站到了世界的另一边。

“各取所需喽，这有什么好奇的。生意嘛，你懂的。”

“我又不是你们那个圈子里的人。”

“这种事情都是默认的。做生意就要绞在一起，钱权色利，绑得越紧越踏实。尤其是那些互相利用捆绑上位的，这种事情就更不用说了。就像前几天冷式搞的那个宴会，还不是为了招标做势。”

“你不是没去么。”

“我为什么要去，这种浪费时间的事情。”

“浪费时间？”

“冷式外地起家，初来乍到又没有后台只能靠噱头推销自己。这女人脑筋不错就是手段太过。蜘蛛网啊，被她盯上不扒几层皮是走不了的。她肯定已经有瞄好的人了，剩下的人不过是去跑龙套。我干嘛要去捧她的场？”

“你怎么会想的这么超然？”

“但凡和规则打过擦边球的人都会明白。你看，第二天不就见报了？”

“冷家那个女人，真的是这样的么。”

“是不是，你以后就知道了。樊振东铁定是上了她的菜单，只是不知道是用来开胃还是用来外送。既然你现在和嘉诚国际走的那么近自然是第一手资料喽，恭喜啊，周记。”

“他们的事情我并不想知道，你收好你的恭喜吧。”

“不不不，祝福能送出去的时候还是大方一点比较好。我劝你啊，趁现在你还没被清场能抓住一点算一点，免得到最后人财两空啊。”

“你什么意思，我和樊振东交好不是为了新闻！”

“谁知道冷式怎么想呢。啧啧。”

“我胖当然不会信他，你这个神棍才是要好自为之。”

周雨像是发泄一样狠狠的瞪了眼张继科才回家。这边门关上那边张继科电话就响了，听筒里助理的声音冷冰冰的有些焦躁“sir，后天就递标书了。”

“我知道，数据再等等。”

张继科的话就像是冰锥一样戳在周雨的心里。张继科这个人，总会让人觉得他来路不正，天生的痞气偏偏和正气混沌不开，相信他，不自觉的信任他。方博捧着他心爱的早点折扣券再次见到周雨硕大的黑眼圈时，还在心底偷偷想这哥们不会真的碰上什么难题了吧，要知道哪怕刚毕业和家里闹翻的时候他也是雷打不动的好胃口好睡眠。周雨思量了一晚上的结果就是樊振东不会放任自己不管。明天公开竞标，若张继科说的是对的，最后一天冷式不会允许任何差池，一定会和樊振东寸步不离。赌气一般的拨电话过去，那边是出乎意料的很久才接，声音听起来除去仓促并无疑点，闲聊几句之后周雨意外听见樊振东的秘书说“冷小姐，早餐送来办公室还是休息室。”

我勒个大去！当真一直跟着啊。雨宝宝表示不开心。也不管樊振东的答复，撂下一句我等一下去办公室找你就挂了电话。方博看着周雨那一脸傲娇中带着幽怨的表情简直惊呆了好么。而张继科利用王师傅的早餐已经成功潜入方博的包围圈，也获得了每天一起吃早点的特权。撇下在屋子里斗志满满的周雨，方博笑眯眯的去找走廊等他汇合的大叔。

方博啊，哪都好，这辈子顺风顺水，只一样，永远不会吃一堑长一智。

冷小姐早就听闻嘉诚老总身边总是跟着一个小尾巴，哪怕是个记者樊振东照旧护着。这边她还没喝完早餐的咖啡，那边小尾巴就推门进了屋，一脸仇视的看着她。

有些事情你越不想看到就越会看到，周雨此时此刻并不想知道这个定律是叫墨菲还是叫什么鬼，他现在只想把粘在樊振东胸前那两只白森森的爪子剁下来。樊振东非常尴尬，他不清楚是因为胸前这只手还是身后那两束镭射，退后一步离开冷小姐可以触及的冷围“我去换件衣服，冷小姐稍候。”他下意识的想拽着周雨出去，怎奈周雨不知是吃了什么定身丸拽不动不说还把他甩开了“你去换衣服我去凑什么热闹，不去。”理直气壮的就好像他出现在此时此地是天经地义的一样。

向来拿周雨没辙，樊振东只得加快脚步去换衣服，他觉得事情不妙。这当然不是因为神棍张继科鬼魅一样的直觉，而是身为技术控经过逻辑层层过滤的分析。

冷小姐并没有因为空气中一触即发的火药味而又分毫的不自在，吩咐秘书给她重新买咖啡之后就坐在樊振东的办公桌前继续吃她的早餐，看着鸡蛋里流出金黄的蛋液，周雨发誓他觉得王师傅倒掉的食物残渣都比冷小姐嘴里的更环保美味。

“大清早来这里堵人，你还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

虽然意外于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朋友说的话，冷小姐还是经历过大场面的“他是生意人，我也是生意人，这样有什么不妥么。”

“合作伙伴有这么合作的么，你怎么不找个笼子把他关起来？”

“我是说，男欢女爱。小朋友，我不跟你聊新闻，你也别跟我聊生意。”

周雨被一句话堵的脸通红，有太多讽刺的话想说。可是他好像并没有什么立场去阻碍人家的男欢女爱。

樊振东的确是用最快的时间整理好自己回来的，还顺手给周雨带来自己还没吃的早餐。进门看见冷小姐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坐在那儿。他这次一使劲把周雨拉到一边沙发上坐下，豆浆插好吸管放在他嘴边。空气里的诡异他不是不清楚，但是冷小姐心计之深沉他早就领教过并不想深究。周雨不知道为什么在闹脾气，不管怎样给他吃点东西心情应该会好的吧？

这一切在冷小姐眼里十分刺眼。她是有些目的来接近樊振东，但也是怀着满心赤诚。这个男人如海般壮阔如山般深沉，对于一个在商界战战兢兢的女人来说是最好的投靠。

可是这都比不上第二天开标时候的震惊。

张继科的开价竟然比樊振东的开价还要低，低的又是恰到好处的让人牙痒。若说他不知道什么内幕冷小姐宁愿把自己眼珠子挖出来。中标后，张继科信步走过在场所有的投标商，从容的给冷小姐倒了一杯酒，乐不可支的看着冷小姐故作镇定但是已经愤怒到通红的双眼，在她耳边暧昧的说“至少表面上也得说的过去吧，笑一个？”

“你背后做了什么手脚？”她压低声音回应。眼角瞥向樊振东。樊振东倒是彬彬有礼的坐在那里，眼睛里还一派的坦然。

“做手脚这种事情我得向你请教，不是么。”红酒举在嘴边，张继科的笑容在冷小姐眼里不无轻蔑“合作愉快，冷小姐。”

哪怕是习惯了游走于各类危机事件中，这次张继科的临门一脚还是杀了冷式一个措手不及。当初为了造势，她尽量高调尽量声张，还特意花高价请的中介，故意把递标时间压到了最后，就是怕有意外。

没想到还是被别人钻了空子。冷式度过了兵荒马乱此生难忘的三天三夜。

第四天一早，张继科神采奕奕的带着秘书来了。看着冷小姐浓妆也掩盖不住的黑眼圈，他连掩藏一下幸灾乐祸的表情都舍不得给“我现在算是相信了冷式的专业程度，冷小姐还真是殚精竭虑。”

“我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张继科摆弄着她办公室里唯一的一盆真花“何必这么逼自己呢，人嘛，不要太苛刻。”

“我看是张总不识趣。”

张继科貌似一失手，掐掉了摆弄的花蕊“你选择樊振东，无非是你要名他要利。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嘉诚国际一直都是独善其身，和业内同行几乎没有瓜葛。就算樊振东会在大幅亏损的时候被你拖下水，就没想过他根本给不了你想要的通天大路么。”

“我只是要他的好名声。”

张继科眼睛不无遗憾的瞥了一眼冷小姐“这样啊，我还当冷小姐是女中豪杰，原来也是泛泛之辈。既然这样，算我违约好了，这样的生意实在没必要我用心思。”

“你什么意思？”

“很简单。你想在这座城市站稳脚跟就必须找一个支点缠上去。你以为名声孤高行事磊落的嘉诚可以为你保驾，大错特错。想获得这个城市的认可，你需要的从不是什么名声，而应该是实力和背景。我们这里是老派的做法，叫得出名号的全都是有根基的企业，这些企业最大的爱好就是目中无人、落井下石。如果好名声有用，嘉诚怎么会沦落到今天入不敷出的境况。”

冷小姐终于找回了几分理智，看向张继科的双眼里又闪着冷漠与聪慧的流光“不用说了，张总，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