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民异史 作者:别勒古台
第十三回 遗恨满腔口喷血雨 矢志不渝卧榻绝食
徐双仁见了暖絮儿,说出一番令人难以领会的言语就走了,留下夏家哥嫂如坠五里雾中。
第二天一早,仆人却来敲门求见。大哥大嫂慌忙迎出,仿佛徐双仁在场。仆人几次前来并未说话,这回却是满面笑容,平易近人。进屋也不用人让,很自然地坐在椅子上,开腔说道:“我们这位老爷,本是官宦之家,又兼有资财,所以颇有雅兴,什么书法名画,古琴文玩,一旦动心,定要买来赏玩。对那世俗的功名倒不打紧,至于银两铜钿,更是视如粪土。”
“那是那是,对于大官人的雅兴,我们都钦敬得紧。”
“可惜的是,我们老爷年届四十,却连个陪他赏画的人都难寻啊。”
话说到这里,夏家兄嫂面面相觑,不知如何答对,再往下听。
“老爷曾有一房夫人,十年前就因病故去了。夫人生前并无所出,所以老爷至今膝下无子。因他对夫人十分专情,从那以后,多少人说媒拉纤,不论是王公小姐,还是高官千金,都毫不动心。仿效古人,种梅养鹤,要学那梅妻鹤子的典故。本想以此终老,也就罢了。谁知,呵呵,谁知一年前在朋友处见了贵小妹的绣工,十分动心,打听得是一位小姐所做,当即就想结识。”
仆人说罢,喝了一口茶。夏家兄嫂,对望一眼,都有些瞧科了。
仆人又说:“可叹我们老爷一片苦心,专门花费巨资,先是购买了多卷名画,然后又相邀贵小妹来绣,巴巴地等了一年。直到昨天,亲眼见了绣工和本人,心潮澎湃不已。这才,这才命我前来,和二位商榷。这么说吧,我们老爷打算给贵小妹一个如夫人的名号,不知您意下如何呀?”
夏家二人听出些弦外之音,却也不敢奢望管家如此直白说出来,简直不敢相信。大嫂道:“尊管,我们乡下人不省得你们读书人说话,这个如夫人是什么意思?”
“就是纳妾。因为老爷本有一房正室夫人,现在续弦,仍然尊前妻为正房,所以再娶的只能作妾,尊称如夫人。”
“就是打算迎娶我家小妹的意思?”
“对喽,就是这个意思。”
大嫂早已高兴得大喜过望,脸上绷笑不住,还兀自说着反话:“这可使不得,这哪里使得。徐大官人是何等样人,天上的星宿下凡。我们是庄户人家,没有见识的,凭着三两下粗笨手艺,侥幸得了大官人谬赞厚赏,已经是折了草料,可不敢高攀,不敢高攀。”
家仆道:“大嫂不必多虑,按理说,这一门亲虽有些不甚门当户对,却也使得。其一,是妾不是妻,其二,老爷有时并不把那世俗礼法放在眼里。他常说,人各有灵性不同,不应以出身一概论断。”
大嫂心里早已一万个愿意,只是不知道什么话头上答应为妙,憋得自己一身是汗。
管家趁热打铁:“两位,我们老爷托我来此传话,深情厚谊,可是天大的脸面放在了这里,两位千万不要让我难以复命。我们老爷只想和贵小妹一起作画赏画,宠爱还来不及,不会仗着门第差异丝毫委屈她的,更不会再娶,除了一个名号,全以正妻的礼数来待她。二位尽管放心。一旦应允,立即下聘礼一千贯,扩建整饬这座宅院,至于其他彩礼浮物,不在话下。”
兄嫂好悬从椅子上滑下去。到了拍板时候,大嫂却不能开言,狠狠掐了丈夫一把。夏大郎连忙坐直了身体,把出腔调,“恭敬不如从命,就依尊使所言,多谢徐大官人美意。我是小妹长兄,可以做她的主。我这里就先应允了,还望尊使回去,方便周全些。”
仆人一听,眉开眼笑,站立起来,说了几句一家人一般的体己话,高兴回去了。
人刚送走,夫妻二人憋了半天的兴奋,终于能够发泄出来。大嫂喊道:“他爹,我们的苦日子,这就到头了吗!” “是啊,做梦一样,好日子就要来了。一千贯聘礼呀!我家几辈子人都没见过那么多钱。”
“你个没见识的夯货,如此眼皮子浅,和这样的富户攀亲,一千贯钱又值得甚么,日后只当一贯钱使用罢了。”
“只是,暖絮儿哪里,让我如何与她说。”
“还能如何说?当然照实说啊!有什么顾虑。她才是最享福的人呢。她有什么不欢喜的。换做是我,恨不得插上翅膀,这就飞到人家身边。这天上掉下来的金山还不要,岂不是不可救药了。不知你们夏家人几辈子积德,遇到这样的好事。遮么都是我过门给你们带来的,终于也能扬眉吐气。你这便对她说去,快去!” 边说便把大哥往柴房里推去。
大哥三两步到柴房门口,顿了顿,整了整帽子,推门进入了。大嫂明知道暖絮儿不能说话,还是忍不住小跑过去偷听。过了许久,只见丈夫蔫头耷脑出来了,见她无言,摇摇头,把出一张纸,上面画着个渔夫,一看便是秦生。
大嫂把他拉回屋问究竟,大哥答道:“任我磨破嘴皮,人家心里就是这个人。”
“天下没有你这样的蠢货,这样一桩买卖,都不会发卖。你没说人家有钱有势?”
“说了。”
“宠她爱她?”
“说了。”
“不会再娶?
“说了。”
“说了个屁,还是不会说。这般嘴拙,还是我亲自去游说,这女孩儿的心思,还是女人懂些儿。你且在这里立着瞧我手段!”
大嫂嘴上兀自逞强,去了柴房半晌,咬着牙,也是铁青了脸回来。气呼呼地,见到秦生画像,一把扯个粉碎。口里道:“光会刺绣管什么用,好赖不分糊涂虫。”
大哥到:“你也知道,她决议不从。如何是好?”
“霸王硬上弓!你是她亲哥,长兄如父,这个主做了,也合得礼法。”
“徐家来问如何答复?”
“就说小妹面上害羞,心中欢喜。”咬咬牙又说:“自即日起,不许她出这个院子,除非上花轿那天!”
再说仆人回复了徐双仁,徐官人自捋着长髯,哼着一阙《贺新郎》,晚饭时候自顾自喝了好几大钟。次日嘱咐仆人,:“不要过于热赶着催问,一定要像初婚一般,把礼数行驶周全,不能让夏家感到以势压人,怠慢不尊。按理,虽是两家先有了沟通往来,可还是要媒妁之言,你且去把本处媒婆寻来,让她再走一遭。之后才是放定礼数等。”
“小的明白。”
曹媒婆得知了消息,也惊呆了半晌,一来是吃惊这件事,说媒大半辈子,没见过这样福气的女孩。二来是徐家给的赏钱惊人。这便脚下踩了风火轮,比夜行二百里的神行甲马还快,到了夏家。片刻出来,在门口扶着腰,忍不住喜笑,挥舞着手帕,逢人便讲,喊得尽人皆知。
暖絮儿并不知道这些,只觉得和兄嫂“吵”了架,秦生又邻近考试,不能打扰,自顾着心里烦闷,把徐双仁的最后一幅画作,慢慢绣来。
秦生眼看离学政所定的发解试开考,还有一个月光景,越发的心无旁骛,努力读书,白天精进,晚上揣着暖絮儿所赠的香囊锦帕入眠。自从秦生得了香囊,也幸福地悬在腰间,曾有好事的同学涎着脸相问,他笑而不答,只和沈葆真和原来人字班几个同学半遮半掩说了几句。在同学们的嬉笑中,也自体味着恋情的甜蜜。
这天正在地字班读书,马拴牢和陆碎熊趁课间悄悄跑来,神神鬼鬼,蝎蝎螫螫,说道:“你别怪我们多口,可我们最近怎么听说,和你好的那个姑娘,夏二郎的妹子,要寻一个富户出嫁了。”说完跑了。秦生听了,淡淡一笑,不以为意。
有一天,另有个同行的老渔夫,也说了些倒三不着两的话给他,弄得秦生越发狐疑。索性放学后亲自从笋丘学堂,到夏家院落来看。
本来秦生未曾相恋暖絮儿时候,因和夏二郎同学,这夏家也来过几遭,从来心平气和。可自从和暖絮儿有情,每到门户近前,都不愿再靠近,仿佛有什么东西挡着。所以这天,就在他家门口一片空地上,几颗树木后面张望。只见夏家门户,气象已和往日不同,门头上青砖新砌,廊柱上瑞彩千条,一伙富户家人衣帽的人,往来进出,穿梭不绝,把这些个大红包裹,金字贴就的礼物布置,什么水晶饼子,龙凤饽饽,两杠子生猪羊腿。冷不防再见到媒婆子在那里,脸上搽画得大红大紫,做张做致。这些都还好,可再往暖絮儿所住的柴房一瞧,赫然红纸喜喜字,贴在门环。
这一下,秦生眼前发黑,两膝发颤,心口肋骨仿佛被一只粗毛利爪刨了个贯通。他定定神,打算冲进去,不觉脚已经软了,绊了一跤,更扯动身上鼍龙留下的伤口,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破衫子,露出指头的烂草鞋,再瞅瞅人家的金玉场面,双眼刺痛,仰面锁目,从脊柱里叹出一口气来。缓缓站起,眼直腿直,回了鱼窝棚,没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
第二天,秦生爬不起来了,没有再上学。无人看顾,在冰冷的破木板上,躺了三天,水米未进,头疼欲裂。开始出现幻觉,一会是春光烂漫里,提着饭篮的姑娘;一会儿是柔情望他的明眸,一会儿是献婆婆调侃下的娇羞。忽地阴云密布,电闪雷鸣,两人在高山上被毒虫猛虎追赶,携手拼命逃脱,却不幸滑下山崖,生死两隔。
眼看秦生在备考最关键时候,几天不来上课,佟先生心里打鼓,命了几个学生打探。打探回来,大概说了究竟。说是为情所伤,失魂落魄,颓废在床。佟先生听了怒喝,把出了戒尺,对那几个学生说道:“这个没出息的,枉了我对他一番器重,哪有狐媚不害人。也罢!玉不琢不成器,你们这就拿着我的戒尺,速去他家,就床上把他给我狠狠地打,然后给我架着来,活要人,死要尸!”
几个学生没见过先生动这么大的气,胆战心惊地去了。半天光景,把秦生夹着来了,跪在先生面前。佟先生让孩童们都散了。
佟先生先前嘴硬,见了学生形容枯槁,判若两人,也着实心疼,半天没说话。看到秦生手里兀自攥着腰间那个如意香囊,十分惹眼,又动了气,说道:“秦天一,你糊涂了。圣人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你识字明理,为的不是这点儿女私情。我佟延龄教学生,要的是能够文死谏,武死战,为民请命,保家卫国的好官。不是自怨自艾,顾影自怜的痴情种子。一家女百家求,你因家贫,被人所拒,有什么丢人?考试在即,不识大体,前功尽弃,儿女作态,才最没脸!
你读书,我辛苦教你,又托了多少交情,才为你请下来这一封考试保状。你能考试,又有多少比你年长一倍的老学生眼里羡慕。还有一个月就考试了,你倒学会流泪了。哪有一点点男儿豪气干云,横行天下的气概?你可忘了父母的遗志?”
说罢干脆上前,一把扯下来他腰间的如意香囊,又丢在地上,指着喝到:“你若是放不下这个货,再别说是我的门生!”
过了十余日,这天上午,夏家兄妹正在热火朝天布置,远远看见一个黑黑胖胖的老婆子,满面汗流,手里拿着一个包裹,费力地走来。定睛看时,依稀面熟,老婆子首先说了话,声音桀桀,不甚动听:“二位便是夏家大哥大嫂吧, 老婆子是在坟茔地讨贡品过活的献婆子便是。”
大哥想起来父亲下葬时候曾经见过献婆婆,大嫂忙道:“我家里正有喜事,既是老婆婆来讨,厨下正还有昨夜的干馍饼子相赠,只是眼下繁忙,不及相陪,还望您拿了吃食以后,便挪尊步。”说罢就打发丈夫到院子去取。
谁知献婆婆横眉冷对,口里说道:“多谢您的好心,老婆子不敢领受。我此来是受人之托,还东西的。”
“谁人所托?”
“哼哼,是个苦命的书生。”说罢,也不理她,兀自进了院子,对着暖絮儿所住的柴房,大喊起来:“夏家妮子你可在吗?老婆子来了,你把门打开,我有东西给你。你在这里办喜事,岂不知有人要办丧事了呢!”
大嫂听她说得不善,上来埋怨拉她,纹丝不动。喊得四面人等卖呆来看,正尴尬时候,柴房门开,暖絮儿出来,把献婆婆扯进屋里去了。
原来这些天来,暖絮儿知道兄嫂要把自己嫁人,并非秦生。心里也是十分痛楚,奈何出不了门,徐双仁的绣工也还差一点未完工,又希望秦生蒙在鼓里,不影响他考试,又怕秦生已经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倾诉衷肠。所以每日里自己咬牙坚忍,只盼秦生考试高中,两人的好事还能有些盼头。今天听到献婆婆找上门来,就知道有事,也正要打听些消息。
献婆婆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进了屋,横着眼,把一只包裹丢还给暖絮儿,滚出如意香囊,鸳鸯锦帕,还有一封信,都是暖絮儿先前赠给秦生的。这一下子都见着,竟还有些许斑斑血点在上面,暖絮儿大惊失色,比比划划来问秦生消息。献婆婆把前后讲述一遍,说秦生知道暖絮儿即将出嫁,心痛欲绝,伤心到极处,竟然吐血。把东西托付自己还给暖絮儿,二人做个了断便罢。
暖絮儿听了,一把趴在桌子上,无声哽咽,各色布料湿了一大片。哭了一阵,立起来,失魂落魄,突然摸出剪子,把剪尖倒竖,对着自己哽嗓一闭眼,就要硬捅。献婆婆眼疾手快,抓住了,给她夺下来。暖絮儿又哭。
献婆婆见暖絮儿也是一片情真意切,这般举动,也缓和了态度,说道:“我先前气你,是以为你见财起意,负了秦生。这一见,才知道你也未曾变心,是兄嫂逼迫。既然这样,你却倒要保重身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眼下秦生身体已经恢复,你且不要担忧。他已经于昨日启程去宁国府了,还有些天就要进考场。你若真是有情时,就等到哪一天,如能高中,拨云见日。再让他来,看你二人因缘,有一番道理。”
暖絮儿听了明白,取出一张纸,磨墨起来,写了一封信,竟已是夫妻的口吻。
“天一爱郎如晤
妾本是个苦命的女孩,出生当夜就被亲生父亲丢到了大雪地里,只有母亲疼爱,不幸也去世了。
我辛苦做工,务农,受人欺凌,被人冤屈,一桩桩、一件件,我都懂得,都记得。好在自己是个哑巴,学着装聋也不难,省却了诸多烦恼。
曾以为这一生就如此过去罢了,天下不幸的人甚多,也不在乎我一个。我总是面上挂笑,把自己关起来,隔绝世事,把对世间美好的期望诉诸刺绣。直到我遇到了您,好像枯木逢春,您的热忱和正直,深深打动了我。
我对您也有一番真情,虽然不知多少,相比您对我的情分,也并不会减少分毫。我也明白,人的心不是天上的鸟雀,能够随便停留在谁家的屋顶上。
我知道您对我有误解,也感到您的伤痛,我向来不会说,就请看我的行动。
我用夫妻的称谓给您写这封信,是为了表述我的矢志不渝,原谅唐突。
妾 夏氏”
写完了,向献婆婆讨还剪刀,剪下一绺秀发,并秦生还来的东西,一起包了,再烦献婆婆取走。
老婆子走了,兄嫂不明就里,干脆不管。第二天,徐家仆人送来新娘穿着的名贵衣料和一名老妈,要给暖絮儿量体裁衣,做出阁的衣服。谁知暖絮儿闭门不见,当着徐家人的面,兄嫂来了个无计可施。又不好气急败坏,只推说小妹害羞。徐家仆人看出了几分端倪,也不深究,留下衣料先去了,说限定了日期来取。
到晚间,大哥亲自把门叫开,大嫂笑吟吟端进来各色好东西,什么吃喝穿戴,珠玉箱笼,都是徐大官人送来给新人的,好好来哄暖絮儿。结果无济于事。再到早上一看,暖絮儿把那些东西,整整齐齐从屋里端出来,放到屋外。柴房上的各色布置,也都摘下来了。一间斑驳的破房子,在满院子红妆中十分鲜明。
大嫂发了狠,隔着门喊道:“这回却依你不得,你若是不应,也有办法。到了过门那天,就是一把铁链,也把你锁进花轿里去。”说完,先用一把锁,把柴房锁了,让暖絮儿出门不得。大哥担心,大嫂说:“只是吓她一下,倒时候我自开门。”天黑了,大嫂做了一桌好饭,打开了铁索,要请暖絮儿来吃,结果推门不动,原来暖絮儿自己在门里把门锁上了。大嫂反而服软,一阵姑奶奶长,姑奶奶短的央求,用食盒把饭菜放在了门口,自己回屋了。
又是一天,食盒在暖絮儿门口摆着,被落下的鸟儿啄开了盖子,在那里吃。大嫂过去一哄而散,见暖絮儿一天水米未进,心慌起来,又不想放弃。回到屋里和丈夫商量,把人好歹先骗出屋子再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别出什么事情才好。只要出了屋子,就由不得她了。然后忍着性子好一阵劝说,“姑奶奶你不嫁就不嫁,愿嫁谁就嫁谁,先把门打开,把那果子也吃一个,水也喝一口。”屋里不应。
大嫂又生一计,这一天干脆不再送饭。
又一日,清晨,大嫂就系上围裙就做起饭来,把门大开着,任那诱人馋涎的油烟,飘进柴房去。到午间饭菜做好,再把饭桌摆到当院,柴房门口,铺上各种新鲜果品,菜蔬肉食,坐在椅子上大嚼起来,边吃边对屋里的暖絮儿说话,逗她开门。暖絮儿还是毫无声息。大嫂说话,话音里带上了哭腔。
徐家仆人来了,来取量好的衣料,见了这番景象,吃惊愕然。大哥老实,只得原原本本和仆人说了一遍,说是小妹不同意,起初以为是女孩子害羞,谁曾想毫不妥协,竟然绝食抗争起来,已经几天了。仆人一听,埋怨怎不早说,婚事成与不成,在人情愿,若是闹出人命,如何交待,一定要速速报知徐大官人。说罢飞也似去了。
天黑前,徐双仁到了,一身风尘,双眉紧锁,全无平日里潇洒从容的样貌。见了大哥大嫂,仍是庄重的施礼,然后说道:“感谢贤伉俪为徐某如此用心,事情这般光景是我始料未及。如果因为我一己之念,让贵小妹有何贵恙,徐某何以自处。”沉默下又说:“可否让我独自去叫一叫门,和贵小妹谈上几句?”
大哥说:“烦劳徐大官人如此关切,我们叫不开门,也十分担心,劳您的大驾。”
眼看着徐双仁独自一个到了柴房门口,轻轻叩打门环,清清嗓音,只见胡须颤动,不知说了什么。不一会,柴房门开了,暖絮儿面色苍白,对他深深施礼,捧出最后一幅绣工,交给他,又福了一福,把门关上了。
兄嫂从屋里出来,想问又不敢问,只见徐双仁捧着绣工,眼睛望着柴房,口里喃喃道:“若然奇女子,可敬可敬,可惜可惜。” 说罢,转身对兄嫂拱拱手,带着管家,扬长而去。大嫂望着背影道:“到手的一千贯,飞了。”
屋里,暖絮儿已是头晕眼花,用最后一点气力开了门,见了徐双仁一面,就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心里念着秦生。
又一夜,大哥也急眼了,说是天明还叫不开门,就用粗木把门撞开。
早起,大哥唤起了二哥,叫门无应,从外面抬回来一根碗口粗的原木,把稳了就要撞门。忽听得远处依稀有人筛锣,像是往来村落报消息的刘公鸭,有什么大事。稳定了心神来听,由远及近,原是这句话:“大喜大喜,本村考生,秦天一,沈葆真,发解试高中了。”
“什么?”二人没听真着,再等一等,当面扯住刘公鸭,细问究竟,确知没有听错。
进了院落,正在想还撞不撞门时候,柴房里面门锁铁片,清晰有声。
柴门开了,暖絮儿站立门口,晕倒下来……
待续
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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